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香》鱼目

22、21 闲逛

　　“嗯，眼神可怕是因为维玳大王的道行又深了。我目测他应该即将突破趋极的门槛，当今光明大陆上属他走得最远，我们这批年轻人想要追赶上必须狠狠下一番苦工。还有太子和二殿下，都有化婴中期修为，如此算来蛇族虽疆域小又地处偏远，但力量绝不可小觑。”
　　敖修明随意说出了心中所虑，无意间看到敖翰飞略显懵懂的模样，顿时醒悟过来他还不太懂得治国权衡之道，自己这番话怕是有些早了。
　　于是，他忙转了话题。
　　“好了，现在毕竟身在他族，有些事不便过多议论。你回去休息吧。虽说是坐车，走了那么些天也会疲乏。”

　　听到敖修明这般说，敖翰飞顿时来了兴头，笑眯眯道：“我不累。大王，我一会儿想出去逛逛街市，可行否？”
　　听他改了称呼，敖修明就知道他并不是以弟弟的身份在问自己。
　　“你独自吗？”
　　“当然不是，我让湑彦给我当向导，他以前曾来过几次，说城里有不少有趣的地方。”
　　敖翰飞说完，见敖修明久无回应，还以为他不答应，刚想再分说几句，就听敖修明淡淡道：“去可以，但要和蛇族打过招呼。你毕竟是龙族二殿下，在蛇族帝都走动自该有所提防，免得生出无端的麻烦来。”

　　兄弟俩刚说完话，就听门口有人通报，凤族衣青雪公主求见。
　　衣青雪今天穿了件鹅黄色折枝暗纹单襦，下配翠绿色长裙，明亮的色彩让原本就可爱的她平添了几分俏丽。
　　三人各自见过礼后，敖修明微笑着问：“殿下坐了十天的船，累不累？”
　　衣青雪咯咯笑了两声道：“船比马车舒服多了，哪里会累？无聊倒是真的，所以听说你们到了就赶忙过来。龙王哥哥，我想找翰飞出门逛逛，望你恩准。”
　　敖修明好笑地挑了挑眉，看了弟弟一眼，然后无视掉敖翰飞求助的眼神道：“你来的可巧，刚才翰飞还在说要出门。既然你也有此打算，就一起去吧，也能有个照应。”

　　听闻此言衣青雪眼睛顿时一亮，冲着敖修明深施一礼道：“谢谢龙王哥哥。”
　　敖翰飞听到敖修明的话，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险些被噎着。
　　他咬牙切齿地想了想，貌似随意地问道：“青雪，凤王呢？”
　　“姐姐在裙殿里歇着。”
　　“哦。”敖翰飞点点头，扭过头看着敖修明道，“大哥既然左右无事，不如去看看凤王吧。自从上次朝圣也快大半年没见了，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错过了今日的机会，怕是又得等许久。”

　　房内两人完全没料到敖翰飞会提出这个建议，一时间都有些发愣。
　　敖修明正盘算着该如何推掉这“美差”，就听衣青雪兴奋不已道：“翰飞的提议真不错，龙王哥哥你去看看我姐姐吧。她也是头一回来蛇族，人生地不熟，又不像我可以随意些，你出现的话可以让我姐姐安心些。好不好？”
　　面对衣青雪充满期盼的大眼睛，敖修明有些不忍心，于是勉强答应了下来。

　　敖翰飞和衣青雪在裙殿里等得有些不耐烦。
　　之前他们将想要出门的意愿告诉了蛇族礼法司的官员，结果对方恭敬地恳请他们稍等片刻，说是要奏报维玳大王。
　　哪知这片刻变成了半个时辰。
　　就在敖翰飞再度询问进展时，二殿下维玥匆匆赶了进来。
　　“抱歉让两位殿下久等。父王命我为殿下们做向导，好好逛逛月海城，两位请。”

　　敖翰飞知道蛇族定会派人跟随，但没料到这人会是维玥。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他不怎么喜欢维玥，总觉得对方的眼神太飘忽，待人不够坦诚，显然与自己不合。
　　衣青雪听到这话后，也不怎么高兴。
　　之前她和姐姐到达蛇族时，正是这位二殿下在内城门口迎接。
　　刚一照面，她就发现对方的眼神很奇怪，有种说不清的轻佻味，被看了几眼就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所以她立刻道：“还有几日睿奉大典便要举行，想必玥殿下会有很多事要操办，就不麻烦您作陪了，您可以指派他人跟随。我们一行中也有人曾来过月海城，不怕不认路。”

　　说着话，衣青雪将站在门外人堆里的湑彦拉了过来，表示确有其人。
　　维玥看到湑彦后，两只眼睛几乎都直了，脸上不自觉露出了笑容，看得一旁的敖翰飞心生不悦。
　　好在维玥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冲着衣青雪道：“公主殿下，这里是月海城，你们又是蛇族贵客。倘若让你们自己出去玩，怕是整个光明大陆都会说我们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更何况，这还是我父王的王命，还请公主殿下见谅。”
　　敖翰飞和衣青雪对视了一眼，知道对方说得句句在理，不得已之下只得答应。

　　出了裙殿，一行人浩浩荡荡往据说是月海城最热闹的街市而去。
　　这条街的确很宽，估计并排走四辆马车也没问题。
　　街两边商铺也不少，各种买卖基本都能在这里找到。
　　因为大家出来都是穿的便服，身边只跟着几名侍从，负责护卫的近卫军都在后面远远坠着，所以商铺里的伙计老板都把他们看成了权贵子弟，招呼得很是殷勤。

　　逛了一会儿，敖翰飞觉得有些无趣。
　　且不说街上商铺较九重城少了两三成，就连商铺内的货物也不如九重城内的玲琅满目，根本找不到什么值得观瞧的地方。
　　倒是衣青雪可能真是在船上憋坏了，小女生性情显露无疑。
　　每进一家店就一脸兴奋，看着这样也好玩，看着那样也有趣。
　　最让敖翰飞受不了的，就是她总喜欢缠着湑彦。
　　看幅字画就问湑彦是否儒雅，拿个发饰就问湑彦是否漂亮，拉开匹绸缎就问湑彦是否合适，旁若无人的样子看得敖翰飞直来气。

　　敖翰飞发现湑彦的表情从自然变得僵硬，间或有淡淡的厌恶感印在眼底，于是指着间茶楼道：“走累了，去茶楼歇息一下吧。”
　　说完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拉起湑彦就往不远处的茶楼走。
　　平日里他也时常拉着湑彦的手，习惯成自然。
　　不曾想，这次湑彦意外地用力挣开，将他的手甩到了一旁，平淡又不失礼数道：“二殿下，茶楼就在近处，臣自行前往便是。”

　　敖翰飞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淡给弄懵了，张了嘴愣是没说出话来。
　　讶然间，他看到湑彦似有悔意，电光火石般蹙了蹙眉，却又将视线转开，沉着张脸不说话。
　　“嗯，我也累了，去歇歇脚喝杯茶也不错。”衣青雪没察觉到现场气氛的微妙，依旧兴高采烈道。
　　维玥将视线在湑彦和敖翰飞之间转了两圈，若有所得地笑了笑，然后道：“既然两位殿下都累了，那就去坐坐。这座茶楼的糯米点心名冠大陆，不品尝一下未免可惜。”

　　众人依言来到茶楼，挑了几张视野不错的几张桌子坐下。
　　衣青雪抬眼看了看，主动向邻桌的湑彦招呼道：“湑彦大人，来这里坐吧，这里能看到街面。”
　　湑彦刚要拒绝，就听敖翰飞也说道：“是啊，过来坐，那里太挤了不舒服。”
　　听到他的话，湑彦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后起身换了桌子。
　　因为只剩下一个座位，他坐到了衣青雪的对面，左边是敖翰飞，右边则是维玥。
　　见他坐定，维玥的脸上又露出了不明意味的笑容。

　　敖翰飞看到了他的笑，心中不由厌恶不已。
　　维玥的笑很滑稽，只翘起了一边的唇角，眼睛还抽搐了几下，明显不是什么喜悦的表现，反倒有种危险的感觉。
　　手脚麻利的伙计送上了茶水和吃食，维玥主动给桌上三人倒上了茶水，随后殷勤地介绍起点心。
　　果然如维玥说的那般，盘中的点心不光卖相诱人，口感更是上佳，衣青雪吃得赞不绝口。

　　她吃了几样小点，便觉得腹中已有七分饱，于是停下来四处张望。
　　他们坐在茶楼三楼，放眼望去竟是满眼翠绿，绿影见夹着点点艳红。
　　方才在街上还未察觉，现在登高一看，月海城的楼前房后都种着开花的植物，而且十分茂盛。
　　衣青雪好奇心起，走到窗边摸了摸缠在窗棂雕花间的大红色花朵。
　　突然，花朵像是颤抖了一下，一股轻微的刺痛从指腹传来，吓得衣青雪连忙收回了手指。

　　“呀，这花怎么还会咬人啊？”衣青雪惊讶道。
　　维玥笑眯眯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解释道：“呵呵，公主殿下，这花叫月海花，是我蛇族独有的花种。这花原本长在一个孤岛上，是种没名字的野花，前几年才种进了城里。月海城周围都是海水，风中带盐，其他普通植物到了这里长上几年便会衰败，唯独这花越开越茂盛，父王喜欢不已，便将月海城的名字赐给了它。至于说这花咬人，呵呵，公主殿下怕是弄错了吧。”
　　“是吗？”衣青雪低头看了看手指，上面不红不肿，没有丝毫伤口，可能还真是她弄错了。

　　坐回桌边，维玥借着月海花的话头不断介绍蛇族的风土人情，衣青雪和敖翰飞插了几次话，唯有湑彦从不主动开口，只在旁人和他说话是才会答个只字片语。
　　敖翰飞很快就察觉到了异样。
　　湑彦没有吃东西，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在放下杯子的时候手指一颤，差点把茶杯磕在桌边上。
　　那之后，他连茶也不喝了，只是正襟危坐。

　　他不愿让其他人发现什么，打算回去后私下问个究竟。
　　不料片刻后衣青雪也感觉到不对劲，担心地问道：“湑彦大人，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不太好。”
　　闻言湑彦轻轻笑了笑，答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臣无恙。”
　　衣青雪被他俊美的笑容一骗立刻相信了。
　　敖翰飞见机不可失，忙道：“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确实该往回走了。”维玥接口道，“正式的接风宴席安排在虎族大王达到之后，所以今天晚上还请各位屈就，在裙殿里进晚膳，我要回去查看下准备的如何。”

　　一行人在裙殿大门口分了手，敖翰飞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快速回到了东群落的寝殿。
　　站在门口，他一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去，然后反手抓住了湑彦的手，用力将他拉进了房门。
　　让他觉得庆幸的是，这一回湑彦并没有挣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敖翰飞一脸忧色地问，“之前在外面的时候明显很不高兴，我很少见你那般失态。”
　　湑彦如同往常般放柔了表情道：“你想多了，不过是觉得无趣，有些心不在焉。”

　　若是之前，通常湑彦这样解释完敖翰飞便不会再多问。
　　可今天，他却没有轻易罢休，
　　他认真地看着湑彦，语气平静得不似往日的作风，“是不是在你眼里我是个无知且无能的人？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愿坦诚相告？”
　　湑彦被他的话震到，细细感受后发现他并非是在玩笑或者说气话，忙辩解道：“别胡思乱想，我何时瞒过你什么？”
　　“你不用宽慰我。我虽然嘴上不说，但能感受到。你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不能担当，所以能瞒就瞒。我觉得在你心里，我甚至还不如回青懂事。”

　　湑彦被说中心思，不觉失语。
　　敖翰飞的话对了部分。
　　自从两人认识，他就把他当成了尚未成年的弟弟，还是个性格讨喜、很会黏人的弟弟。
　　但是，他从没有认为他不如回青。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视线撞上对方执着认真的眼神，湑彦觉得自己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位熟悉的二殿下。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时，就见敖翰飞用力“嗯”了声，道：“没关系，你不用为难。其实你没错，我认真想了想，除了冲动和热血之外，我现在的确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力量。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成长到你愿意主动让我分担心事。到那时，我决不许你再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