《请你告诉我》韩然

5、梅花静静绽放◎

　　梅花静静绽放◎

　　冬天的白天很短，四五点钟的时候夜幕就降临，现在已经九点多，天早已经黑透了。天很冷，风也很大，他没有戴帽子，风吹着他的头发。他把手插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低头匆匆走在前面。
　　梅处寒在后面费力的跟着。他腿长步子大又走的急，她要时不时地小跑才跟得上。但她一直没开口喊他，他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一路上没有交谈，直到了公交车车站，他才说了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几路？”
　　“十八。”她低头说。
　　风大，她的声音小吴萧没听清，凑近她，又问。“几路？”
　　她被他突然靠近的身子吓了一跳，慌忙跳开，大叫到。“十、十八路！”
　　他受不了的看她一眼，“噢。”他有这么吓人？
　　不再说话，两个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站着。车站人很少，不，正确地说只有他们两个。他想在寒风里等车，是不是靠近一点会暖和些？看一眼瑟缩在一旁的梅处寒，撇撇嘴，请当他没想过。其实这么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与他交恶，她到底图什么？
　　足有十分钟过去了，没有一辆十八路公车。不对啊，平均五分钟一趟的公交车怎么会……？
　　吴萧一边在站牌上搜索一边疑惑的问。“十八路末班车是几点？”
　　“末班车……？”几点？她好像每天放学回家都坐的，早上五点半到晚上九点……啊！她突然抬头，就看见了吴萧一脸的无奈。因为同一时间他也看清了站牌上写的字“末班车，九点。”

　　吴萧伸手拦了出租车，头也没回，没好气地说。“上车。”真不知道她那个第一名是怎么念来的？笨成这样。
　　梅处寒跟着上了车，念了地址给司机听。然后一直手足无措的低着头，僵直的身体一直死命向外贴着车门。
　　吴萧扭头看着窗外，没有交谈的意思。

　　车子一停梅处寒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车，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送到这里就好了，车费我明天会还给你。谢谢。”没等他回话，她转身就跑。
　　吴萧看她的背影一会，松了松不自觉咬紧的牙，叹口气，说。“师傅，麻烦滨江花园。”

　　“怎么了？”梅妈妈看着靠在门边喘息的女儿。
　　她挺直腰站在门边。“没，没什么的。”只是有些呼吸困难，不晓得是因为跑的，还是因为吴萧。
　　她的声音冷冰冰，带着明显的责备，“梅云衡给你打电话了，我得说多少遍你才能记住？梅云衡不是你哥！”
　　“我知道了。”她不敢多说，心里暗自记下等下要告诉哥哥自己的上课时间，免得他再打那种会被妈妈接到的电话，惹妈妈不开心。
　　她就是这样说什么都说“知道”然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半夜偷偷爬起来打电话，难道她不知道电话费的缴费单上长途费是另辟的一个新栏吗？但是……她不打算戳破，她看得出来梅云衡是真的心疼小寒的，叹口气。她皱眉到，“你书包呢？”
　　梅处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书包？”
　　“我是问，你的书包呢？落在学校了？”
　　书包……摊开空空的双手，今天早上去上学的时候书包带断了，所以今天放学的时候她是用手拎着的，她惊跳起来，落在车上了！还有她的日记本也一起！

　　天啊！
　　她慌慌忙忙得跑到电话边上，想也不想就拨了那个她倒背如流的手机号码。
　　“喂？”电话里参杂了些汽车发动机的隆隆响声。
　　“吴萧！”
　　“我是吴萧。你谁啊？”
　　“我我我……我是梅处寒！我的书包落在出租车上了！”
　　“……哦，是在车上。”吴萧借着微弱的路灯找到她小小的的书包，拿在手里，蛮轻的，没几本书的样子。“我明天上学的时候给你拿学校去，好吧？”
　　“不好！”
　　“啊！？”吴萧眯起眼睛，捏捏鼻梁，疲累的靠在靠背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听错吧？随即问到。“我现在已经看得见自己的家门了，你不是要我现在给你送回去吧？”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告诉我地点，我去拿好了。”
　　“为什么一定要要回去？现在几点了你知不知道啊？”吴萧昨晚发烧，疲累加上难受，现在他已经烦躁的有点不耐烦了，冷哼道。“你藏了金钻我也没兴趣。”
　　被人说中心事，梅处寒一急，大叫到。“当然没有！我只是不想让我的东西在你的家里过夜！”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吴萧眼睛倏地睁大，冷冷的说，“也对，我这种人拿着你的东西，你晚上会睡不着觉吧？”
　　“不是，不是，我是说……”电话已经被挂断。梅处寒愣在那里，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已经这么小心翼翼，甚至到了战战兢兢的程度，去与他相处，可每次都会这样收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没用，只是想好好的与一个人相处怎么就会这么难。

　　他嘲讽的撇唇，心中有不知是怒气还是什么的东西在翻腾。她算什么东西啊？脑子有病。想想自己也有病吧，示好被冷对，被羞辱了还觉得可能会有什么误会，想要冰释却被人拒绝了自己生日会的邀请。丢脸丢到姥姥家。现在偶尔还是会冒出来，也许梅处寒也不是那么讨厌自己的妄想。拉帮结伙的欺负人……脑中不经意的又浮现出梅处寒的话，吴萧一阵气恼，气自己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会这么在意梅处寒的话。

　　不一会，电话又响起来，梅处寒接起来。是吴萧，他只说“下来拿你的东西”就挂了电话。
　　她匆忙的跑下楼，就看见吴萧从车上下来。他把书包迎面狠狠丢过来。一言不发又上了车。
　　“对……”默默咽下没来得及出口的对不起。她紧紧抱着书包站在寒风里，脚上还穿着拖鞋。眼泪就扑簌扑簌的掉下来。

　　她凭什么喜欢吴萧呢？从小她就知道她是只丑小鸭，长大了却一点也不见漂亮。人说女大十八变，原来是反过来说的。
　　除了成绩好之外完全没有任何优点，不善言谈，总会词不达意无意间伤害别人，自己还不知道。这种时候连个打车费都掏不出来。明知道他生日是哪一天却连个像样的礼物都买不起，就找了一大堆蹩脚的理由拒绝他的生日邀请。
　　如果可以诚实一点，如果可以坦然一点，如果可以……

　　哥哥，我有个朋友她喜欢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喜欢上自己的人，我应该怎么办？

　　三天他们一句话也没再说过，没有任何人会觉得奇怪，因为他们平时就是不说话的。
　　下课的时候大烟分发着班级信箱的信，她看见那摞信封中粉红色的那个，突然后悔了当天写那封信。这种情况下，他又看见那样的信，会有什么反应，她心里有些害怕起来。
　　可是想拿回来已经不可能。只希望他不要看出来那封信是她写的。她当初写信的时候总也想不出要署什么名字好，难道真的写“学委”么？于是在信的落款处画了一朵五瓣的梅花。故意把寄信地址和回信地址写的一模一样，这样一来就给了吴萧足够的暗示。
　　可现在她只盼望她的暗示足够隐讳。

　　她死死的盯着吴萧桌子上的那封信，设想着，有没有可能偷偷拿回来。
　　潘旻奇怪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梅处寒僵硬的笑，“吴萧呢？”
　　“他……？”潘旻突然向门口喊，“吴萧！”
　　“嗯？”
　　身后响起吴萧的声音，她迅速转身趴在桌子上，不看他的脸。

　　吴萧用白眼看了一眼梅处寒，才转过头问，“什么事？”
　　“你的信。”然后暧昧小声说，“咱班人给你写的，但有邮戳，有古怪哦。”
　　“什么人这么无聊？”说着已经撕开了信封，
　　信封被撕裂的声音让梅处寒的心抖了抖。
　　抽出了里面叠的方方正正的信纸。“箫？”他啼笑皆非，慢慢坐下，仔仔细细的看，偶尔会弯起嘴角，偶尔皱眉。之后他拿着信纸玩味起最后的署名，反过来正过去的看。“这是什么鬼？”
　　潘旻凑过头，却被他推开。“滚开，你怎么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偷看别人信件这种伤天害理的事都干得出来？”
　　吴萧收好信，然后问潘旻。“昨天你不是送桃子回家？她都说什么了？”
　　潘旻故弄玄虚的笑，“一顿肯德基，外加一杯永和冰豆浆我就告诉你。”
　　“最好一顿吃死你！说！”
　　“她啊……也就是问问咱班吴某人有没有女朋友啊，平时喜欢吃什么东西啊，打什么游戏啊，还有……”
　　“还有？”
　　“还有……”他贼笑，“穿多大号的内裤之类的。”
　　吴萧哼哼的用鼻子阴笑，“东子，你赶紧回家跪电视上拜神吧！免得出门让驴踢死。”
　　“切~其实你心里挺乐的吧？大烟这把可能要输钱了。我坐等收钱。”
　　“还收钱呢，祈祷有个好心人帮你收尸吧！”他跳起来一个千斤顶就压在了他身上。

　　“邢若桃！”潘旻抓紧断气前的空当大叫到，这护命符就是这个时候拿来用的。
　　果然吴萧听了这三个字马上就顿住，转过身就看见了拿杯速溶奶茶愣在门口的邢美女。
　　“怎么了？”她眨眨水汪汪的大眼睛。
　　潘旻笑着推开还压在他身上的吴萧用全班都听得见的声音朗声说，“吴萧有话跟你说！”然后压低声音对吴萧说，“下节是自习，能不能搞定她就看你的身手了。我给你放风去。”

　　梅处寒从头到尾都没看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吴萧拿着那封信走到邢若桃面前的时候她才隐隐感到不对劲。
　　吴萧说，“你那朵桃花画的也太不像样了。”
　　梅处寒腾的站起来，嘴唇剧烈的颤抖。可是同学们已经好奇的向吴萧和邢若桃围过去，没人注意到她的失控。靠着窗台站的许翰秋几不可见的挑了下眉毛，也没吭声。转头看向窗外，闹剧……

　　邢若桃睁大眼睛没有说话。
　　吴萧笑了笑。“其实，你有什么对我说就行了，干嘛写信？”
　　邢若桃大略看下他递过来的信，先是疑惑，然后舒眉笑了，心下了然。顺水推舟这种事向来是一点也不难的。莫不是他为了追她才弄出这么一封告白信，算了既然他吴少爷这么顾及面子，她就成全她。就当是她先表白的好了。“哦——这个啊。下次我会记得。”
　　梅处寒咬着下唇。她在说谎！

　　“不过，文笔还不错……原来你喜欢我这么久啊。”吴萧更走近她，顺势拉了她的手。

　　梅处寒双拳捏的死紧。形若桃，你说实话啊，说啊。
　　一只温热的手掌压在她的肩上。
　　她转头看去。
　　是许翰秋。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一直一直的。
　　她别开眼睛。“干什么？”
　　他身子向后又靠回窗台上，谈谈的说。“你知道为什么东子在咱班的女生人缘那么好？因为他帅？他善良豁达？他成绩优异？你相信么？是因为——他和我们的吴大帅哥最要好。”
　　“所以呢……”
　　许翰秋耸耸肩，“我是你同桌，是班级里离你最近的人，看你最清的人。再说我智商也不低，什么我看不见？”他想，其实吴萧也知道这封信根本不是她写的吧，他只是不在意这封信来自谁的手笔，只是利用了一下，来完成他最近一直在筹备的“闹剧”，对，在他看来，确实就是一出闹剧。不过这个谎话，他自己说说也就算了，怎么还敢拿出来讲？就凭邢若桃胸大无脑的智慧，他很怀疑这封信里的字她认不认得全，还那么有情调的画花？要不要笑死人？她除了纤腰丰胸，偶尔在男生面前献点媚发点嗲，大声说话大声笑骚扰四邻以外，她还会什么？他几近鄙夷的想。淡淡的扫过梅处寒咬紧的牙。还剩下三个月，就只要再忍三个月就好了，他一定会亲手改变现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一定会。只要吴萧离开梅处寒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