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天空》清溪淡游

12、圣诞公主

　　当生活保持上学——回家两点一线，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时间以最快速度擦肩，人却一直处于乏味、无聊之中，麻木之余唯一的消遣就是回忆。
　　文二女队毫无悬念的问鼎排球赛，使宫静开始了忆苦思甜。从被妈妈逼入校队，起早贪黑练到虚脱，到带领文二男生闻鸡起舞，好人好报功成名就，一天一忆。其间除茜茜偶尔捧场外，淑谨和小豚常常嗤之以鼻。后来茜茜也不配合了，她也陷入了回忆，回忆一个给过她伤心记忆的节日

　　对大多数同龄人来说，圣诞节在初中时不过是英语书上的一个星号词，只需掌握听说读，不需会拼写。而再往前，追溯到小学，除了被父母送到英语幼儿班的人外，其他人对这个后来风靡全城的节日并无概念。
　　对茜茜来说，这个节日却不陌生。除去挂袜子送礼物这类常识，她还有过在教堂过平安夜的经历。
　　五岁那年，一向乖巧的她第一次以近乎耍赖的方式，要求参加云安圣堂组织的圣诞少儿唱诗班。家里没有基督教徒，父母对她的突发奇想百思不解，但在爸爸托了很多人后，她还是实现了愿望。
　　那个冬天，一个小女孩克服了独自进入陌生场合的羞涩，忍受着教堂里的低温，和一群陌生的哥哥姐姐一起唱着似懂非懂的赞美诗，只为给一个朋友惊喜。他见到了她，却一语不发，直到她转身跑出教堂，依然没有听到他说一句话，让她哭了一夜。
　　从那天起，她不再主动和他说话，见面也只是淡淡一笑。也是从那天起，她不再靠近教堂，即使圣诞节在同学中越来越流行，她还是不愿参加朋友们的圣诞活动。

　　所以今天，当拒绝了淑谨、宫静、小豚去教堂的提议后，再接到秦曦夕一起过圣诞的邀请，她一时踌躇不已。
　　国庆假期后，茜茜和秦曦夕的关系明显更近了。他会和她一起坐公车上英语课，休息日会邀请她到他家。除了偶有交谈，其它时间只是看书而已，她几乎看完了他家的金庸全集。
　　相处久了，她知道了他的父母在他上小学时就去了美国，爸爸是股市操盘手，妈妈是大学教授，外公每年下半年都去武夷山疗养，所以他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自在家。她还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尽管外公说名字里既有朝阳又有夕阳，是为了提醒他珍惜时间，他却因为被别人嘲笑名字像女生，曾多次闹着改名。
　　“现在，我不再讨厌我的名字了。因为，它让我认识了你。”
　　她一直记得，他的声音温暖得就像满室橙色的暖阳，一字一句渗进心里，却在她几乎动摇时，谈话戛然而止。看着他若无其事地离开，她有一种错觉，似乎他在他们之间设了一道磨砂的屏障，吸引她走进，却又把她阻隔在门外，用尽全力也看不清。
　　“你想去哪里过节呢？”她问得小心翼翼。
　　“几个留学生办了冷餐会，不是很正式的那种，就在学院留学生公寓，可以练练口语。”
　　她松了一口气，又询问了需不需要带礼物，约好晚上七点在秦曦夕家门口见面。

　　晚上，她穿了白色的毛衣和苏格兰红格子呢裙，配上粉色外套和短靴，卷发挑起一段绑了个小鬏，斜斜的偏在右侧，七分可爱三分俏皮。
　　秦曦夕见到她时眼里闪过亮光，看着她头上的小角，露出洁白的牙齿。
　　留学生公寓里早已灯火辉煌，看着里面肤色各异的外国人，茜茜难免有些怯场。
　　秦曦夕似乎对这里很熟，从进门起就有好几拨人过来和他拥抱，他们也和她握手，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还亲吻了她的面颊，友好地说着“Merry Christmas”。
　　她渐渐放松了，在圣诞树下放了自己的礼品盒，里面是一串风铃，用花色独特的临江石制作，几乎花去了她和表哥一整个暑假的时间。

　　片刻后，茜茜门侧的会客沙发上。
　　秦曦夕被几个留学生拉去打台球，起初跟着在一边看，可是有两个黑人带有浓重的口音,他们交流球技的英文她听不太懂，加上角落里充斥的雪茄和啤酒味，让她很不习惯。她和他说了自己想到别的地方看看，他只交代了一句不要离开屋子，便继续埋头打球。
　　她在屋里逛了一圈，餐台上放着三明治和各种饮料，房间里放着的不是Silent Day这一类圣诞节的传统乐曲，而是欢快热烈的流行音乐。留学生们大多群聚一起，边喝酒边聊天，见她走过也只是友善地一笑，一圈后她几乎和全场人都微笑过，却再也没有事做。
　　面前走过一个东方面孔的女孩，茜茜觉得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见她看过来便对她一笑，她却径直转开没有回应。正当茜茜疑惑时，晚会开始，那个女孩也混入人群找不到了。

　　舞台是房间中央临时搭起的木台，放着一架钢琴，观众手拿饮料，围站在舞台周围周围。节目形式不拘，有街舞、演唱、朗诵，穿插着主持人讲的小笑话，气氛轻松。茜茜发现台球桌边的人也已散开，却不见秦曦夕的身影。
　　节目过半，屋里的灯熄灭，舞台周围亮起一圈蜡烛。周围的人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有节奏地叫着“Prince , Prince（王子，王子）”，茜茜踮起脚尖，从人群的缝隙中看见一个人走到钢琴前。
　　一个熟悉的声音说着动听的英文，纯正而娴熟：“今天，我要把一首歌送给一位特别的女孩，新年的第一天是她的生日，我将在这个平安的夜晚提前为她送上祝福，希望她每一天都像蓝天上的鸟儿一样，快乐无忧。”

　　最近的一次英语补习班上，李云萍让大家用英文说一下难忘的节日。茜茜说的是元旦，因为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妈妈的“受难日”，每年元旦她都要给妈妈准备一份礼物，一席话说得李云萍眼里闪着泪花。她曾经看了秦曦夕一眼，他低着头若有所思。

　　Over the Rainbow的熟悉旋律响起，低沉却清澈的嗓音柔柔地唱着唯美的歌词。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Way up high
　　There’s a land that I heard of once in the lullaby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Skies are blue
　　And the dream that you dear to dream really do come true

　　Someday I’ll wish upon a star
　　And wake up where the clouds are far behinds me
　　Where troubles smelled like lemon drops
　　Away above the chimney tops
　　That’s where you’ll find me

　　Somewhere over the rainbow
　　Blue birds fly
　　Birds fly over the rainbow
　　Why or why can’t I?

　　If happy little bluebirds fly beyond the rainbow
　　Why. oh why, can’t I?

　　她看见了清朗的夜空，闪烁的星辰流光溢彩，栗色的，明亮的，点点滴滴驱散心底的烦忧，净化出一片深沉的幽蓝。
　　前方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通道，英俊的钢琴王子缓步走到她面前，将一个缀有水晶的银色皇冠状发饰插在她的小鬏上，微笑着说：“Happy birthday ! My Princess.”
　　周围的掌声她全都听不到了，只有那句“My Princess”不断回放——公主，茜茜公主，戴着皇冠的公主，会不会是一生快乐的无忧公主？

　　晚会结束时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在门口再次遇到那个眼熟的女生，看着他们的眼里似有深意。
　　茜茜第一次和男生牵手，只觉得被宽厚的手掌包围着，抵御了夜晚的寒风，无限温暖，一直暖到心尖，密密地沁出微汗。感觉到她的紧张，秦曦夕把手松开，偏转，十指相交，紧密契合，像一个约定，一个承诺，不再孤独。
　　一直走到茜茜家楼下，紧握的手才松开。脸上的火热已在寒风中平息，茜茜还是不敢和他对视。秦曦夕看她红云散布的脸，又拉拉她的手，她的头更低了：“晚安。”
　　“你不抬头我就不走哦。”
　　她咬了咬唇，抬头看到他眼里的笑意。他抬手抚上她的肩，低头靠近她的脸，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成一片白雾。头上的发饰似乎加重了，压得她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垂下眼睫，挡住眼前的朦胧。
　　额头贴上一片温暖，柔软的映在眉间，心像坠入云间，睁眼对上那双星眸，一种喜悦慢慢浮了上来。

　　目送他的背影转过花台，渐渐消失，她转身上楼。
　　楼梯口站了一个人，白色的外套敞开，露出颈上挂着的项链，十字的链坠在领口荡漾。
　　她静静和他对视，微笑着说：“圣诞快乐。”
　　以后的圣诞节她都会快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