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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京都盛景 ...

  •   那乞丐,即乔装打扮的一桥花朝殿下,如自己所言,牢牢记下了土方岁三的名字。
      花朝不是胡来的人,为何要跑去雪地里当乞丐?

      这原是她和兄长一桥庆喜的一桩赌约。花朝一直很老实,在兄长庆喜的掌控下做着她完美地人偶公主,直到天皇之女和宫亲王入主大奥。

      和宫为拥有迷之审美的大奥带来一股清新的风气,她不漆齿,不拔眉,一次牙齿洁白,眉眼间颇具英气。当和宫穿着繁复精致十二单出现时,那种从未见过的美,瞬间俘虏了花朝。

      于是花朝学着自己的堂嫂,将牙齿染了回去,留长眉毛,顶住各方压力,致力于与和宫一起,当大奥的反叛。

      和宫请了女教师来教钢琴和英文。花朝有样儿学样,硬是让庆喜从长崎给自己搬了一架三角钢琴。然而练了几天手指疼,便束之高阁不再过问了。

      后来花朝又听女老师谈起,法兰西的公主们和日本贵族女子大不一样,个个会骑马,会玩儿枪,善于吟唱咏叹调,没有严格的男女大防,在舞会上可以自由选择男伴,花朝不禁心生向往。这种时候,听说兄长为自己安排了一门亲事——是萨摩藩的世子。花朝气炸了。

      她要悔婚!她要自由!

      花朝明白庆喜是什么人,所以她一再挑衅这位,实质上并没有多少耐心的兄长,想要摸清他的底线。庆喜气了个半死。一口气指给他五个侍女,严加管束,要她待在大奥,乖乖备嫁。

      侍女中的一个,叫阿巴的,很得花朝的意。家中怜惜她新寡,将她送进了大奥。原本庆喜觉得未亡人不吉利,不想把她放到花朝身边,但普通侍女根本制不住花朝,阿巴的话她反而能听进去几句。

      “殿下,先吃东西吧。填饱肚子,才有精力闹绝食。”
      花朝拉住阿巴的袖子,小狗一样闻了闻,惊奇道:“你身上有白梅花的香味。”

      阿巴不答话,低眉顺眼地跪坐在一旁。

      阿巴是美人,天生身带异香,而且见识广博,对感情和时事都很有见地。有了阿巴的相伴,花朝的日子没有那么难打发了。但连这样的阿巴都走了。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订婚了。能嫁给相互了解的人,是一件多么难得的事!花朝为了阿巴的幸福,只能放了她。

      花朝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了。与其嫁给不喜欢的人,不如死!她玩起了玩绝食。

      庆喜说,随她去,刚好省了粮食用来补贴军费。但这次,花朝是认真的,她剪断自己的头发,割腕放血。

      放一碗,庆喜蹙眉,两碗,庆喜摔杯,到两碗半的时候,庆喜终于妥协。只是要和花朝打一个赌,若赌赢了,任花朝去。

      赌约的内容是在雪天里,是否有人愿意无偿帮助她,既替她料理“丧事”,又不娶她做奴作婢。

      站在正常男人的立场上,此赌花朝必输。

      不出庆喜所料,京都人来人往,却没人搭理死了爹的晦气乞丐。在街上一连徘徊数日,却无人问津的花朝又冷又饿,心里早已后悔。恨不得下一刻就启程回江户,躲在温暖的大奥里,再也不出来。

      但为了渺茫的自由,她憋着一口气,想和庆喜杠到最后。

      到最后一天,花朝已经歇了心思,打算一辈子当只乖巧的笼中鸟,不经意之间,土方岁三却闯入了她的眼中。

      花朝赌赢了!她又暂时获得了自由。

      “哥,你练箭啊,射了几轮了,胳膊痛不痛?”庆喜在道场射箭。他将射箭作为排解压力的方式。公事不顺的时候,就会一个人练习一下午。见花朝不打个招呼,就跑到练武场偷看自己,庆喜有点不好意思。练得火起,一激动把上衣脱了。让妹妹看见自己的身体,是十分不雅的行为。

      花朝只顾着给庆喜展示自己的绣活儿。庆喜心情极度复杂,随即黑化,嘴里应着,说一定为土方找个好差事。

      庆喜早已派人将土方岁三生平事迹翻了个底朝天。

      略过他聪明、会说话、长得好、学东西快、有野心、有同伙、剑术不错等优点之后,庆喜发现这个男人,简直一无是处!

      何况他在当学徒的时候,还搞大了师傅的老婆的婢女的肚子! 虽然最终证实是隔壁王铁匠干得,但这说明什么?

      说明土方岁三沾花惹草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一旦发生这种事,大帽子就往他头上扣。

      待花朝走掉,庆喜转头便写信,告诉京都守护职:“壬生浪士纯属乌合之众,我一听这个名字就烦,让他们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写完信,庆喜又开始忧国忧民:长洲那伙激进分子,胆大包天,贿赂朝廷重臣,诱骗天皇御驾亲征。一场必输无疑的攘夷战争,有什么好打呢?

      比起清朝割地赔款,列强环视,日本的外部条件宽松太多了。他就不信了,换了长洲人经营幕府,就会把权利还给人偶天皇,再和外国人一刀两断!

      但天皇的敕令已下,面子还是要给的,将军上洛是迟早的事。

      忙得团团转的庆喜暂时顾不得自己爱闯祸的妹妹了。

      庆喜忙于公事,放松了对花朝日常生活的管教。于是,土方在一个雪花纷纷的天气里,又一次和小乞丐不期而遇。

      土方想到了花朝说自己是骗子的话,联想一下之前的华服贵妇人,心里有数了:多半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贵族小姐来体验生活。然而也不排除有组织、有上下级的犯罪团体的可能性。

      他走过去,扯起花朝的头发,定睛一看,确定是之前的小乞丐。神情不阴不阳,眉毛忍不住跳个不停:“令尊大人的丧事办得如何了?”

      花朝大大方方道:“这次不葬父,只卖身。你买吗?”

      如此直白甚至称得上挑衅的回答,打了土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一时不知该出哪一张牌,这里应该回一句,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吗?

      “喂,说真的,你要吗?要吗要吗要吗?”

      土方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看来是贵族小姐没错了。一直揪着自己不放,不惜下雪天也要出来“钓鱼”,他这张脸,看起来就这么好欺负吗?

      不是土方自傲。单轮外貌,他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好啊,我买了。”土方扔下自己的佩刀,“你似乎特别中意我的堀川,拿这个当聘礼,你应该不会反对。那你,出多少嫁妆?”

      乞丐,这里应该称为少女了,从雪里刨出一个长长的木盒子,小心翼翼的递给土方,“打开看看。”

      盒子里装着一把刀,刀长70公分,刀刃泛着青白冷厉的光,刀柄上刻着铭文,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几个字。

      “和泉守兼定。”土方很惊讶,“你要拿古物换我的赝品?这么任性,你家里知道吗?”如果少女是偷拿了兄长或父亲的爱物来讨好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花朝道:“只能陈列在兵器库里积灰,对名刀来说太残忍,与其生锈变钝,不如送给有缘人。你一定能给它一个安身之所。”

      见少女这么说,土方也不再推辞,跨上刀,道一声谢就要走。

      “喂”,花朝拉住土方,“你不试试刀吗?”

      “你要我,杀人试刀?现在,在这里?”土方眉头紧促,在浪士组前途未卜的情况下,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多生事端。

      花朝道:“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想让你劈雪试试看。人家都说,一个樵夫如果手上功夫好,劈的柴火大小均匀,断面十分光滑。如果你是剑道高手,一定能在雪花沾湿衣服前,用剑气将它们扫落。”

      说完她探头一嗅,双眼紧紧闭着。“你的气息好像变了。这里,”她探索着,探索着,拉起土方的右手,将自己雪白幼嫩的小手盖在上面,慢慢地划过,“就是这里,有萦绕不去的,血和亡灵的味道。我,10岁前都在伊势的神宫当巫女,对这些比一般人敏感。”

      土方抽回手,满不在乎道:“不砍上一两个人,谁好意思自称剑客。”

      花朝睁开眼睛,对上了土方的眼,那玩世不恭的背后,藏着多少无法隐去的伤痛与不甘,她捉摸不透,她只是想离自己的大英雄近一些,却一不小心把他推远了。

      “其实,那一日,你踏雪而来,我仿佛看见了春暖花开。你以为自己出现,能带来腥风血雨,在我眼里,刺伤的却只有你自己。呐,听我一次吧。在雪中舞剑,这般的风雅才衬得上你。”

      土方看了花朝半晌,才道:“好,这把剑愿为你一舞。今日不当剑客,只当知音。”

      说罢,土方抽刀,只听叮铃响声,刀已出鞘,他将刀鞘随手一扔,在皑皑白雪中舞了起来。白雪变成梨花,在土方的零星敲打下,化作花海倾倒而下。

      土方身形矫健,大开大合,横劈时,像凤鸟展翅欲飞,竖砍时,像白鹤引颈高歌。不论是出刀、静止,都像拓在武功典籍上的人像,让人心潮澎湃,忍不住一看再看,恨不得把所有动作都刻进脑子里。

      花朝静静地观赏,在土方最后一个动作之后,伸出手,任由一片飞絮缓缓落入掌心。

      花朝笑着跑向土方,宛如请功般道:“你看,连雪花也忍不住为你倾倒!”

      十分巧合的是,落在花朝手中的几片雪花,竟然隐隐摆出了一颗爱心。

      “你的手冻红了,不冷吗?”土方道,“快倒掉雪,把手套带上吧。”

      花朝闻言,乖巧地戴上了套袖,说:“对了,你知道关于奥义九字的传说吗?原本是《抱朴子》里的一句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可是被人误抄了。这个错误的说法却在日出之国发扬光大了。所以,武器本来不重要,谁使用武器才更重要。就像你曾经说的,只要握在你手中,就一定是真刀。”

      土方心中一动,眼中闪着璀璨的光芒。他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花朝从江户的藩邸正式入驻二条城是十日后,因为风浪的关系,船一直泊在港上,没有下水。被迫走陆路的花朝他们在夜幕降临后,才进入京都范围。幸而遇见京都所司代的一位官员,他有不少护卫随行,安全起见,两队人马合流了。

      但谁能想到,尊攘派已经瞄上了所司代大员的项上人头呢!行刺的人是长洲派来的人斩,因为杀过的人能集满一整间屋子,坊间人称“拔刀斋”。

      在花朝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庞大的护卫队已被杀得所剩无几。花朝掀开轿帘,想开枪射杀这个刺客,但夜里漆黑一片,她无法准确瞄准。

      只能握紧武器,等待这个死神,握着猩红的剑,一步步朝自己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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