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点红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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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山皇宫很美，威严大气而又不失灵秀，集合了旻华国园林艺术的精华。御膳房附近一条曲径通幽的林荫道上，一个少年扑通一声跪在了一个少女的面前，只因为少女坚持让少年和她并肩而行，而少年坚决不肯。
少年埋头就拜：“陛下您饶了奴才吧！奴吃罪不起！”
少年当然就是宋吉，他都快哭了。这是造的什么孽呀！他在宁和殿默默当了六年搬踏，今天不过被刚认识不久的一个同乡拉出来参加聚会，怎么就撞见了女皇陛下？！莫不是大白天见了鬼？如果不是偷偷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腿感觉甚是疼痛，他真的要以为自己在做梦了。早就听说陛下爱玩，没想到是真的……
宋吉心慌得手脚也不知该怎么摆了，他怎么敢和陛下并排走在一处？陛下仁慈宽和从来不会随便打骂宫人、心软又好说话，正因为此，张大总管对宫人们管束极严，绝不允许宫人们对陛下有不敬的表现，否则要被重罚。六年前他偷看陛下被夏香抓到却没事，那是他运气好，如果今天和陛下并肩而走再被人发现，他想他的运气就不会那么好了，几十下板子那是轻的！
“你不必吓成这样吧？宫里真正见过我摸样的人很少，我现在又穿成这样，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你今天撞见我只是一个意外。”
“奴不敢造次……”
初晴皱了皱眉，看着宋吉小心翼翼唯唯诺诺的样子，他看着就比其他人内向胆小。这样性格的低阶宫人，初晴这两年偷偷换了衣服出来玩耍结识了两个，那两个都从小受过很多苦，想来宋吉也是如此吧。
“哎……”初晴不再为难他，“算了，我不为难你便是。”这个世界里等级森严，很多人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别说根除了就是动摇一下都很难。特别是这些底层的宫女、男侍，往往很受欺负，等级上的事他们轻易不敢越雷池一步，害怕轻越之后的后果无法承担。
初晴想了想又说：“宫里的路我很熟，我们往僻静的路走不容易遇到其他人！恩，没人的时候你就走在我后面，有人的时候你就得走赶紧走到我旁边来知道吗？”
刚刚暗暗松了口气的宋吉一听这话又要求饶，初晴赶紧说：“这可是朕的命令！你不听话就是抗旨！你敢抗旨吗？”朕这个字初晴很少用，但是偶尔用一用效果很好，
“不敢！不敢！奴不敢！”果然宋吉不敢再推脱了。
初晴在前面走，往僻静的地方绕行，宋吉很安静地耷拉这头跟在她侧后方。一边走着初晴还问：
“宋吉啊，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回陛下，还有大爹、二爹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虽然这几个人都不把他当成亲人看，他离宫以后也不准备再回那个家去，但是他和他们始终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他就算一辈子不再和他们相
见，却不能像他们那样冷血地不承认这层亲人关系。
“你父亲和母亲呢？”
“奴很小的时候他们两位就去世了。”
初晴忽然停下了脚步：“哦，我的母皇……也去世很多年了……”
耷拉着头的宋吉跟着停下来，他听陛下语气中有几分落寞似乎被这个话题牵扯起了不好的记忆。他窃窃地小心地微微抬起头，看见陛下的背影，她正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她眼神中是否有几分悲伤？她的头发梳起来在头上绾了两个髻，露出粉白优雅的颈项。宋吉忽然有点移不开眼睛，上次偷看她时她还是个小女孩，现在已是一个可爱的少女了……
初晴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转过头一看，就见到了宋吉那双小鹿似的大眼睛。宋吉这个身高比初晴高出一个头少年，目光和初晴一对，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如一只受了惊吓小动物般迅速埋下头去，脸上的红晕飞快地蔓延到耳朵上。
“呵呵，呵！”初晴轻笑，声音如银铃，“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几年了，总是埋着头一点存在感也没有，如果不是今天偶然被你碰见，我还不知要什么时候才注意到你。你大可不必这么畏惧，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宋吉埋着头，耳朵上的红晕往脖子上蔓延，他心慌地搅着衣袖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陛……陛下……奴，奴……”
前方的路上传来车辙声，有人推着车过来，这才算把的宋吉给救了。初晴退后一步站在宋吉身边低声说：“有人来了，不许露出破绽哦。抬头挺胸不许埋着头！。”
前边迎面而来的是一辆一个人推着的小车。推车的人是个穿着低阶宫人服饰的男侍，小车上载着两只大木桶，里面飘散出一股酸臭味。这车是御膳房拉泔水的。
两人、一车越走越近。初晴抬眼打量了几眼推车的男侍，是个以前没见过的宫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长得还不错有点偏女相，可惜就是太瘦了，脸上又有几分憔悴脸颊下陷眼下有黑影。如好好保养必定是可爱的小帅哥一枚，可惜可惜。
推车的男侍也抬眼看了看初晴和宋吉，他看到宋吉时忽然“咦”的一声疑惑地问：“你……你是宋吉吗？”
“啊？你，你是？”宋吉忽然被人喊了名字，惊奇地往那人看去，那人很瘦，摸样是生疏的，宋吉认识的人很少，那人他并不认得。他偷瞄了旁边的初晴一眼，突然有人跳出来和自己相认，陛
下不会生气吧？
初晴却在旁边很大方地笑着说：“是啊，他就是宋吉！”
推车的男侍放下小车快步走过来，一脸惊喜眼睛里还闪着光：“你真的是宋吉！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小林啊！”
“你是小林？杂事院的小林？”宋吉一惊，他仔细在推车的男侍脸上看了看，果然找到几分似曾相识，这人的确是多年前他在杂事院当差时的一个同伴。那时候他们两个都在宫门口当脚踏，小林摸样长的可爱又比他嘴甜会讨好杂物院的管事，所以也比他少受了很多打。
叫小林的男侍苦笑了一下：“我可不就是杂事院的小林么，这些年……我样子变得丑了，你认不出来也是有的。哎……你，你也变了很多，我都有些不敢认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在宁和殿过得很好，早就听说宁和殿的日子很好过，你去了宁和殿之后大家都很羡慕你呢！”
说着小林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他顿了顿眼，强扯起不太自然地笑继续说道：“宋吉，我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你，本来我已经要死心了，可是偏偏今天遇见你……我，我……”说到这里他看了初晴一眼，对宋吉说：“咱们两个到旁边来借到一步说话吧，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说完便以万分祈求地目光看着宋吉。
“啊……啊……这个……”宋吉吞吞吐吐地不知怎么回答，偷瞄初晴一眼，要是到一边去说话会不会怠慢陛下？初晴轻轻推了他一把笑着说：“你朋友有事找你，你们到一边去说话吧，我在这儿等你。”
小林感激地看着初晴：“多谢你了！”说完急切地拉了宋吉到一边，低声说：“我求你一件事，我确实没有办法了，宋吉你帮帮我！求你了！你就看在当初我们同在杂物院当差的份上帮帮我吧！”
宋吉搔搔头：“这个，我也只是一个低阶男侍能帮你什么呢？不过你先说说看，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你。”
小林急急地说：“能的能的！你一定能的，你虽然也是低阶男侍，可是你在宁和殿当差伺候的是皇帝陛下，怎么能和我们这种男侍相同？”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手微微发抖，“我既然要求你帮我，我也就不瞒你……我，我……我的红纱没有了……”
“啊！”宋吉惊讶地低呼一声。旻华国的男孩一般出生后就会在手臂上点上一点红纱，没有结过婚行过房事的男子红纱是不会消退的。皇宫里对男侍管理很严，每三个月都要检查一次。
小林继续说道：“你在宁和殿当差，你有没有门路可以帮我疏通一下，在下个月初检查红纱之前放我出宫？”
“这个……这个，我在宁和殿只是个搬踏，平时很少接触旁人，怎么会有门路？哎……你怎么，你……”宋吉有点尴尬又有点为难，“对方是谁？你喜欢她吗？如果你们真心相爱，被追查出来虽然你们两个要被按宫规各打二十板然后撵出宫去，可是二十板只是受点皮肉之苦，出宫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如果那个人强迫你，你告诉负责检查红纱的女官呀，你虽然也要被送出宫去，可是那二十板就不用打了。你不用这么害怕，也不用非要赶在检查红纱之前出宫去吧？”
小林闭了闭眼，咬咬牙：“不是的……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这个……这个……”不是他不帮，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啊……
小林见宋吉为难的表情，心知宋吉是不会帮了，自己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不过是一点火花而已，一闪既灭。他的脸色发白，因为希望而有了生气闪亮的眸子也一下子失去了光泽。
小林撇眼间看到不远处正笑嘻嘻一脸好奇地往他们这边看的初晴，他的心忽然又跳了一下，急切地一把抓住宋吉的手臂说：“她是和你一起在宁和殿当差的吗？我瞧你刚刚偷瞄了她好几次，似乎很怕她不高兴？她的地位比你高是不是？还是她可以接触到皇帝陛下？她看起来心地很好，你说我去求求她，她会帮我吗？啊，她会帮我吧！”
宋吉赶紧拦住小林：“你千万别去惊动她！她不是……哎……她是……”宋吉嘴很笨，不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
小林愣了愣，忽然扯出一个苦笑，眼里有了泪水，轻声说：“是啊，我是怎么了？怎会想到去求她……她穿着低阶宫女服饰，地位再高又能高到哪里去？而且素不相识她又怎会冒险帮我？就是熟人也不帮了，别说不认识的人……人情冷暖本就如此，我还见得少吗？本就是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何必痴心妄想？”说完他一把推开宋吉，头也不回地走向那辆运泔水的小车。
宋吉追上去：“你不要生气！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
小林不再理宋吉推上小车就准备要走，宋吉拦着他向他道歉：“我不是不帮你，实在是没办法！而且你不要说死呀死的，这也不是严重到那种程度的事吧！”
小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宁和殿过着好日子，可是你还记得吗？当年皇帝陛下登基要选一个脚踏，当时应该轮到我去的！你还记得吗？因为我病了所以才让你去，要不是我病了你现在的一切都该是我的！！”
小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我的命很贱！任何好事都轮不上我行了吧！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会病么？你知道吗？！你知道我现在为什么这么害怕么？你不知道，不知道就滚开！”说到后来小林几乎是用吼的了，说完还狠狠推了宋吉一把，宋吉被推得后退了好几步。
不远处的初晴挑了挑眉，心想两个多年不见的熟人见面怎么吵起来了？她快走几步想上去听听他们在吵上面，或许还能劝一劝。
小林还是冷冷地看着宋吉，眼神竟有几分恶毒，但这恶毒很快就消散了，他的眼睛里留下两行泪。
宋吉隐隐记得当初小林生病卧床不起，管事才让他顶替小林去当陛下的临时脚踏。“小林……小林……你恨我吗？我……”
小林一下子又生起气来：“滚开，滚开！谁要你可怜？你们都不是好人！”顺手抄起漂浮在木桶上的瓢舀了一瓢泔水兜头往宋吉身上泼去！
“哎哟！”离宋吉没几步远的初晴低叫一声，眼明手快地往旁边一闪她这几年的骑射可不是白学的。宋吉却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被泼了一身。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点红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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