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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朝花夕拾 ...
柒颜缓缓醒来,已是入夜时分。
床边硕大并蒂莲花座底的落地烛台上燃了烛火,橘红的光芒在这安静的夜里,像是一帘胧明半透的轻纱,将人影如梦似幻地铺展开去。重重床幕堆叠于一处,在摇曳不定的烛火里浅浅地荡开,仿佛无数朵亦真亦幻的莲花纯净地掩映盛放在柒颜的被衾、身畔。
恍惚中,柒颜总觉得有人守在自己的身边。由于刚醒过来,她只得哑了嗓子,干涩地问道:
“谁……”
“主子,是奴才占戈。您醒了?”占戈躬身答道。
柒颜重又阖起眼睛,好像在积蓄力量一般。过了许久,久到占戈以为她睡着了,却听见她翕了几下嘴唇,吐出两个字:“是你……”
“是奴才。”占戈忙回答道,偏头想了了一下,又问,“主子,您昏迷多时了,要不要喝点水?”
“去……叫句总管来。”柒颜因为用尽力气才说出这句话,面颊微微泛了红,那两股隐隐的血涌,如同上好的胭脂层层渐染而成。
“是,主子。”占戈安静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也没有声音,寂静地只剩柒颜口鼻间细微的吐纳。盯着床前的灯盏,柒颜安心地想,有光在。瞳仁慢慢地扩大,她的脑袋迷迷糊糊地沉了下去,似梦非梦。
可是,有光就安全了吗?
七年前的那个夜晚,到处都是人们凄厉的叫喊,到处都是灼目的火光。
本是她童年快乐成长的地方,在清冷的月光下,和着无情的火龙,变成了人间的修罗炼狱。
“主子……”占戈在柒颜耳畔低低地呼唤,“主子,句总管来了。”
柒颜再次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能说出一个字:“水。”
占戈赶快端来茶盏,一手使力扶起柒颜,另一手将茶盏递到了她的唇边。柒颜不顾什么气质可言,一口气将茶盏里的水喝了个精光,不解渴,又要:“水。”
连续喝了三、四盏茶,柒颜这才缓过一些力气来,慢慢躺了下去:“句总管怎么来了?”
“是婕妤让奴才叫的。”占戈放下手中的茶盏,为柒颜盖好滑落的被子。
“是吗?我都忘了。”十指紧抓住锦被的边缘,柒颜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又想起噩梦般的往事了,竟忘记了自己叫句总管来
“要叫他进来吗?”占戈请示道。
“恩,让他进来吧,我有事要问他。”骨缝内渗入了寒气,柒颜松开了手指,放入了被中。都春末了,为何还是这般的冷?
须臾,句总管没有声息地步入,候立在柒颜的身旁:“您找我,婕妤?”
熏笼里的香甜腻地攀附过来,轻巧地滑入柒颜的口鼻内,篡夺了她的神志。
“我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我晕倒在了春华殿上,那青砖的地面含着阴冷袭过我身上每一个肌理。在那里趴着呵,趴着,面贴着地,把所有的温暖献上,由着它似个巨大的漩涡一样,把我体内的暖意全部吸走。”迷离的眼寻了半晌的焦距才看入句总管的眼底,“有人翻来覆去地在触碰我的手腕,就是不让我睡去。我隐约听到太后威严的声音响起,她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后来……后来大王来了,把我稳稳地抱在怀里。”说到这里,柒颜极低地叹了口气,唇角有了淡淡的笑意,“呵……真是温暖呵……心在胸膛内有力地跳动,响彻了我的耳边。不断有温暖从他结实的胸膛,有力的双臂传来……”
说到后来,句总管不忍再听下去。他垂下面,亦不敢去看她。小小的人儿单薄地宛如一纸剪影一样,随时都能随风飘走,即便是用绳索,拉也拉不回来。
柒颜没有察觉到句总管的变化,缓缓敛去笑意,眸光内尽是哀痛:“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大王在与太后争执。我的心里好疼哦,他怎么能够为我而去忤逆他的母后,背上不孝的罪名呢?我想阻止他,想喊出来。然而,我的四肢,我的大脑都不听使唤了,只能呆呆地去听,去听……后来,他把我又放到了地上,那样的冷把我的整颗心都深浸在了里面。那时,我便知道他是狠下心做出决定,放弃了我,为了成全亲情。”说到后来,柒颜眼波一闪,微不可闻地笑道,“这梦真是奇怪呢,句总管,大王不会为了我跟太后娘娘争执的,是不是?大王也不会放弃我的,是不是?”柒颜迫切地想要从句总管那里得到求证,一句快过一句,呼吸已略见了促急。
“婕妤……”句总管不知该如何说给她听,这样一个瘦削的孩子,生入别家,本该承欢父母膝下,哪里会像她这样要接受一连串的打击?
虽然昏迷了很久以致于让柒颜的大脑反应迟钝,但她冰雪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句总管的欲言又止。她勉强抬头,却如何也寻不到句总管已经垂下的眼睛,脸色骤然变更,抖着没有血色的双唇,问道:“那么说,是真的了?”
话噎在句总管的喉头,转了一圈,仍是没有咽下去还是说了出来:“是。”
柒颜的眸子极力迎着他,目光一圈接着一圈涣散开来,失了瞳距。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落在屋檐宫瓦上滴答作响,砸入池水中叮咚响个不停,都说春雨贵如油,滋养万物,可听到柒颜的心坎里,说不出的烦闷。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柒颜一字一字极为缓慢地说出,重复了又重复。
句总管用余光瞄了一眼柒颜,胸口不得一紧,昨天还如玉似的一个人儿,今日惨淡的面容如同雪地里的颜色,透明到几近能够细数到肌肤下面汩汩流血的血脉。他又匆匆低下头去,第二句话断断再也说不出来了。
“主子,永靖宫有内侍过来传话,大王在找句总管呢。”占戈轻叩殿门,无声地走入,禀报道。
“那,奴才告退了,婕妤好好养病。”句总管如释重负,不待柒颜发话,起身便要走。
“慢着!”柒颜右臂支撑身子,左手伸出揪住句总管青色的袖边,黑发瀑布般泻了一床,
“句总管,我问你,一句实话就好,我失宠了,是不是?”整句话问得支离破碎,没了连贯性,正如她此刻的心,慌张得连碎断成了几截。
“婕妤才刚入宫,说得哪里的话,没有。”句总管面不更色地要将自己袖子从柒颜的手里抽走,奈何柒颜攥得过紧,好似今生唯一的稻草,无论怎样都不肯抽离。
“主子,您让句总管走,大王在找他呢。”占戈也过来劝道。
“我……失宠了,是不是?”执着于这一问,几缕发拂在柒颜的面上,在烛火下,阴影悉数避去了双眸的眸光,只能看到一滴水渍滚落在素色的前襟上,迅速被吸洇成一团,如薄薄的怨,还未成型便已散去。
“回婕妤的话,没有。”句总管目光凝住那一滴泪,悄然碎入衣衫之中,把他沉寂于王宫中多年,阅尽世事的心给蜇痛了。
“也是。”柒颜薄凉地弯起唇角,手指顺着长袖一路滑下,最终垂至床榻边,“没有受过宠,哪里会失宠呢?”
句总管看到柒颜松开了手,不敢再做耽搁,逃似的急速退了下去。
“主子,您别伤神了。”占戈忙不迭笑着规劝道,“御医说了,您这是思虑过甚,急火攻心,只要放宽心思,将养个几天,便能无事。”
“将养个几天?”柒颜在占戈的搀扶下,慢慢躺回锦被中,抬手抹去泪光,“我倒觉得这病怕是入骨了,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哪能呢,主子正值豆蔻年华,那些没影儿的,还不知道呢。”占戈殷勤地答道,手脚早已麻利地为柒颜放下了床帐,遮去床边刺目的烛火。
这时,朵儿敲了敲内殿的内,并不进来,直接问道:“主子,吃些什么吗?奴婢去置办。”
“占戈,告诉她,我什么都不想吃。”柒颜翻过身子,背朝着占戈。她什么都不愿去想,只想好好再睡一会儿。
“主子说她什么都不想吃。”占戈直起身子,朗声说道。
“那,主子空腹喝药好吗?”朵儿有些犹疑,又问。
“您看主子,到时候,该吃药了。”占戈脸上堆着满满地笑,说道。
“拿来吧。”柒颜也不愿为难自己的手下,错又不在他们的身上,况且他们也是在为自己好。
“是,是。”占戈笑眯了一双眼睛,叠声应道,打开内殿的门,从朵儿的手里接过汤药,端到柒颜的床前,“主子,有点苦,要不要弄点蜜饯、果子什么的?”
“不用了。再苦,能苦过生活这杯苦酒吗?”在占戈的帮忙下,调高了枕衾,使柒颜的身子可以半倚在上边。接过如墨的药汁,喝了下去。入口的苦涩流进心里,却被心里酸胀的痛所掩盖过去。
原来,再苦,真的不能苦过生活这杯苦酒。
喝完,柒颜漱了下口,问道:“占戈,我昏迷的时候太后娘娘下了什么旨意没有?”
占戈堆了笑的脸一下子僵在那里,说吧,怕柒颜再次伤神,不说吧,又不能欺瞒主子。内心挣扎着跪下,颤声说道:“禀主子,下了。”
“说说吧。”斜眼去看占戈,柒颜似是不甚在意地吩咐道。
“限主子百日内,无论动用怎样手段,只要能够查明真相,还自己清白就行。一旦查清,晋升为蓉嫔,嫔位充容。倘若无法证实清白,便将……便将……”一连说了几个‘便将’,涨红了一张脸,终于憋出了下半句,“便将逐出大玖王宫,永生不得踏入罹天城半步。”
听完这话,柒颜的心放下了一半,这就是说自己还有机会。只要有机会就要从哪里跌倒,再从哪里站起来。她要重新赢得大王的宠爱,必须查明事情的真相。收回眼眸,漫不经心地问占戈:“那你还在我这儿做什么啊?”
“啊?”占戈没有反应过来,还跪在原地,发愣。
“去竹妃那里打探消息去啊。总不见得,让我坐以待毙吧?”柒颜倒是奇怪了,平常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犯傻呢。
“奴才明白了,这就去。”占戈叩了个头,领命刚要出去,被柒颜给叫住了。
“等下,你叫落把芙蓉苑内所有的薰香都给换成玉兰香吧。我闻这味道,起腻。”柒颜沉沉阖上眼睛,只等占戈探来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雨下得急促了起来,像是无数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散在地上一般。
还未等柒颜睡熟,便又被占戈唤了起来:“主子,奴才回来了。”
柒颜强行睁开眼睛,只觉头晕目眩,眼前什么东西都是重影。忙又阖拢眼睛,心里到底还是惦记:“说……”
“这次太后娘娘下了诰命,饶是奴才怎样递金子,御医也不敢乱嚼舌根。后来,攀起交情了才发现御医似乎跟句总管以前在宫外便是旧识。不如……奴才把他再请来?”占戈诚惶诚恐地探问道。其实,这事不能怨占戈,实在是春飞雪太过铁血了,把个御医都吓破了胆,一心只想规规矩矩治完竹妃,便辞官还乡。
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将重重叠叠的床幔掀得漫天起舞,透过并蒂莲花烛灯的映照,像是许多块五光十色的拼板拼凑而成的梦,又仿佛是仙子穿着霓裳羽衣在袅娜轻盈地起舞。
原来,占戈太过匆忙忘记关合内殿的门,穿堂风趁此机会钻了进来。
过得片刻,柒颜方才开口道:“他才走不久,这又叫,急了点吧?”
“主子,句总管偏袒您,奴才们看得出来啊。您现在不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吗?”占戈总是孩子,说话失了分寸还觉得滴水不漏,自作聪明了都还浑然不觉。
“他偏袒我了吗?”听话听音,好歹柒颜是坐稳了柒族族长的位置,她深深地明白,这话的严重性可大可小。
“您瞧奴才这张嘴,哪有呢。句总管只是人好,对新来的主子多照顾些。”占戈惊出一身的汗,不留神就把心里的话给说漏了。
床前的烛火爆开一节烛花,明灭不定地摇曳在柒颜的眼里,如同天上落下的一颗流星,还未闪烁多久,终将黯淡。
“恩,明白就好。以后记得,不该说的话,切不要乱说。”只是寻常的叮嘱,柒颜并不继续追究,继续说道:“那就让句总管……让他得空的时候来一趟。机灵点儿,别让旁人瞧了去。”
“是,主子。”安心下来的占戈,立即退了出去。
待占戈走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了无睡意地柒颜等来了句总管。
想是来得太过慌急,避雨的用具都没有弄好,句总管身上青色的衣衫深一块浅一块,痕迹斑驳交错。
“婕妤,您找我?”句总管的态度一贯地谦恭。
“大王刚刚找你有什么事吗?”到了这般地步,柒颜最关心的还是玖阙天。
“是有关竹妃娘娘的事情。”句总管并不多言这些事情,毕竟是在后宫,多说一句话的下场很可能就是尸首分家。
柒颜洞悉了句总管的心思,马上转换了话题:“听说,你认识竹清苑那边忙乎的御医?”
句总管骤然变色,煞白着一张脸,颤抖着说:“他……他……” ‘他’了半天,这才说了出来,“他的表妹就是奴才喜欢的女子。曾经,是他第一个发现奴才和他表妹的事情,活活拆散了我们。”说完,闭上双眼,停顿了一下,又说,“他的内人就是他的表妹。有一次,大王新婚,赏赐他们御医院御宴,可携带家属参加。他就领着他的内人来参加的。那天,本应是奴才颁旨,离了很远,奴才就看见穿衣素雅的她亭亭玉立在春风之中。奴才让当时的女官总管琪言代奴才颁旨……逃开了。但,想必她什么都知道了……”
看到句总管这样难受,柒颜犯难地暗想:看来不是什么旧识,倒是仇家。都勾起了句总管的伤心事了,总不能再让他去帮忙询问竹妃的事情吧?不如还是先探听大王找句总管的事,反正也是关于竹妃。
打定主意,柒颜故意地试探性感叹道:“看来竹妃的病是不轻,到底大王也亲自过问了。”
“大王是有情有义之人,后宫谁生病了都会过问一二的。婕妤能够深明大义,体谅大王,自然最好。”心伤归心伤,纵横后宫那么多年的句总管,很快将话不留痕迹地兜了回来。
旁敲侧击不好用,柒颜便挑明了问句总管:“听说我昏迷的时候,太后下了一道凤旨,指派我彻查此事。句总管想必也知道吧?”
句总管不去看柒颜,他眼底尽是了然,如果活得不明不白就不是柒颜的性格了,可惜这人世间,又有几个人活得明白呢?
“竹妃娘娘老是在呕血。虽然吐出来的是鲜血,但御医一口咬定是吃了什么东西造成的。现在还在查,不过,即使查出来,竹妃娘娘经此一事,也会元气大伤。”不必踌躇,句总管便如实告诉了柒颜。
听了这些,柒颜不由得心悸。昨日还笑颜盈盈的女子,只一天便沦落这般。到真成了朝为红颜,夕成白骨了。
==============================谢谢捧场,本章完结===============================
最近,我有感于: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闻此心彷徨,不免长唏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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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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