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落花灯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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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如水，月光如霜，一树飘摇的桃花，半壶醇香的米酒，还有一个脸颊红红微醺的女孩子，她的面前如乘风般飘来一位轻功高绝的男子。
初晴有点傻眼了，一人飘然而来，这个场面怎么感觉就像电影一样？
李斯殷单脚下跪：“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唤属下前来有和吩咐？”
初晴回过神：“哦……哦，起来回话。我是想问你，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杂事院？你是路过吗？”
“……”李斯殷一阵沉默，然后缓缓地说：“属下是陛下的贴身暗卫，自然要随时在陛下身边守护……”
“啊？……”初晴眨了眨眼，慢半拍地一下子反应过来，“啊！！你，你，你……是说暗卫随时都会在我身边？！”
李斯殷点头。
初晴倒抽一口气，一拍自己的额头，哎！哎！哎！丢脸啊！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她遮一下脸？天哪，她的理解能力真是太无敌了！她以前怎么会以为这些贴身暗卫都只是在各个宫殿附近埋伏和把守，不会跟着她到处走？
她没事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偷偷跑出去扮成小宫女到处走，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最放松的，没有人跟着也没有别的眼睛看着，她想怎么样都可以。啊呀！她这几年自以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是一定的，张大嘴河马一样地打哈欠、挖鼻孔这些事也做过了……完了！她记得她一共有四个贴身暗卫，在这几个暗卫眼里她的形象一定倒塌了，她的隐私泄露了……
初晴两手捂着脸，心里哀嚎，完了完了，形象扫地了……她又忽然放下手，盯着李斯殷：“你们都看到什么了？不会说出去吧！”
李斯殷愣了愣，半响才缓缓地说：“暗卫的职责是保护陛下的周全，其他的属下不会多看也绝不会多说。其他几个暗卫也一定和属下一样！”
初晴这才稍稍放心，但是她随即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当皇帝，一天到晚都有人看着，好不自由哦……看来以后只能在屋子里把门窗都关起来，把别人都赶走，这样才能自己一个人放松一下了！
她随即又想起，今天从外边回来时她的身上穿着宫女的衣服，从张女官到宁和殿的小宫女没有一个人对此有觉得惊奇，好像大家早就知道她有扮宫女的习惯似的。难道大家早就知道了？不会只她自己一个人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很高明、很神不知鬼不觉吧？恩，很有可能……
初晴很沮丧，她一屁股坐在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酒壶就大灌了几口。
“陛下，慢点喝。会醉的。”李斯殷这样说着，他看得出来初晴其实已经有点醉了。
初晴打了个小酒嗝，摆了摆手说：“这是米酒不会醉的！我酒量好得很！酒是好东西。哎，正所谓‘寻僧解忧梦，乞酒缓愁肠。’嘛！”说着初晴敲了敲自己的头，“啊，不对！不能这么沮丧，我应该要开朗一点向前看，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可是……我真的很烦恼……哎呀！不管了！今天晚上就喝酒吧，什么也不想！”
初晴又灌了几口酒，这次喝得有点急了，被呛得空空地咳嗽起来。
李斯殷见她咳嗽，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她拍拍背。可是手伸到一半，却顿在了半空，然后就迅速地收了回来。李斯殷皱起了眉，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可是皇帝呢，怎么能让人随便帮她拍背？况且自己不是一贯都不喜欢碰别人的吗？怎么……李斯殷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不再去想。
初晴呛得并不厉害，咳了咳便不咳了。她趴在桌上头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李斯殷：“李姑姑给我的信里说现在麒麟的大部分事物都是你在帮她打理，而且打理得很好。你是怎么做到的？辛苦么？有没有什么窍门可以传授？”
一阵沉默，李斯殷慢慢地说：“……不辛苦。多看、多想、多做。”
初晴笑了：“呵呵，你还真是言简意赅！其实说起来，你好像一直都不太爱讲话，对我也是一直爱理不理的……”
李斯殷听了赶紧说：“属下不敢！”
“我又没责怪你！”初晴笑着说，“我觉得你这样很好！你知道么，我当了这劳什子的皇帝，很多人都不把我当平常人看了。能用平常心待我的没有几个，而且这平常心能有几分又能维持多久，这都很难说……
张女官和罗尚相对我很好，她们有点像长辈。菲儿和我一起长大，她有点像妹妹，可是我今天把她赶回家去了，虽然只有两个月。我也不想的啊，可是她家里人必须得打压一下，只能拿她开刀了，不知道她会不会记恨我。她傻乎乎的，现在一定在家里哭呢，哎……。
除了她们三个，还有大将军王和王太傅他们一家子了。哈哈，这一家人很有趣，他们常常会做出些与众不同的事！他们一家人愿意亲近我，我很高兴！再来，就是你了。你话很少，而且总感觉对我爱理不理的。我总是觉得，你心里其实根本就不太在意身份、地位，你很傲气哦，很难得！”
李斯殷一愣，他注视着初晴，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这几年虽然他一直在当她的暗卫，可是他总是躲在暗处很少与她接触，说话的机会也不多，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似乎好像已经开始在了解他了。他该夸赞她聪明么？
初晴趴在石桌上头枕在臂弯里，磨蹭着寻了一个舒服的所在，打了一个哈欠，继续说道：“我说斯殷啊，这几年你都一直带着面具，你这个面具透不透气？常常戴着对皮肤不好哦！……因为要隐藏身份而对不起自己的脸，也说不过去。”她又打了一个哈欠，“……其实你可以来找我，在宁和殿里，没人别人在的时候你可以把面具取下来……这样可以透透气、晒晒太阳……”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就是咕哝出来的。
李斯殷还在感慨她的聪明，她却忽然一转话题好奇起他的面具透不透气的问题来了。喝醉了的人思维都比较跳跃，一下子让他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哭好。
“陛下……”李斯殷轻声喊。初晴没有反应……她睡着了。
“陛下！请回宫去歇息吧！”李斯殷提高了声音。初晴被吵醒，不耐地磨蹭了几下，咕哝：
“表！偶就要在这里！”
李斯殷轻笑，摇了摇头，哎，她还是个孩子啊。“陛下，在这里睡会着凉的，请回宫歇息吧！”
初晴又磨蹭了一阵，这才坐起身来，揉着眼睛撅着嘴说：“你好啰嗦，回去吧！回去吧！”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不稳地往旁边走，才跨出两步就脚下一畔就往旁边倒去，李斯殷眼明手快赶紧一把搀住！
初晴顺势靠在李斯殷怀里，额头往他肩上一搭，似乎觉得这个靠垫挺舒服，也不睁眼地继续睡她的呼呼。
“……”李斯殷无奈地叹息，他出声招呼候在不远处的春香：“春香！快来，陛下醉了！”
春香赶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对她旁边的小宫女说：“快去将我吩咐你准备的醒酒汤端来。”小宫女应声而去，春香快步走到李斯殷身边伸手搀住了初晴，说：“我就知道很可能会喝醉。斯殷，你帮我一起将陛下扶回去吧。”
李斯殷和春香一起扶着初晴会了她的卧室，又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小宫女端了醒酒汤进来，春香轻轻把初晴摇醒：“陛下，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吧！不然明天起来会头疼！”
初晴拉起被子蒙住头：“表！偶不喝！明天要是头疼，偶就睡懒觉！”
春香柔声哄她：“不行呢，陛下忘了么？明天不可以睡懒觉，要早起的。明天一早今年春闱的头十名举子要来觐见陛下，陛下要亲手采杏花枝赠与他们簪发。”
初晴缓缓拉下了蒙头的被子，说：“是哦，我怎么把这忘了？好吧我喝就是了。”
春香微笑着点点头，接过了小宫女的汤碗喂给初晴喝。
李斯殷见没自己什么事，向春香点头示意自己要离开之后便悄声退了出来，飞身回到他藏身的那棵大树。回到树上，李斯殷如往常的很多时候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下方的宁和殿。他当值又在宁和殿蹲守时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棵大树上度过，这个位置正对着宁和殿的一扇窗户，窗边就放着女皇的书桌。他经常可以看见女皇在那里看书、写字。
远处的道路上有一盏昏黄的灯笼朝着宁和殿的方向缓缓而来。
灯笼来得近一些时，居高临下的李斯殷注意到这是两个人，灯笼的光芒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李斯殷认得他们的服饰。提灯笼的人是个低阶宫女，另一个显然并不是宫人。他穿着深蓝色的男装窄袖圆领衫，两袖和胸前秀得有团型图案。
现在的时辰差不多戌时三刻了，每天晚上皇宫都要在戌时六刻关闭宫门实行门禁，这个时候还有谁会进宫来？难道有什么事发生？
李斯殷仔细看了看那个的身形，忽然发现那应该是赵家的三公子，赵上元。如果是他，那就不奇怪了，就算没什么事他也来。
赵三公子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出身很好、能文能武、长相又很英俊。他从小就是个练武奇才，拜了名家为师，据说学了一身很了得的武功。半年前十七岁的他以一个副将的身份跟随军队去湘西一带剿匪，立了很大的功。听说他兵法运用自如，下手也狠辣，带领着他的那个小队，追杀得一干原本很是嚣张的土匪们鬼哭狼嚎地躲避无门。
年纪不大就立了这样的功劳，又有这么好的身世背景，很多人都以为他会像他父亲一样在军中效力，然后平步青云。谁知今年春天他却参加了春闱科举考试，而且还得了第七名，这样的名次足以令他在文官中谋得一个不错的差事。真的是能文能武！
李斯殷自己的武艺也很好，他忍不住拿自己和赵上元比较，不知道他们两哪个人的武功会更胜一筹？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很想与他比一比。
这个赵三公子，从多年以前开始就很喜欢往皇宫里跑，他有什么心思，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陛下对赵家一门都挺不错，三公子老往宫里跑陛下没有什么不悦，但是，好像陛下对于三公子的心思并不是很清楚，不知道陛下是装糊涂呢，还是因为年纪不大还不晓事……
其实如果三公子能和陛下在一起也挺好的，三公子这人不错，而且这几年李斯殷看得出来他对陛下是真的很好。想到这里，李斯殷轻笑，哎，自己怎么关心起这些来了？陛下和谁在一起关他什么事呢？他只要保护好主子替主子效命也就是了。
不经意间，李斯殷发现自己的袖子上粘了一瓣桃花瓣，刚才他站的位置并不在桃花树下，这片花瓣会在他的袖子上应该是搀扶女皇时，从女皇的身上转过来的。女皇趴在桃树下的石桌上，她头发上衣服上落了不少花瓣。
李斯殷把花瓣捻了起来，看着花瓣，他忽然有点失神，恍惚间眼前闪过了初晴微笑着的笑脸，他捻着花瓣的手指也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来异样的感觉。他摇了摇头赶走心头的异样，一放手，任花瓣被风吹了开去。如霜的月光下，浅色的花瓣被夜风吹得轻飘飘打了几个滚，然后就隐进黑暗里……不知被风吹到哪个角落去了。
李斯殷藏身的大树下，不远处，赵上元来到宁和殿门口，守门的小宫女远远看见他：“三公子您怎么来了？”
“恩，想来拜见陛下，劳烦通报一声。”赵上元微笑着说。他有着挺拔的身材，宽肩窄腰，容长脸型，薄唇，一双斜飞的长眉，眼睛不大但是很亮。
小宫女看到赵上元的笑容，暗暗地红着脸回答说：“陛下适才喝了点酒有些醉了，已经歇息了。”
“哦？”赵上元轻轻皱起了眉，他知道陛下平时滴酒不沾，问道“陛下今天真的很生气么？”他就是在宫外听到了消息才赶着进宫的。一向好脾气的女皇居然也会发那么大的火，仗死了一个宫人、将西门家的西门虹送了内务府查办、把西门菲也罚会家去闭门思过两个月。他可以想象，她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小宫女点头：“是呀，从来没见陛下发那么大的火！”
赵上元低头想了想，又问：“今天当值的是哪一位大宫女？”在小宫女回答是春香之后，他笑着说：“能让我去进去见见春香大宫女吗？”小宫女看见他的笑容，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她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带着赵上元进宁和殿去。三公子和几位大宫女都很熟了，而且今天当值春香，是四位大宫女中脾气最温柔最好说话的，她应当不会责怪。
在女皇卧室门口见到了正在替女皇放下龙床纱帐的春香，看样子女皇才刚刚睡下。春香见小宫女领着赵上元进来，果然并没有责怪，她放心手里的活儿走过来笑着低声说：“三公子怎么这么晚了还进宫来？”
赵上元也压低的嗓子：“在宫外听到一些消息，就买了一个小玩意儿带进宫来，想送给陛下。”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憨态可掬的木雕小马。
春香点了点头，她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匹小马。从小陛下一遇到不高兴的事，赵上元就喜欢送陛下这些小玩意想哄陛下开心，记得当年先皇驾崩那一阵他就送了很多。这么几年过去了，他送的小东西已经快装满一柜子，陛下也已经十四了，他还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哎，他那点心思她还能不知道么？其实她和秋香她们三个还有张女官都讨论过，大家都觉得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又是真心对陛下好，所以对他常常往宁和跑的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想着，忽然有一个低阶男侍快步跑来对春香说：“春香姐姐张大总管有些急事让我来向姐姐打听一下。”
春香听了对赵上元说：“三公子，在下有些事要处理，您把东西放到那边的柜子上吧，就是那个柜子，您知道的。明天早上我就把东西给陛下。”她和赵上元很熟了，也就不太避讳。
赵上元答应了，自去里屋把小马放在龙床边的一个矮柜上，这个柜子就是专门放他送的小东西的。
春香在外屋和男侍说话，里屋除了赵上元外没有旁人。
金兽香炉里飘着淡淡的烟，龙床上的纱帐只放下了半边，赵上元可以看见睡在床上的那个人，她正脸冲外睡得香甜。
这是赵上元第一次看见她的睡相，脸蛋红扑扑的，身子在被子里像虾米一样卷成一团。他看着她，笑了，她这个样子很可爱……
赵上元的背后有一座烛架，他的影子真好映在龙床上。傻乎乎地看着初晴的赵上元偶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的眼睛忽然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在外屋外张了一下，发现春香她们根本没注意里间后，他微笑着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眼睛亮晶晶地、他的嘴角笑眯眯地，他的手掌映在龙床上的影子很有企图地……慢慢映上了熟睡中初晴的脸，手的影子作势在初晴脸上捏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落花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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