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女尊）》布老虎

17、井

　　初晴躲避泔水的动作甚是敏捷，但是躲闪之下裙角还是被溅上了几点污迹。咦，恶心！不过看一眼宋吉她又平衡了，他比她惨得多，黄、白、红……各色在衣襟上混成一团，风一吹这个味道啊……

　　初晴缓缓抬起两个手指按住了鼻孔，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两步。

　　宋吉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是被这内容丰富的一瓢东西地给泼傻了。

　　小林看着宋吉，脸上露出了快慰地笑容：“瞧，这样子看着顺眼多了。你在宁和殿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这个世上是多么的脏么？你和我一样也是苦出身，谁又比谁高贵？你现在这样才是最顺眼的！呵呵！”说着他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声音哽咽眼角有泪。他飞快地抬袖子抹了一把脸，推起他的小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林……”宋吉踏上两步想追上去，但想着童年朋友的怒气他终究没敢再上前。小林推着车快步走远，消失在转角处，渐渐地小推车吱咖、吱咖的车辙声也越来越远地听不见了。

　　“你朋友怎么生这么大气？”一片安静中初晴问宋吉，“我瞧他忽哭忽笑的，精神不太稳定，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他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宋吉回过神来：“陛下……”他撇眼看到初晴裙角被溅到的几点污迹，一惊之下扑通一声跪下了：“陛下，小林他不是故意的，您饶了他吧！”敢泼洒污物染到皇帝的裙角，罪名够拉出去砍头了。

　　初晴笑了笑说：“你倒是善良得很，被他泼了一身，不生气，还反倒为他开脱！起来吧，别诚惶诚恐的。我怎会为了这等小事怪罪于他？何况不知者无罪。”

　　“谢陛下！谢陛下！”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朋友跟你说了什么，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我瞧他的精神状态不大好，是有什么难处么？”

　　“这个……这个……”宋吉很为难，可是皇帝陛下问了他又不敢不说实话，他支支吾吾地说：

　　“回陛下，小林他……他……恩，他的红纱没有了……”

　　初晴皱了皱眉：“红纱没有了？”

　　红纱这东西皇宫里查得很严，三个月查一次，出问题的男侍和宫女都会被责打后轰出宫。因为这种事被轰出宫，男侍会被人瞧不起，而宫女则要好得多，而且如果这个男侍失身给的那个宫女不娶他，他几乎就嫁不出去了。

　　这样的规定好像有些麻烦，但初晴觉得，这比前世古代社会里皇宫对付太监的法子好得多。说起来，皇宫里这方面的问题真的和前世古代皇宫不太一样，皇宫里没有类似太监的这种人，职位高一点的女官、管事甚至可以结婚。这和大户人家管理家奴的做法差不多，只是各种规矩比大户人家严格很多而已。

　　初晴曾经仔细地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她觉得这和这个世界繁育后代的方法、皇族传位的方法有直接关系。皇族继承皇位的女孩都是单性繁殖的，血脉几乎百分之百不可能被混淆。皇帝后宫不管是皇后还是侍君所生的还是都只能受封成为贵族，而且是不是皇帝的种，很容易就能被发现。这个世界里只有父母和直系亲属才有孵化子茧的能力，而且父母的孵化能力最强，到时候作为母亲把手往子茧上一放还能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孩子么？这比前世DNA检查还快。当然，这个世界里已婚的男子偷情被抓到，会被判处绞刑或沉塘，这又是另外的一个问题了。

　　宋吉见初晴听了小林的事后半天也没有声音，以为皇帝陛下听了生气要重责于他，确实未婚男子这样很不好，但是……，他又跪下了：“陛下，小林是个好人，我想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不是不自重的胡来！”

　　初晴笑了笑说：“起来，你别动不动就跪呀跪的。你跟他多年不见，你怎知他现在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你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替他求情？不过你放心，我也不准备重罚于他，他的红纱怎么会没有的？他有喜欢的人了？”

　　“小林没细说。”宋吉心里吁了口气，陛下不生气就好，不然因为他的关系害得小林被重罚就很不好了。

　　初晴点点头：“这事儿我得管管！恩……，明天、后天都没空，这样吧，大后天下午我扮成小宫女，你带我到那个杂事院去找你朋友！”

　　“啊！陛下，杂事院在玉山山脚，是僻静卑贱的地方！陛下的身份怎么能去那里！”

　　初晴一挥手：“不用多说，我已经决定了！还有，你以后就是我的内线！不许把今天遇见我的事说出去，以后我扮成小宫女你要配合我，发现我有穿帮迹象你要帮我遮掩，知道吗？沁芳斋扫地的小宫女玉儿也是我的内线，以后你们可以多联系一下！交流交流做内线的经验！”呵呵，今天遇到宋吉，今后她又多了一个内线，恩，不错不错！以后最重要的沁芳斋和宁和殿都有了内线，她越来越不容易穿帮了！

　　宋吉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什么？内……内……内线？

　　微风轻吹，从宋吉那边往初晴这边扑面而至，初晴按在自己鼻孔上的两个手指紧了紧，说：“走啦，走啦，瞧你这一身，快回去沐浴，我也得去换衣裳。”

　　宋吉一怔，尴尬得红了脸，他刚才只顾着帮小林开脱，却忘了自己这一身污垢了。

　　于是初晴仍在前面走，宋吉在后面跟着，两人先去了初晴藏衣服的那一座僻静处的假山，初晴换了衣服又叮嘱宋吉两天后在这里碰头，之后两人便各自回宁和殿去。

　　两天后的下午，宋吉依照约定带初晴去了玉山山脚的杂事院。初晴今天依然装扮成小宫女，这次她穿了一双宫女的鞋，全身上下再也没有破绽了。

　　初晴这几年经常玉山上到处跑着玩，杂事院却没来过，她站在杂事院围墙外踮起了脚尖好奇地张望着，心情便似郊游探险一般轻松舒爽。

　　“这地方看上去还可以，你没到宁和殿前就是在这里当差么？”

　　“回陛下，正是。”

　　“你以前在杂事院过的好不好？管事的没有为难过你吧？”初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宋吉愣了愣，吞吞吐吐地说：“回陛下，这……恩，还可以，管事没有为难奴才。”

　　初晴听他吞吞吐吐，侧头打量了他一下，微笑着点了点头：“这就好。啊！有人来了！”小路上有两个男侍缓缓走来，初晴推推旁边的宋吉，“快快，看看你认不认得，拦下来问问小林的情况！”

　　宋吉仔细地看了看，两个男侍一个圆脸、一个个子瘦高，圆脸的那个摸样很熟悉，宋吉按照记忆中的名字叫住了他。那人认出了宋吉，颇为惊奇地走过来：“宋吉你怎么回来了！哎，你真好，可以去宁和殿，你都不知道这些年大家多羡慕你！”

　　宋吉腼腆地笑了笑：“恩，前两天偶然遇见了小林。恩，他……他在么，你帮我叫他出来好不好，有点事要找他。”

　　圆脸的男侍听宋吉这么说脸色忽然变了变，他眼神有些躲闪，欲言又止地问：“你找他什么事？他，哎，你要是早一天来就好了，他，他不在了……”

　　心情轻松而微笑着的初晴心里咯噔一下，她面色一凝，抢着问：“什么意思？什么不在了？”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们也是低阶宫人，而且宋吉你在在杂事院呆过，该知道这里面的事。小林他昨天晚上跳了井……他命苦，若不是被害成那样，哪至于寻短见……”圆脸的男侍这么说，他旁边个子瘦高的男侍忽然用手肘拐了一下他，说：“你说这些干什么！不怕吗？”

　　个子瘦高的男侍对宋吉说：“哎……这事儿你别问了，问了也是白问，咱们根本就管不起。谁叫咱们这些低阶男侍的命都不是命呢！哎，不说了，不说了！”说着拉起圆脸的男侍就快步走开，推开杂物院的一道小门走了进去，碰地一声关上了门。

　　初晴盯着关上的小门，脸色很难看。她还记得那个叫小林的男侍，他五官长得不错，如胖一点脸色好一点就会是一个英俊的人，会惹得小女孩看了他脸红。她本来还想来帮帮看看情况，帮帮他，没想到……

　　这事肯定有问题！初晴回想两天前看见小林时他的言行，再接合刚才两个男侍的话，肯定有问题！初晴咬着牙来回踱了几步，忽然抬头看着宋吉：“你在杂事院呆过，这里头到底怎么回事你总该猜到一些吧？刚才我问你在杂事院过得如何，你为什么说很好？当时就觉得你吞吞吐吐的有没说实话，你在怕什么？小林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宋吉听了小林的噩耗正自难过，他隐隐猜到肯定有很坏的事发生，心中难过之下，他背上当初被抽打过的疤痕好像又在暗暗发痛。虽然他离开已经很多年了，可是当初在杂事院的那段日子似乎永远都跟随着他，就像他背上的疤痕，就算早已结痂痊愈却永远也不会消退。初晴突然问他话，而且一向性情温和爱笑的她表情严肃语气严厉，他吓了一跳，膝盖发软跪了下去：“陛下息怒！奴……奴……奴真的不知道！”

　　他虽然能隐隐猜到一点，但是他不够聪明，具体有些什么他真的猜不出来！他脑子单纯胆子又小，还有点鸵鸟心态，这两天虽然似乎攀上了女皇陛下这棵大树，却连杂事院里的人当初对他的虐打也不敢告发，其他的事他又怎敢多想多说？就算想了说了又能怎么样了？他们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最卑贱的，说了又有多少用处？

　　初晴看着宋吉傻傻的诚惶诚恐的样子，说他也不是骂他也不是，气得她自己在那里绕圈走来走去，心里一股火暗暗往上冒。这件事肯定有内情，两天前她就知道了小林的事，如果她当时管一管小林或许就不用死了……哎，都怪自己！初晴自责地想着。

　　这几年初晴的日子可谓舒心得不得了。宫里的事张襄仪打理得很好，朝里的事以罗之茗罗上相为首的众臣的才干自不必说，初晴没什么可担心的。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初晴什么也不用烦恼，她几乎要算这个世界上最舒心的米虫了！可是，初晴知道张女官和罗尚相只是报喜不报忧而已，就像宠溺孩子的家长般把她保护了起来，不让不好的事冲破她们的屏障影响到她。

　　初晴有前世二十年的记忆，虽然那二十年中的她不过是个再平凡也没有的人，但是她有一个平凡人该具备的知识和阅历，她知道世界不光有美好的一面，人类世界里，总会在角落中潜藏着黑暗，总会在表面下存在着各种各样的潜规则。所以她平时会叮嘱张襄仪她们对宫人们好一点，不允许各宫各殿有动用私刑和克扣月钱的事发生。她扮成小宫女出来玩时，也曾暗暗帮助几个被人欺负的宫人。朝堂上的事她也会很自觉地，多跟尚相这种有远见有胸襟的政治家级别的人物学习，希望自觉将来能做一位好女皇。

　　初晴知道自己的责任，当其位就该谋其政，不能因为张女官和罗尚相对她的保护和她现在只有十四岁而推脱。可是，知道归知道……人都有劣根性，大多数人都是能清闲着就不会自找麻烦，初晴也是如此……她私心觉得，自己还是再过几年这种无忧无虑什么也不想的米虫生活吧！

　　初晴在偷懒，她自己也会感到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能尽到一个女皇的责任，所以她今天突然听到小林的死讯她才会一下子这么生气。气小林的惨事，也气自己不尽责。

　　“宋吉，我和你去打门，你找一个你认识的男侍出来，别惊动旁人！这事我管定了！”她率先往小门走去，宋吉不敢多言赶紧跟了上去。

　　到门口刚要打门，门却从里面开了，冲出来一个人差点撞宋吉一个满怀。那人也是个少年男侍，大鼻子厚嘴唇，面色黝黑。他见到宋吉，激动地一把拉住宋吉的手：“你是宋吉，你还没走，太好了！你……”说着他注意到旁边的初晴，眼含戒备地问：“这位是……”

　　“我是宋吉的好朋友，跟他一起来的，不是外人。”初晴说。

　　男侍点点头：“这就好。快快，到僻静的地方去，宋吉我有事跟你说！”他拉了宋吉就走，还小心地回头看，似乎生怕被杂事院里的其他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