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玉鸳鸯珮》尹心扬

37、烟雨摇（8）

　　等她们两个研究完玉佩好一阵子之后才想起身边原来的乞丐来，可是当再要去找时却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尘莫染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好奇怪的人。”

　　“的确是奇怪的很。我们没有打算关注他的时候他死皮赖脸的吸引我们的眼球，当我们找他的时候却不见了踪影。真是个怪人！”素心也觉得突然之间出现在她们面前的这个人真是太奇怪了，于是有感而发的随声说了两句。

　　不过这中间出现的一段小插曲二人也倒是并未放在心上。只不过本来好好地玉佩竟然这么硬生生的磕上了一道裂痕难免有些心疼。

　　自从出了华胥素乡杀人一事之后，尘莫染的心思也渐渐的不在烟雨阁上了，芸娘虽然看出来了，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如果她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的话芸娘倒也乐得给她准备好嫁妆，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

　　可是对于她所选择托付终身的人选，芸娘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中依旧是颇有微词的。如果真的是要选择相守一生的人，不论从哪一方面来看，楚幻风都要比凌千雁合适的多。但是尘莫染最终选择的却是凌千雁而不是楚幻风。她本来是想说一下自己的看法的给尘莫染听的，可是一想到玉如意当面那件事，她还是三缄其口了。

　　算了，孩子们都大了，像选择伴侣这样的终身大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决定吧，毕竟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究竟什么样的才是自己想要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她还是替楚幻风觉得十分惋惜。如果自己要是有个女儿的话，说什么也要把女儿嫁给楚幻风为妻。有时候，芸娘真觉得搞不清楚幻风到底是怎么想的。说他不喜欢尘莫染吧，可是从他们两个一认识开始，楚幻风就对尘莫染百般疼爱呵护备至；可要是说他喜欢尘莫染吧，似乎也说不过去。明明已经知道尘莫染和凌千雁私定终身双宿双飞了，仍然一如既往的对待尘莫染，甚至对待凌千雁也没有看出任何的龃龉。刚开始芸娘觉得楚幻风对待尘莫染是男女之情，现在看来更像是兄妹之间的那种亲情。这一度让芸娘十分困扰，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莲心曾经打趣般的开导她：“你不是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怎么现在整天担心这挂念那的，难道儿孙的福分是你担心挂念出来的不成？再说了，染姑娘像是那种没有主意的人吗？她的生活你觉得还用得着您老人家费心费力的安排？”

　　芸娘转念想想觉得她说的也在理，不过操心习惯了的人，哪能因为别人的两句开解就放下心事什么都不想了呢？虽然还是止不住的关心着些有的没的，却比以前要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了。

　　自从来仪院的新晋头牌花若怜出现之后，秦淮两岸现在的形式竟然出现了十分微妙的变化。正如春娘当初所预想的一样，那些看惯了冷若冰霜的尘莫染一样的冰雪美人、也厌倦了热情似火的玉如意一般的浓烈美人儿的人们，反倒对小怜这种清水芙蓉一般的小家碧玉颇为感兴趣。一时之间竟然再次出现了来仪院于烟雨阁不相上下的局面。

　　即使是这样春娘还是不怎么高兴，小怜这丫头心眼太多了并不好好掌控，留着日后恐怕早晚还是个麻烦。现在来仪院还需要她支撑着，不然春娘恐怕早就不会留着她了。当初要不是玉如意口无遮拦的差点将他们最隐秘的秘密公诸于世的话，她也不至于让小怜联合尘莫染将玉如意逼上绝路。最后自己还给她出了一个连自己也忘记了是从哪本古书上看来的一个十分恶毒的方法，让她怀着仇恨的种子将自己作为祭品祭奠了传说中的邪巫神。

　　若不是玉如意胸大无脑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干往外说的话，她倒是宁愿继续留着玉如意。虽然玉如意善妒、蛮横不讲理、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可是有一点是别人比不了的——她心思单纯，没有心眼。在一点在春娘看来足够抵消她所有的缺点了。有一张貌美如花的脸，外加单纯没有多少心眼的心智，无疑这就是她所需要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为她创造出最大的价值。

　　显然，这两点小怜并不是十分符合。就样貌来说，在她见过这么多的美人中小怜也仅仅算是勉强能排上号而已。这样的相貌可能吃香一时，但是等人们的新鲜感一过之后恐怕也就没什么价值了。其次是心机，不得不说小怜的心眼是在是太多了。可能以前是没怎么注意这丫头的缘故，所以没发现这丫头竟然这样会玩心眼。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春娘逐渐发现对小怜这丫头不得不防。所以，他们内部之间的一些秘密尽量不让她知道。尽管如此，春娘总是觉得小怜似乎还是知道了，但是究竟知道了多少她就不得而知了。

　　尽管来仪院内早已是暗潮汹涌，但还是在秦淮河畔占得了一席之地。虽然他们在很多问题上并不是一条心，但是在独占秦华河这个事情上还是一致的。相比之下，烟雨阁就不免相形见绌了。本来烟雨阁就没有什么喜欢权力有野心之辈，他们所希望的只不过是有一个地方可以丰衣足食，不至于流落街头就好了。这就导致他们几乎是从来不关心霸主是谁，亦或者是天下第一花魁是谁。

　　也就是几天之前，春娘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胡姬。本来玉如意一死之后很多人还感叹说是再也看不见那么精彩的胡旋舞了，这一下好了，春娘直接将金发碧眼的胡姬给收入了来仪院。不但如此，近来来仪院还多了几个就跟焦炭似的昆仑奴跑堂。一时间，来仪院竟然风头无两了。

　　刚刚掌上灯，尘莫染借着灯光仔仔细细的观察着玉珮上那道清晰可见的裂纹。这么好的玉珮刚刚雕刻完成就摔成这样，真是可惜了。她轻轻抚摸着玉珮上的那道裂痕，暗暗心疼。本来想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高高兴兴的送给凌千雁的，可是现在摔成这样还怎能高高兴兴的送出去呢？

　　她正在伤神，不经意间一转眼却看见琴台边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一身玄色衣衫，身材顷长的男人在哪儿背对着她正研究桌子上那一如既往的突兀的出现的花儿呢。他那一头半绾半散的长发从有些削瘦的肩上散落下来，与他正在把玩着血色一样红艳的曼珠沙华的白净修长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尘莫染放下手中的玉珮，静静的看着这个不速之客：“这一直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花儿原来是阁下送的？”

　　谁知男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依旧看着那支红的既像燃烧的火又像凝结的血一样的曼珠沙华。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后，他才悠悠的开口。他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问道：“你认识这种花吗？”

　　“曼殊沙华。”尘莫染回答的干净利落。她倒要看看这个悄无声息的给她送了这么多天奇怪的花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对，曼珠沙华。但是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彼岸花。我更喜欢它的这个名字。”尘莫染感觉男人仿佛是笑了，可是仍旧没有转身，“我给你讲讲关于这朵花的故事吧！”

　　“洗耳恭听！”

　　“《法华经》中曾有记载‘佛说次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他笑笑，似乎有些凄凉玩味之意：“就是这佛经上的祥瑞之物，现实中却沦落到于死亡为伍。”

　　他转过头，将手中捏着的一支曼珠沙华递到尘莫染面前，尘莫染接过花的时候才真正看见面前人的长相。

　　白皙的脸上嵌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恰到好处的单眼皮让那双眼睛看起来更加的具有威慑力。两片薄薄的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一边的嘴角轻轻的勾起了一个不算太大的弧度。一头半绾半散的青丝垂在胸前让他更显得慵懒。

　　这人……这人怎么能如此妖魅！

　　“你手中所拿的这株彼岸花并不是普通的彼岸花，它来自于九都王城的琅環帝苑。”男子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哦，对了，那也是你该住的地方！”他看着面无表情的尘莫染继续说道：“它靠着吸食黄泉路上的游魂生长而成。它最大的特点跟你一样，”他轻轻的将嘴凑到尘莫染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都背负着这世上最恶毒的诅咒。”

　　“什么叫跟我一样？”尘莫染一个闪身，离开他一段距离：“什么叫背负着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面前男子的这一番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男子有些许吃惊：“看来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啊。如果真想知道倒不如去问问你最亲近的人，玉如意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笑了，笑容有些让人不寒而栗。笑完之后他好像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般：“既然如此，只能证明我来的还不是时候。也罢，等你真的走投无路的那一天记得捏碎你手中的那朵彼岸花，我会过来接你的。”

　　“条件呢？”男人刚转过身去就听见尘莫染这么问。

　　“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让你帮我的条件是什么？”经历过这么多的风风雨雨，她才不会傻到相信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这一说呢！如果不是有利可图，鬼才会相信有人会不计回报的去帮你。

　　“真正到了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觉得到那时候你还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吗？”男人丝毫不给他留任何情面。

　　“那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找你？”

　　“因为除了我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你。你，别无选择！”

　　“是吗？我怎么不太相信！”尘莫染针锋相对。

　　“你会信的。等你求我之时，便是我们再见之日。”男人嘴角轻轻的向上勾了一下。旋即在尘莫染的注视下凭空消失了。

　　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任谁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尘莫染也不例外。她快速跑到琴台旁，可是哪里还有男人的半点踪迹。只留下琴台上满台的鲜花，和一本破旧的古书。尘莫染伸手拿起那本书，看清书面上的那一行大字时心慢慢沉了下去。

　　只见那本书上写着《九都王城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