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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4 余韵 ...

  •   月中天,酒宴残,高朋散尽离人还。
      不知谁家儿女忆旧梦,寝难安!
      南辰殿内,抚柳琴静静躺在书案上,坦然接受着一旁炙热的目光。
      “姐姐,这琴不光音色醇厚,更让人长看不厌。才这么会儿功夫,我就觉得似乎要被它吸进琴身里了一般。”
      衣韵华闻言心动,用绢丝薄纱将抚柳完全罩住,随即道:“千年古物,若无特别之处,又怎值得惦念?你别老盯着看。抚柳是把魔琴,道行过低的人接触久了,容易被它控制住心神。”

      衣青雪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微偏螓首问道:“姐姐,这把琴你想要很久了,按理说得偿所愿应该高兴才是。可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似乎不是很快乐?”
      衣韵华微怔,“我有表现得那么不高兴吗?”
      “倒也不全是。”衣青雪想了想,“只是没我想象中的高兴而已。”
      衣韵华轻哼一声,“难道要我也像你一样,高兴得人前忘形失礼不成?”
      衣青雪当然明白衣韵华指的是哪件事,心虚之余怕招来更多教训,忙借口犯困匆匆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将妹妹搪塞过去,但衣韵华心中明白小妮子的直觉非常精准。
      想到那人坦然之下所隐藏的一丝不悦,叹息便难以抑制地溢出红唇。
      “大王,不用太担忧。在微臣看,龙王会表现出不喜倒是件好事。”作为衣韵华一出生就服侍她的贴身女官,画屏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出声宽慰道,“大王,你这是身在局中,所以看不分明。想那龙王若是对你无心,自然不会在意有旁的男子送你贵重礼物。”
      衣韵华冰雪聪慧,经她稍加提点便立刻想明白了其中关结,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许多年前,龙族曾有位郡主远嫁给了凤族的王爷,按辈分算那人是衣韵华姑奶奶、敖修明的姨奶奶。
      这位郡主一生无后,最喜欢的晚辈便是衣韵华。
      凤族王爷去世后,凤王怕其睹物思人、伤心过度,便允了她回归龙族养老的请求。
      正因如此,尚未成年的衣韵华便时常来龙族探望。
      一来二去,她便和年龄相仿的敖修明变得十分亲近。

      之后上代龙王和凤王口头定下婚约,可还没等下定过聘,上代龙王便突染重病,很快撒手人寰,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敖修明继位后一直忙于向几位顾命大臣学习如何治御整个龙族,亲政后更是事必躬亲,这段时间他和衣韵华的来往便少了许多。
      等到衣韵华登座后也要处理一堆朝务,两人几乎断了私底下的来往,直到前几年方才有所好转。

      随着岁月流逝,衣韵华越来越沉不住气。
      她与敖修明青梅竹马,早就下定决心非君不嫁,偏偏敖修明这边声色不动,似乎打算将父辈间的约定完全抹杀。
      按理说,龙族还有位太后,可以出面主持该事。
      但整个光明大陆的人都知道,这位年岁比敖修明大不了多少的太后芷姬本是附属小族送于龙族的人质,一生安于宫内,几乎从不露面。
      凤族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说客,只有苦待契机出现。

      琴有七弦,一弦动一心。
      就在衣韵华因婚约而烦恼的时候,敖修明也在书房内与孟戈因抚柳琴而神伤。
      以孟戈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参加晚宴。
      可当他听说湛星狐族的古琴现世后便急匆匆赶到王宫。
      “辅相,我知道你关心什么。不过这次怕是会失望。方才在席上,我已试探过劲朝懔,那把抚柳琴是他在民间买来的,所以他根本没有关于湛星狐族人的任何线索。”
      “老臣明白,只是既然有了蛛丝马迹,就仍免不了心生期盼。”孟戈抬眼看了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曾路,“龙族的那道密旨传了数代,而当今世上,知道我们龙族与湛星狐族有瓜葛的不过我们三人。也不知道在我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帮着龙族先祖完成心愿。”

      敖修明点点头,“辅相,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先祖会有那样的密旨传下来?既然是要寻找湛星狐族可能存于世间的后人,为何不能昭告天下,大张旗鼓地去找,非要秘密进行?”
      孟戈抬起眼,将目光投向窗外浓重的夜色中,缓缓而道:“老臣是从大王祖父的口中第一次听到这道密旨的内容。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听闻当年的湛星狐族全族惨遭屠杀,那些女子的尸骨铺满了她们所栖息的山谷,连谷里的野花都被鲜血染红,再也开不出其他颜色。老臣猜测,可能是因为当年湛星狐族暗中依附我龙族,但却惨遭外势灭族。先王敖锦辉觉得有所亏欠,才会让龙王世世代代寻找她们的后人并善待之。”

      唏嘘一阵后,孟戈告退出宫。
      敖修明忙碌了一天,身心倍感疲累。
      他靠在椅背上,用手指捏着内眼角,貌似随意问道:“醒酒汤送去了?”
      方才一语不发的曾路走到近处,躬身答道:“回大王,一个时辰前已送去。”
      “他可曾服下?”
      “小人不清楚。少监大人很快就将我打发走,之后用冷水冲了个澡,气色反倒更差。可能是酒意上头,神情十分萎顿。”
      听到此处,敖修明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曾路抬头看了看他的表情,接着道:“酒宴未散时二殿下曾去看过一回,只待了片刻就走了。”
      “……知道了,退下吧。”

      虽然已过三更,敖修明还是去了练功房修炼。
      一炷香后,他又面沉似水走出了练功房。
      三次,今晚他尝试了三次都无法顺利静心沉思。
      修炼元丹讲究运用炼丹心法,沉心入丹府,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才能于一方小天地间锤炼真气,淬炼元丹。
      倘若心绪不宁,心法运行便容易出错,轻则伤及丹府,重则便是走火入魔。
      想他不到十六岁便凝成元丹,修炼了几十年,遇到这种情况的次数少之又少。
      所以敖修明犹豫再三,终是决定放弃。

      侍从清河惊讶地看着他走出来,忙迎上去恭谦问道:“大王,您这是怎么了?”
      敖修明抬起头望着如墨夜色,淡淡道:“许是今夜太过喧嚣……回寝宫。”
      “是。”
      清河紧紧跟着敖修明进了寝宫,刚打算伺候沐浴更衣,却听龙王说了声,“你们都退下。”
      清河看着敖修明拿起一本书,半躺到窗边塌上,似乎是打算再看会儿书,于是便小意上前劝道:“大王,夜已深,您也忙碌了一整天,不如早些安寝。”

      “知道了,你也退下,等我唤你。”敖修明一边翻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道。
      见他不听劝,清河无可奈何地走出寝宫,在门外候着。
      寝宫内只剩下敖修明一人。
      他随意看了几页,将书放在塌上,站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看了看敞开的窗户。
      最后,他面带犹豫之色,捏指成环,默念口诀,消失在殿内。

      打从建成起,龙族王宫及其周围便有很强大的禁制,谁也不能在宫里施术。
      若有人敢逆势而为,法术引起的气息波动会即刻引发禁制,将施术人撕裂。
      但历代龙王却是例外。
      这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宫殿、是他们致死都要守护的地方,所以只有他们才能在宫内来去自如,不担心会被其他人发现。

      来到目的地,敖修明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外。
      小楼内灯火通明,房门从里面上了栓,临湖的窗却大开着。
      心中还是举棋不定,他理不清为什么自己总也放心不下,想要来这里看一眼。
      他不知道跨出这一步后,是否就能得到答案。

      床上躺着一人,脸颊苍白,眉宇紧蹙,双唇失了往日血色。
      看来曾路没有说错,酒的后劲儿的确很大。
      送来醒酒汤没喝吗?
      还是已经喝了,却没起效?
      这般模样,明天怎起得了身?
      想当初自己凝丹不久,偷尝宫中佳酿,一坛下肚后食无欲、寝难安,足足难受了三天。
      看来他也要吃上同样的苦了……

      敖修明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
      等回神惊醒,发现自己竟已坐到了床头,伸出的手指差一点就要碰到眉间的皱褶。
      顿时,他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手脚都有僵硬的感觉。
      慌忙间站起身,他将唇角绷得极紧,从来路惶惶而退。
      就在他离开小楼的瞬间,床上的人轻轻翻了个身。

      日出东方,又是一个艳阳天,万里无云的天上金轮高悬,亮得耀武扬威。
      体恤湑彦昨夜大醉,敖翰飞让小九传话,命他在小楼里休息一日。
      从太学府下课后,他便直奔小楼探望。
      湑彦没有梳髻,穿着便服躺在竹塌上假寐,精神比昨晚好了很多,但脸色依旧苍白。
      敖翰飞有些心疼,又气他不爱惜自己身体,恨恨道:“喝吧喝吧,都把自己喝成病人了。相识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贪杯的毛病?”

      湑彦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还笑得出来,看来是头不痛了。即如此,快更衣跟我去南辰殿,大王命我陪衣青雪赏花。那小妮子从早上起就不断来烦我,问你怎么不在。”
      听到这个名字,湑彦眨了眨眼,用手按住了两边太阳穴,装出凄苦的模样道:“二殿下,可饶了我吧。我本就头痛未愈,若再去伺候凤族公主,怕是整个头都要劈成两半了。”
      敖翰飞知道他半真半假,但仍坐到塌上,伸出手帮他按揉,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抚摸珍宝。
      “真痛得厉害吗?不行的话,请太医来看看吧。”

      “好多了。”湑彦将身体不露痕迹地后仰些,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到了竹塌上,“二殿下,既然提到了凤族,有件事我想提醒你。抚柳是把魔琴,琴有悲音,你的真元之力不够纯厚,一不小心就会被琴曲影响心神。虽说不会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但却于修炼元丹无益。”
      敖韩飞还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不免生慌说道:“啊,你怎么不早说,那昨天不是……”
      “我以前也只是听说,却全然不信。总觉得不过是一把琴,哪能如此厉害?昨晚真正感受到琴音的魔力,才深切体会到它的可怕。说来惭愧,若不是因为那把琴,我昨晚也不会失控喝了那么多酒。”

      敖翰飞点点头,记住了他的警告。
      难怪昨晚他喝醉后表情看起来十分异样,有种陌生和疏离的感觉,原来竟是因为抚柳的琴音。
      只是眼下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是因为受影响的心神尚未平复?
      就在敖韩飞胡思乱想的时候,湑彦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一层水雾,慵懒的神态令他心头突突跳了几下。
      为了掩饰尴尬,他调笑道:“昨晚睡得那么早,还没睡够?宫里的酒真有这么大的后劲吗?不如,我命人送点醒酒汤来?”
      湑彦闻言面色一僵,飞快垂下眼帘道:“不用那么麻烦。不过是昨晚睡得不踏实,回头再补一觉就行。”

      几位大王前来朝圣,自然不会在龙族久待。
      酒宴第二天孟长轩就带着先锋部队出发,为各位贵人打点一切。
      圣者亚摩天所居住的圣山在龙族帝都的西面,从九重城出发需要走四天。
      因为是微服出游,同行之人除了虎王、凤王带来的护卫外,就只有有龙族一百名近卫军。
      这样的出行隔几年就要来一回,几乎所有人都轻车熟路,没遇上什么波折。
      一行人浩浩荡荡,顺利地来到了圣山脚下。

      圣山是龙族境内最高的山峰,在山脚下仰望,山势参天入云,巍峨不可直视。
      三面都是峭壁,禽鸟亦难飞越,唯东麓有羊肠小道可拾阶而上,却也是坡陡泥滑,稍有不慎便会摔倒。
      加之亚摩天经常闭关不见客,所以来到圣山朝圣的老百姓大都在山脚下叩拜,喝一口从山顶留下的泉水,聊以安慰。
      众人在山下休憩了一晚,第二天日出刚至就开始准备行囊。
      为了不过多惊扰到亚摩天的清修,三位大王和两位殿上山时只带了他们各自的贴身侍从和护卫,还有负责抬礼物的三十名龙族近卫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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