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告诉我》韩然

4、◎梅花静静绽放

　　如果我占有了天空和满天的繁星，

　　如果我占有了世界和它无量的财富，

　　我仍有更多的要求。

　　但是，只要我有了他，

　　即使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块立锥之地，

　　我也会心满意足。

　　◎梅花静静绽放

　　吴萧跟梅处寒水火不容，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全班同学都这么认为，一次又一次明显的不友好，就算再迟钝的人也都感觉得到。其实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有些过分的，因为他们从不曾针锋相对，不过他们之间微妙的不融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梅处寒无数次试图改变他们之间这种近在咫尺却不相理睬的状态，却在吴萧一次又一次冷淡的回应面前越来越力不从心，越想做好就越会弄巧成拙，除了班级组织活动时，班干部一起讨论细节时不得不交谈以外，吴萧从来没跟梅处寒有过任何一句交谈。同在一个班级，桌位又距离这么近，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有的，可是吴萧就是做到了。梅处寒每天都如芒在背，使得本就不怎么会主动交际的她变得更加沉默。
　　时针就这样在这么奇怪又压抑的气氛里有条不紊的持续前进，时间推移，无论班级里同学之间的关系怎么变化，梅处寒的世界是有三样东西是一直没有变过的，她傲人的学习成绩，和吴萧之前若有似无的敌对，还有……还有就是，她暗暗藏在心里，现在已经不能，也不敢再说出口的初恋。

　　天寒地冻，滴水成冰。
　　太阳挂得很高，阳光明媚的照在路人的身上，却没有人懂得珍惜那星点的温暖，纷纷低头匆匆而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细细小小的雪沫，伴着寒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人们不断的拉底帽沿拉高衣领，恨不得整张脸只露出一对眼珠。
　　零下三十几度的户外，是想要伸个手都要慎重思考二十分几钟的天气。
　　但梅处寒一直都是不怕冷的。
　　她挂着甜甜的笑，小心翼翼的穿过镀了一层薄冰的马路，停在马路对面的邮筒前面。脚步欢快的像只鸟。
　　没有着急的把手中的信塞进去，只是低着头看着粉红色的信封抿着嘴唇笑。看着这封信，霎时间寒风仿佛也被驯服，变得和煦起来。那红扑扑的脸看起来没有一丝寒冷，只带着隐隐的羞怯。
　　她把信封抵在投信口，踌躇许久才慢慢把信封推进去，像完成了什么重大使命，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低低祈祷了一会才转身走开，过了马路的时候又回头望了望才离开。谁也不知道，这封信，是她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写的，她几乎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才动的笔。她已经没有时间，临近离别，她心底那个鼓噪的声音更是每每不绝于耳，她不要就这么错过。

　　斜斜的挎包里放着她的日记本，市价一块五的那种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薄薄小本子，却装满了她小小的心事。
　　即将到来的是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算短的半个月假期——高中最后一个寒假。
　　面临分别的时候她总是变得脆弱，
　　因为那个在五月四号出生的人，
　　那个或许一离别，她便一辈子都再见不到的人。

　　……
　　“刘齐鸣。”
　　“到。”
　　“邢若桃。”
　　“到。”
　　“……”下一个名字她已经熟烂于心，梅处寒一早就知道他没来，抬头迅速看最后一排潘旻旁边空荡荡的位置一眼，低头跳过那个名字继续着晨间点名。“潘旻。”
　　“有。”
　　“许翰秋。”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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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好点名册，梅处寒回到座位上，拿出一张白纸，撕成八分之一，方方正正的一张纸，写上一行字“吴萧怎么了？”想了想又加上一行，“今天下午班会没他不行的。”才递给坐在她后方的潘旻。收好剩下的八分之七。
　　循规蹈矩，是梅处寒的生活准则，那种深入骨髓的本分是她一辈子改不掉的习惯。
　　潘旻皱眉打开纸条，然后草草写了几行字丢了回来。
　　她迅速打开：早上他给我打电话，说是病了，晚点到。不过我听那声音洪亮的很，我猜八成是起晚了。老师的点名册不是你说了算？虽然你们关系不太好，你可别给他划迟到。
　　梅处寒悄悄吐了一口气，对于全班都认为她和吴萧关系不好这件事她已经辩无可辩。提笔写到：他是班长我是学委，有事我会照顾，一家……
　　她本想写“一家人嘛。”可写到这里的时候钢笔就已经开始害羞，怎么也不肯再落下去。心一慌，匆匆把“一家”两个字划掉，划过再划，直到变成漆黑的一团才折起字条正要传。做贼心虚一样，又重新打开，把后面的字撕掉才丢过去。
　　然后转过身，把头埋进书里。不再向后看。
　　同座的许翰秋一直看着她，却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多少表情。

　　英语老师已经带着书走进教室。
　　梅处寒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七点一刻。早自习时间已经过了。但吴萧还是不见踪影。瞄一眼老师，她偷拉同桌的衣角。
　　许翰秋看她。
　　“能不能把手机借我发个短信？”她红着脸又问。“你有吴萧的手机号吧？”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已经上课了，怎么还没来？今天早上班主任没来，是我点的名。潘旻让我告诉你一声。
　　她把握着手机的手藏进课桌里，抬头看着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个英语长句，嘴一张一合的说话，那些东西已经完全传不进她的耳朵。手心开始冒汗，她小心的把手机放在腿上，拿出纸巾轻轻擦拭。借来的东西总是让她特别小心。
　　五分钟后电话震动起来。
　　哦。
　　简简单单一个字却足以让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因为回信人后面写着吴萧的名字。这两个字总是让她心情愉悦。
　　点了“回复”。
　　你没什么事吧？感冒还是吃错东西，有去看医生吗？早餐吃了吗？今天天气很冷来上学的时候多加件衣服，对了前几天上体育课踢足球时的扭伤好了吗？疼的话希望你可以告诉我知道。
　　不甚熟练的打完这些字之后，她满意的笑笑，轻轻按下“取消”。
　　许翰秋一直在注意着她的动作，他是习惯沉默的人，看的多说的却很少。经过这两年，他对梅处寒的心思心里其实是有一些明了的。
　　“谢谢。”她腼腆的笑。把手机再次擦拭才还回去。
　　许翰秋接过手机，随意的揣进口袋里。

　　“报告！”
　　门外传来吴萧的声音。梅处寒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了他的脸。
　　“进来。”
　　他推门进来。“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回座吧。”
　　梅处寒低着头感觉到吴萧足有一八五的身体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去，迅速带来又带走一阵压迫感。她的余光只瞄见他手背上的白色胶布和上面透出的星点血迹。
　　原来……他去打吊针了。

　　她听见吴萧和潘旻的对话。
　　“没事吧你？”
　　“呵呵，能有什么事？死不了。”
　　“早自习学委点的名，没事。”
　　“哦。”聊到梅处寒他的语气又冷了一下。
　　潘旻识趣的闭嘴，暗骂自己没记性，怎么又和吴萧说起梅处寒了。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吴萧会讨厌那个每天只是安安静静，除了考试成绩单之外都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
　　感觉他好像看过来了，梅处寒浑身紧绷，下意识把头埋的更低。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高三下了晚课，班干部被留下来开会。
　　“寒假前咱班会开一个元旦晚会，毕竟是高中时期最后一次，时间不能太长，免得一些书呆子有意见，”在说到书呆子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视线在许翰秋和梅处寒的脸上停留了一下，但也只有一下下，毫不引人注意的，“也就三个小时左右。主要就是大家在一起聚一聚，聊聊天什么的。大家怎么看？”
　　“筹备不太麻烦的话我想我们应该都没意见。”梅处寒说，没看他的眼睛。
　　“好吧，学委这么说的话，我就布置一下。”吴萧公式化的回应，然后环顾一下，说。“桃子，你征询一下谁有什么简单的小节目组织几个，三天把名单给我行吗？”
　　吴萧嘴里的“桃子”就是文艺委员邢若桃。
　　他总不喜欢叫别人全名，说是显得生疏，所以经常给人一些怪异却逗乐的别称。
　　可他只喊她为生硬而客套的“学委”。连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听见他叫过。
　　如果哪天吴萧也能给梅处寒弄个别称，甚至只是硬邦邦的“学委”之外的任何称呼，就算他叫她梅肉干，她都会兴奋的睡不着觉吧？

　　邢若桃笑笑。“包我身上好了。”
　　“东子，你手头还有多少钱？”
　　他说的“东子”就是他同桌兼死党，也是这个班的生活委员潘旻是也。
　　被她们这个年龄段所熟知的潘氏名人非潘东子莫数了，故而得名。

　　潘旻歪头想一下，“应该还有两百多，详细的账目我得回家看看，今天没带账本。”
　　“行，需要买的东西给我列个清单，还差多少钱也算算。晚上给我电话，好不？”
　　“没问题。”
　　“大烟，上次运动会你不是借了几个台布？能不能……”
　　大烟者，体育委员言楠也。此人天生仙风道骨，呃，也就是骨瘦如柴，形如枯槁的别称，活活像是长年吸食大烟的幸存者，所以……
　　他起的外号想起来总是让人抿起嘴微笑。

　　梅处寒小小舒口气，这件事情说来说去也没她什么事儿，她坐在这里简直像个摆设。抬眼偷偷瞄吴萧，他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但语气严肃，这就是认真起来的吴萧。他总习惯在命令人的句子末尾用问句客客气气商量着来，但其实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已经让人不自觉地就选择了服从。
　　偷笑一小下，她喜欢这样的吴萧，但也只能偷偷的……

　　“那好，既然一切没问题的话，明天汇总结果，我今天会给班任打电话，沟通一下。”吴萧笑开，“散会！天很黑了，女生总要有人送回家吧。”

　　女生？这屋子里不就她和邢若桃是女生？
　　吴萧开玩笑似的说。“邢大美女，你钦点吧？”
　　邢若桃笑得一脸愉悦，对着一屋子的人说道。“真的？是不是所有帅哥任我挑啊？”
　　“当然了。”
　　“行啊！”大家开心的应着。
　　梅处寒看着高高瘦瘦的邢若桃，明艳动人的邢若桃，活泼开朗的邢若桃，好人缘的邢若桃，心里暗暗羡慕起来。其实她也想有个漂亮的脸蛋，不用很漂亮，只要能让吴萧也像开玩笑一样喊她一句“梅大美女”就足够足够了。也想有个开朗的性格，能露出那种自信的笑，有什么就能说什么。也想……和吴萧自若的聊天，要求他送她回家。
　　可她是习惯了被忽略的人，习惯了没有存在感，习惯了看别人的背影。

　　“那就……潘旻好了。”邢若桃笑笑的说，眼睛却看着吴萧。
　　“OK。”潘旻爽快地一口答应。
　　“那好，”吴萧耸耸肩，欲擒故纵？好啊，就陪她玩。“就这样了，都回家吧。学委我来送。”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他要送梅处寒回家？看看吴萧，又看看梅处寒。各自摸摸鼻子，没出声。
　　梅处寒一愣，他刚刚是不是说了“学委”？这个屋子里是不是没有第二个学委了？
　　所以……
　　没人问她意见，好像他们的决定已经是她的意见，虽然她对这个安排一丁点的意见都没有。
　　许翰秋垂下眼睑，抿直了嘴唇。心中的不悦慢慢升起。吴萧近来跟邢若桃的事情，他心里是清楚的，但是这时候这样利用梅处寒，还是让他心里免不了替她抱不平。可是看看梅处寒的神情，想想还是算了。如果，这时候他出面只会带给她难堪。他拿起书包，第一个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