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香》鱼目

21、20 蛇族

　　龙、虎、凤三族收到青鸟传书后都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差不多半个月后，三位大王也听到了内容几乎一致的回报。
　　蛇族并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来缩短朷杛果的生长周期。
　　而这一次完全是个惊喜，是果树自身发生了变化。
　　其中缘故蛇族还在探究，希望能给整个光明大陆带来更多的惊喜。

　　不管其他三族是否采信这样的回报，都不会影响两个月后的睿奉大典如期举行。
　　成熟的朷杛果除了果实本身珍贵无比之外，果蒂部分还有一包数量不多的清汁。
　　虽不及果实本身有逆天能力，但服用后也能祛病强身、有助修行。
　　四大王族之所以会举办睿奉大典，更深的原因还是这些清汁。
　　在当初战火连绵的情况下，四家签订了攻守同盟，自然不希望有他族冒出头来破坏平衡。
　　所以一旦有哪家得了朷杛果，清汁就必须分而食之。
　　这样既能保证同盟间关系融洽，又能多次提升王族弟子实力，比独等六百年得一颗果子更合适。

　　敖修明审查这参加这次大典的名单，不意外看到了湑彥的名字。
　　湑彥按时回到了九重城，却再也没有主动在他眼前出现过。
　　他只在很远处瞥见过他跟在敖翰飞身侧，从容自若，衣角翻飞。
　　两人的交谈声随着秋风送入耳中，断不成章，但仍能清楚感受到欣喜和舒畅。
　　于是，他忍不住驻足细细看了两眼，然后转身悄然而去。

　　世间事就是那般奇怪，似乎已触手可及，引得人燃了情、热了心。
　　待等真要去碰时，才发现竟是镜花水月、重影蜃景，缥缈得没有一点着力处，徒留满腔遗憾。
　　天意弄人，忆难凭！
　　便是，意难平！

　　湑彦坐在景阳殿的书房内，听着敖翰飞讲解睿奉大典的事，越听越觉得奇怪。
　　“二殿下，如你所言，睿奉大典除了展示朷杛果实之外还会分享果蒂清液，可为何一定要你同去？请大王带回不行吗？”
　　“这个嘛，主要是因为清液不似果实，很难保存，需要在采摘后两天内服下才会有效果，超过二十四个时辰清液就会发黑发臭，再也无法食用，所以有资格分得清液的人都必须亲赴大典。”说到这里，敖翰飞突然感叹了一声，“这也许是我唯一一次获得清液的机会。等到大哥娶回王嫂，再有了后代，便轮不到我参加大典了。”

　　听到这话，湑彦眼神一闪，微低下视线道：“说起来大王登位已久，为何还没有替云溪宫选位王后？”
　　敖翰飞瘪了瘪嘴，摇头道：“这个我也奇怪。按说现在王权稳固，即少内忧也无外患，大哥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了。但我却从未听说这方面的风声。我猜想，有可能大哥是在等合适的时机。”
　　“此话怎讲？”
　　“嘿嘿，有件事朝中除了几位大臣没外人知道。父王生前曾和上代凤王定下过口头婚约，而且衣韵华和大哥是青梅竹马，两人心里肯定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只是凤王登基尚不足十年，倘若现在就嫁入龙族，怕是凤族会起风波。大哥既然喜欢凤王，定是愿意再多等几年，让她做足准备。反正大家都还年轻，等得起。”

　　听到衣韵华的名字，湑彦不期然想起了那一夜的琴、那一夜的人。
　　他将视线投向窗外，落到很远很远的宫檐上，喃喃自语道：“凤王吗？果然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等女子的确值得等待。”
　　“是吧？我也这么想。”敖翰飞没有察觉什么，继续兴高采烈地夸着衣韵华，因为在他眼里也只有这种秀外慧中的女子才配得上敖修明。

　　“凤王可不是衣青雪那个莽撞丫头，不仅是光明大陆上的第一美人，而且行事聪慧冷静，性情刚柔并济。她登位后立刻收拾了位对她不满的叔叔，将朝中那些不安分的人好好敲打了一番。但她在大哥面前温柔体贴……”
　　湑彥将视线收回，落到了滔滔不绝的敖翰飞身上，淡然道：“二殿下，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小楼休息。”
　　“啊？”
　　敖翰飞看他神色中果然带着深深的疲倦，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心，于是忙道：“噢，好。你快去吧。放心，我能独自完成太师布置的习作。”

　　随着入冬后的初雪降临九重城，启程前往睿奉大典的吉日也到了。
　　这一次不同秘密朝圣，敖修明和敖翰飞代表着整个龙族去参加庆典，故而还带上了好几位朝臣。
　　单是出行的马车就超过了二十辆，加上负责护卫的近卫军和随伺侍从、宫女，整个队伍锦旗招展，绵延数里，首尾不相见。
　　途径郡县的官员不管官阶大小，一律迎送至五里外。
　　因为车重人杂，行驶的速度提不起来，让敖翰飞颇为不满。

　　按照规矩，湑彥没有资格和他同座，所以一路漫漫长途，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让他觉得好不烦闷。
　　即便夜晚投宿休息，也只能和湑彦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而已。
　　好容易熬到第十五天，可算是到达了龙族边境的八驹镇。
　　八驹镇最西端有条官道名唤文宣道，是龙族境内唯一一个去往蛇族的陆路通道，除此之外便只能坐船前往。

　　蛇族疆域是由大大小小几十个岛屿组成。
　　最大的名唤月海岛，是蛇族帝都月海城所在地。
　　小型岛屿不止一个，却没有名字。
　　因为它们小得可怜，涨潮时便全部落到了海里，鲜有人迹。
　　没有人踏足自然不会有名字。

　　岛与岛之间或有桥路、或有水路。
　　桥路可通马车、过行人。
　　月海岛上有通往外界的桥路四条。
　　其中一条可直通龙族边界，中间隔着一个岛，一条则与虎族边界接壤，中间隔着两个岛。
　　其余两条通往其他岛屿，想要去凤族便只能坐船。
　　与虎族连接的济水路是最宽的一条桥路，单靠走的话至少得五天，所以路边还能见到客栈、酒肆、商铺。
　　有些岛屿间的桥路会在涨潮时被海水淹没一段，因此整个蛇族的交通并不方便。

　　敖修明等人在八驹镇上歇了一晚，第二天辰时三刻继续赶路。
　　沿着文宣道一路向西南，走上四天便能达到蛇族帝都，而坐船则需要七天。
　　走出两个时辰，便是蛇族和龙族疆域交界处。
　　蛇族礼法司少尉卫西夜一早便在此等候。
　　再往西去便是蛇族疆域，按惯例除去朝臣外，龙族近卫军只能有五十人陪同前往。
　　在出发前霖通早就挑选好了精锐人员，剩余一百多人则是回到八驹镇等候。

　　虽说大部队缩减后还不到原来的一半，但因为路两边都是海水，出于安全考虑，行进的速度依旧缓慢。
　　在蛇族的陪同下，走到第三天酉时一刻才将将看到月海岛外城的城墙。
　　从外城再达到蛇族王宫还得三个时辰，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赶路。
　　被引到待客的驿馆住下，敖翰飞迫不及待地来找湑彦，想要出门逛逛。

　　这是他头一回来蛇族，对月海城好奇不已，加上之前一段日子在车上过得烦闷，更使得他在房内待不住。
　　湑彦曾来过两次，知道外城有一处颇大的集市，里面有些小玩意儿敖翰飞可能会喜欢，便答应同他前往。
　　哪知刚走到驿馆中庭，就见陪同他们的法礼司少尉卫西夜拦住了去路，说是还有一刻钟便到了宵禁的时间，建议他们留在驿馆里。

　　龙族很少颁布宵禁令，除非是战争时期，敖翰飞不由好奇地打听原因。
　　卫西夜回答说是蛇族月海城历来如此，恳请二殿下见谅。
　　站在敖翰飞身后，湑彦没有资格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对方一眼。
　　虽然心有不满，身处蛇族境内，敖翰飞自然不会乱耍性子，只得恹恹回了房和湑彦聊天。

　　第二日，龙族一行人到达内城时，蛇族二殿下维玥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
　　维玥年岁和敖修明相近，身量修长但肩膀不宽，整体稍显单薄。
　　五官则是细眉长目，高挺的鼻梁加上薄唇，长相有些阴柔。
　　敖修明是头一回见到这位蛇族二殿下，互相交谈了几句后发现对方眼神飘忽不定，间或闪过的精光显现出独特的魅力，是个会让人觉得难捉摸的人物。

　　维玥将敖修明和敖翰飞引入王宫，蛇族大王维玳在偏殿中和他们见了面。
　　敖修明和维玳快有十几年未见，这次刚一照面就发现维玳的身上有种令人胆颤的压迫感，看来这位蛇王的修为在这段时间内增进了不少。
　　不过最让人侧目的并不是蛇王，而是蛇族王宫的总管倾让焰。

　　这位总管十分年轻，一双妩媚的丹凤眼中似有烟波流转，左眼角下一颗细小的泪痣倍添风情，红润的双唇轻启带怯，却又在唇角带着丝丝羞喜，光是这么张脸就容易让人心动欲涌。
　　偏偏他身上的衣服领口还开得极低，不光露出了两边大半锁骨，弯腰行礼时甚至能看到胸前大片白肌玉脂，倘若定力差些真会当场色念升腾，一求相亲。

　　敖修明见到倾让焰的相貌后，不由暗中皱了皱眉。
　　这位总管是目前为止他见过最漂亮的男子，甚至比湑彦还要美。
　　而且和瑶林玉树的湑彦相比，倾让焰的身上多了种美艳女子身上才有的妖娆感。
　　敖修明并不习惯以貌取人，但倾让焰的外貌举止都让他觉得，这人并不适合承担王宫总管的重任。

　　从维玳口中得知，凤族衣韵华和衣青雪坐的船顺风顺水，早于他们两个时辰到了帝都，而劲朝懔沿着桥路而来，要明天上午才能抵达。
　　好在睿奉大典会在两日后举行，大家都不会错过。
　　敖修明和维玳聊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问起为何不见太子维珆身影，维玳叹声道太子从月前就重病不起，这次怕是不能见客了。

　　敖修明大吃一惊。
　　当初他登位时，维珆曾陪同蛇王赴龙族观礼，他对这位太子的印象还不错，没想到竟会生如此意外。
　　不过想到这次蛇族收获了一枚银朷栱，想来不管太子得了什么病，也能药到病除。
　　不大会儿敖修明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维玳告诉他等劲朝懔也到了帝都后，明日下午他有要事要告知众人，请敖修明和敖翰飞两人务必前来。

　　听到维玳郑重其事的邀请，敖修明立刻想到了之前提过关于朷栱果实的研究。
　　如果说蛇族真是有了些眉目，龙族一定不能错过，因此他果断地答应了下来。
　　走出偏殿，敖翰飞长长出了口气，靠近了敖修明悄声道：“大哥，我怎么觉得面对维玳大王，好像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敖修明听到这话，立刻停下脚步瞪了敖翰飞一样。
　　敖翰飞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暗中吐了吐舌头，将没来得及说的话都憋了回去。

　　按惯例来参加睿奉大典的异族王室都居住在蛇族王宫外的裙殿内。
　　裙殿分成了东西南北四个群落，每个群落有两至三座小型宫殿。
　　因为龙族有兄弟两人，故而被安排进了较大的东群殿。

　　两人回到暂居地后，敖修明屏退左右，还设了个防止偷听的结界，这才对着敖翰飞道：“你呀，别太随性了。这不是在龙族，万事莫大意。”
　　“呵呵，知道啦大哥。”敖翰飞自知理亏，只好露着笑揭过这一篇，随即旧话重提，“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想他以前来朝圣，嗓音嘹亮，精神头和劲朝懔大王有一拼。可今日再见，不光说话有气无力，眼底下还有很深的青晕。但是眼神却很可怕，好像两个深漩涡，看上一眼就会把人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