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上元灯节（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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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心台的降生，玖阙天对柒颜的宠爱与日俱增。王宫内外，玖朝上下，无不顺应大王的心思，极力巴结讨好柒颜。然而，玖阙天总觉得这些年来，为了平衡朝中势力，控制异己党伐，后宫里均是雨露均占，多少冷淡了柒颜。是以，这几年来柒颜与自己之间的点滴往事一齐涌上心头，封赏自是无数。先不说赐帝姬心台十五岁之前可为亦姓，单单说在永宁十年初，将年号改为了‘心台’两字这一桩事便足以让玖朝的百姓为之津津乐道了。
玖朝历代的君王似乎都是情种转世。从玖千羽的父王玖月凉起，到现在的玖阙天，一出出君王佳人的戏幕更迭不休，你方唱罢我登场，比那市井里流传的话本还要多些起伏跌宕，多些缠绵悱恻。
前朝旧事，对于百姓来说，大抵能记得的，或许也只有这些。
那些战争与硝烟，一曲曲荡气回肠的英雄壮歌，有时还不如几话情事来得让人过瘾。也不知
这是一个王朝的悲哀，抑或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每逢佳节，玖阙天都要大宴群臣。
此时正值上元灯夕，玖阙天既想大展玖国兴盛之貌，又想顺便安定民心。于是不惜拨下巨资耗费在这上元灯节上。到时，家家可尽燃花灯。罹天府抽人前去评赏，但凡独具匠心，别出心裁的，皆有赏赐。宫内也是一派繁忙的景象，宫人们早早就布置好了拜月台，各式的花灯点缀其上，什么莲花灯，走马灯，竹纸团花灯，绸绢灯，罗帛流苏灯……凡此种类，数不胜数。负责布置展台的礼部主客①觉得不够尽兴又在拜月台两旁竖起了两座半尺高的灯树，不知是谁出的点子，当真应了‘火树银花’这句成语。拜月台下挖出数丈见方的池子，蓄满水，池中间搭建个小型的戏台，四周结彩缠花，请得玖阙天的旨意，命罹天最有名的杂耍班子德云坊届时前来登台表演，以贺新禧。
各国的大使早早到达罹天，住在驿站歇息，其中旁食的大使最为特别，早到一个多月不说，送来旁食贺礼许多。原来，自从莫顾冬出使旁食以来，迦陵公主便对他念念不忘，这次备足礼金，为的，就是一道赐婚圣旨。玖阙天对这件事情，心里早就有了算盘，什么求圣旨啊，想用千金来购得大玖猛将一员，也亏得他们旁食想得出来。不过，反过来一想，如果迦陵公主能够嫁进来，就另当别论了。从此，旁食不过就是玖国的附属小族，轻易就给收拢在手。当初，他不纳迦陵公主，是因为他没有摸清迦陵公主心里的想法。那种像猫一样的女子，也许留在身边当真是个祸害。但是这次不同，跟莫顾冬在一起，远离他玖国王宫大内，就算掀起再大的风浪，又能奈何他怎样？况且你旁食一族不过也只和玖国区区一员将军攀亲带故，这身份和地位根本就算不上何等风光。由此可见，这旨是可颁的，但是说法么，就要思量一下了。
转瞬便到了正月十五，被夕阳流光金粉妆扮的锦绣大地刚刚褪去了斑斓的色彩，玖阙天与后宫诸位便来到拜月台，准备赏赐群臣，共享歌舞。玖阙天来到拜月台台阶前，在万人的目光中，独独携着柒颜的手登上台阶。柒颜一身鹅卵青对襟半臂，左右广袖各绘织了一朵红边金底的祥云，掩去青色固有的寒凉，飘艳时透着端庄。峨峨长发堆至头顶，挽起流云髻，用一支青玉簪斜镇在其中。发髻正中空闲处，恰好别住一支硕大的妃色芙蓉花胜，新鲜欲滴，再无其它饰物。众人皆看得出这番装扮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没有任何的金银首饰妆点，反倒更为雍容。站在稍远处的徽恩看在眼中，心里不由得冷冷一笑，说到底，女人还是离不开‘姿色’两字，再清高还不是想要以色惑主？
登上拜月台台顶，众臣纷纷下拜山呼万岁，玖阙天道：“平身！”马上有内侍将这两个字次第传下拜月台。趁着众臣尚未平身之际，玖阙天拉住柒颜的手，指点前方暮色苍茫的河山，在她耳畔深情地说：“你可知，寡人的玖国，只愿与你分享！”
柒颜的脸‘唰’地一下红成了颗熟透的果子模样，煞是可爱。还未等她笑嗔出声，王宫内外一时间灯火齐发，彩光道道状似霓霞，花焰朵朵灿若星辰，蔚为壮观。
句总管悄无声息地在玖阙天身后提醒他：“大王，该入席了。”
“母后那边有无音讯？”不知为何，自从太后春飞雪决定交出大权以后，深居简出，几乎足不出春华宫。就拿这次灯夕盛会来说吧，玖阙天派句总管三请四求的，春飞雪亦是告诉女官总管水子，她在小憩旁人勿扰。玖阙天只好亲自动身去请，换来的也不过是一顿闭门羹。弄得他现在不知道母后春飞雪是否在跟他怄气，抑或是真的对他失望彻底了。
“女官总管水子说，太后娘娘已经起来梳妆了，看样子似乎是要过来。”句总管诺诺答道。他夹在这对异于常人的母子之间，也难做到左右逢源。
“那就把主位让给母后吧，就算是为人子陪母看戏，略尽一份孝心吧。”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王做得确实有些窝心，这些天不干别的，尽想些法子讨母后欢心了。这次各国送来的奇珍异宝，都不敢有任何藏私，先拣出些个稀罕的宝贝送到春华宫去，再做其它安排。
“那请大王坐左位，蓉妃娘娘应坐右位。”句总管再次提醒道。心里却暗自感慨，为什么打扰他人雅兴的坏人竟由他一人来做。
柒颜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大方地跟随玖阙天一起入席。后宫各妃嫔待到两人坐定，才依次按序落座。
句总管接过身边小内侍手里的镀金小盅，端到玖阙天的面前：“大王，该赏元宵了。”那金耀耀的小盅里面，盛着两粒晶莹剔透的浮元子，甫一打开盅盖，炖煮元宵的鸡骨汤汁的香气竟顺风飘散而出，引人食指大动。
玖阙天接过小盅，用银勺子瓢了一只出来，咬下去，嗬，那味儿……满嘴的玫瑰汁，香甜可口，滑而不腻，当真好吃。
“大王食元宵，祝天下万民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句总管高声唱报，其他内侍跟着句总管，声声喊了下去。
百官在宫人的引领下，陆续入席，待都坐定，举起面前案上盛元宵的碗，齐声答道：“天佑大玖国泰民安！”
放下手中的小盅，玖阙天微微颔首，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唱报：“端敦懿荣太后驾到！”，他忙起身，撩朱红下裳疾走几步，候在台阶口，迎接太后春飞雪的到来。
女官总管水子搀扶着春飞雪准备登上台阶，却被春飞雪一把推开。春飞雪尾指上尖利的护甲不慎划过，水子粉嫩的手背上多了一道红色的印痕，似洇在水中一般，前端浓重，尾端了然无痕。
“哀家还未老到要人来搀扶。”春飞雪明知自己体衰力弱，一气儿爬上这层层台阶根本就是逞强，却也要当着文武群臣的面装作自己身体康泰。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开始向上攀登台阶，夜风甚寒，打在她孔雀翎织就的松石绿外氅上，冷意霎时透过衣衫彻骨而来。她强忍着身子几欲歪斜的冲劲，咬紧牙关，缀有猫眼石的锦缎宫鞋稳稳地踏在汉白玉的石台上，丝毫不曾乱过。
时间一时竟似凝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站在原地，静静地等待春飞雪登上拜月台。当真是静静地，就连虹光绯艳的连绵花灯也慢燃寂寂。
终于，春飞雪登上了拜月台，双腿却如千万蚂蚁啃噬一般，酥麻地全无了知觉。玖阙天守在台阶口，一把搀住她瘦弱的臂，低声说：“母后，您能来，就好，孩儿陪您看戏。”
这一句话说得情深意切，一下子柔软了春飞雪的心。她抬眼去瞧身边的玖阙天，目光里蕴含些微的慈爱宠溺，仿佛看到的还是那个面上涕泪交错的十二岁孩子，不解地问自己，称孤道寡究竟为了什么？看着看着，眼睛慢慢酸胀了起来，她唯一的儿是她亲手推上了称孤道寡的这条路。五味铺陈，个中滋味，竟是百般咂摸，也说不出来。
“您派句总管一遍一遍地跑就行了。何必大王亲自来请？您想让哀家来，哀家岂会不来？只是人老了，身子总是倦怠，歇息了又想歇息。”春飞雪轻轻地叹息，有时人不服老，真的就是不行。
玖阙天侧目去看自己的母后，九凤拧成的赤金股钗簪住的发不知不觉已经全部花白，眼角纹路细密而又深刻，身子单薄地犹如一影剪纸。他暗忖：母后不过才年过四十，尚未及知天命，便已如此模样。她也曾眸清如溪，发蓬似云，平素并不是不懂得养生，只是为自己，为大玖操劳过甚，生生累成了这般模样……思及此处，心里到底不好受了，不敢再往下细想，搀住春飞雪手臂的手紧了又紧，这才说道：“母后，请您上座。”引春飞雪走向主位，又说，“一会儿有社火，听说是请来罹天最有名的杂耍班子德云坊。”
春飞雪点了点头，珍珠璎珞串成的流苏自她鬓边一端金簪上垂下，在脸颊旁沙沙作响。她站在主位前，并不急于坐下，对台下文武百官说道：“年岁太平，佳节元宵，君民同乐！”
众官忙应道：“太后娘娘福泽绵长！”声音齐亮，响彻夜空。
春飞雪这才满意地坐下，抬手示意句总管开始庆祝元宵佳节。
句总管上前，拉长调子，唱报：“普天……”两个字才出口，就被一个突兀地声音给打断了。
“且慢！”那人从百官席间走出来，“臣有本上奏！”
在场众人俱是怔住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合，竟有人说有本上奏，这胆子也忒肥了些吧？
玖阙天往下一看，发现是旁食使者，不动声色地问道：“卿有何本上奏？”
“臣只想问大王，赐婚圣旨何时才能颁布？”旁食的使者也是逼急了，他一个月前便来到罹天，却一直拖到了正月十五，再不回国松茸族长怪罪下来，那可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事。倒不如此时豁出去，横竖就这一条性命。
直噎得玖阙天心里发堵。现在颁布吧，有失大玖的威仪——好像一个外族的使者便能威胁玖国一样。不颁布吧，又说不过去，毕竟人家已经来了一个多月，现在当着众人的面问出来，再要置之不理的话，于礼确实不合。正左右犯难之际，春飞雪开口了：“大王本想御宴结束，就颁这道旨意，正所谓喜上加喜，不如你且稍安毋躁，吃完御宴再说。”
高妙之处就在于一句话让双方各退一步，都保全了颜面。
谁知，这旁食使者生得一根直肠子，没有那许多的弯弯绕，他直接说道：“臣已经候在罹天月余，旨意不颁，实在毫无心思过节。”
气氛顿时僵在了那里，无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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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唐朝礼部：礼部尚书一员，正三品。侍郎一员，正四品下。尚书、侍郎之职，掌天下礼仪、祭享、贡举之政令。其属有四：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总其职务，而行其制命。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上元灯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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