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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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月下，鹊桥相会。
恰逢一年一度的乞巧节，临安城内到了晚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把主街玲珑街挤的水泄不通。慕容非卿一行人也在凑热闹。身在北方，多见的是豪放洒脱之女，倒是非卿这样柔弱的女子少见，因此像七夕乞巧这种女儿家常做的事也很少见。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都。原来在淳于氏之前，历代都定都金陵，但是淳于氏开国皇帝淳于霸天为破传说和巩固淳于氏势力而定都于淳于家族主城。当然，这是前语。
玲珑街边挂满彩灯，一路向远处看去，整条街就像一条河，川流不息。
一不当心，非卿就和左明他们被挤散了，只能目目相对而无可奈何。慕容飞大喊一声：“我们望湖楼见！”
非卿只得点点头。
一路低着头走路，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的人。一不小心就撞了上去。“小心！”一个男声道。等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大窘，抬头就看见了一双如梦幻般的眸子，黝黑中闪过黑色的疑惑，就像浩瀚的大海上粼粼的波光一样，有探寻，有疑问，甚至还有怜惜。
“你没事吧？”冰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没有一丝温度。
“对不起。”非卿连忙道歉，“我和家人走散了，急着赶路，不小心撞上公子，实在抱歉。”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名男子，觉得有点眼熟。
“下次小心，你家人在哪里？”还是冷冰冰的声音。“我还有事，所以……”
“我们是不是以前见过？”非卿打断了他说话，“就在……”
“主人——”
一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只有摩肩接踵的人，等转会身，人却早已不见。一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却始终再没有看见。非卿遗憾的叹了口气，稍稍回神，默默拾步向前。
依稀记得那个细雨绵绵的春天，漫步在国都锦城落英山上，看落英缤纷的桃花。陶渊明《桃花源记》记载：“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落英山由此得名。轻轻抬手，任花雨飘入手中，粘湿手心。桃花林里响起悠悠的笛声，闭上眼，天地间只剩自己，唯我独尊。穿过重重桃树，透过重重雨雾，非卿看到了一名少年。一名妖娆的少年，他的眼睛如梦幻漩涡般，另人转移不开视线。她没有见过如此的少年，一不留神就看了很久。此情此景，令她脱口而出：“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呵呵”笑声打断了非卿的臆想，如醍醐灌顶，立马回过神来，微怒道：“你用摄魂术？！”
“你不是也很满意么？”少年嗤笑，“是谁看的目不转睛？”
“你！夺魂羽司无尘是你何人？”非卿问道，“世人皆知夺魂羽独步天下，你怎么也会？”
“不巧的是我不知道谁是夺魂羽，不过司无尘却是我师父……”少年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会破我的摄魂术，她们都对我言听计从……”
“她们？”非卿不由得猜测，“难道近日多名少女失踪是你干的？”
“不错不错，我们临月楼需要扩大，缺人。师父他老人家不方便出手，所以只有我喽！”
“你们临月楼果真是邪门歪道，诱拐少女！”非卿义愤填膺。
“看来今天我诱拐不成只能强抢喽！”少年说罢欲起手抓人。
虽然自幼身体不好，也不曾习武，但是非卿却一点也不畏惧。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另她勇敢直视少年，知道抛是跑不过的，因此也就站着不动。少年很奇怪：“你为什么不跑？”
“有用么？”非卿回复冷漠，淡淡地说，“而且我是一个将死之人。”
“咦？”少年捉起非卿的手，好奇道，“你中了‘朱茜’？而且是从母体带来？”
“不关你事……”话未说完，毒已然发作，昏迷前非卿看到了一张担忧的脸，“哼，你也会关心人？”
“唉——”
等慕容非卿醒来，已是月至中天。一屋子人见她醒了，蜂拥而至。
“非卿，你又毒发了……”说话的是七郡王慕容贺。
“毒发？”非卿很奇怪，因为她没有感到毒发后的余痛。
“是有人帮你度了真气，压住了窜动的毒。”鬼老在一旁解释道，“你知不知道是谁啊？”
非卿一脸茫然，只记得昏迷前那声叹息和那双眼睛。从此，非卿的心一直停在十三岁那年的落英山上。
“咦，上官姑娘。公子，是上官姑娘！”一个响亮的声音打断了非卿的回忆。
“好巧啊！”
非卿抬起头，看到了一男一女，是杨思霏和洛兰馨。灯火阑珊中，两人靠在一起，一对璧人。非卿忽然很想笑。杨思霏看到非卿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突然感到不自在。动了动，与洛兰馨拉开了些距离，静静地看着非卿。洛兰馨起初不明白，看到对视的两人，懂了。故意说到：“燕姬姑娘怎会在这里，你家世子呐？”言外之意在提醒杨思霏，人家上官燕已经名花有主了，而且主子来头不小。
“回洛姑娘，燕姬刚刚和他们走散了……”非卿柔声答道，“临安城果真很大，不愧位列‘天启四城’。”
“哪里哪里”洛兰馨谦虚道，“临安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无双城是吧？世上本无双，难为昔情谷。”
“你和慕容公子约好在哪见面没？”静默在一旁的杨思霏忽然开口，“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
“不必了，望湖楼就在前面了，燕姬谢过二皇子，兰馨王姬。”说罢行了个礼，翩然离去。
“咦，她怎会知晓你的身份？”洛兰馨酸酸的问，“你们以前见过？”
“我没有告诉过她，至于她怎么知道的，我也很想知道。”杨思霏笑了，若有所思。“只是偶遇断桥……”
“表哥，我不许你见她！”洛兰馨前行的身影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啊？”杨思霏还未反应过来。
西湖望湖楼，天下闻名。达官贵人、文人骚客无不以望湖楼为傲。宋代苏轼《望湖楼醉书》云：“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低忽来风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即使普通的大厅也需一百两的订费，望湖楼依旧人声鼎沸。在小二的带领下，非卿来到了竹轩。轻轻推开门，看见了两张着急的脸——慕容飞、左明。
“韶阳，你没事吧？”慕容飞舒了口气，“你要是再不来，我们就要去找你了。”
“没事，在玲珑街上我看到了熟人。”非卿淡淡的笑了笑，“杨思霏和洛兰馨。”
“他们？”左明不觉得用手指轻击桌面，这是他思考的一贯动作。“你是说……”
“是的。”非卿优雅的拿起茶杯，泯了口茶。茶不错，上好的雨前龙井。“有谁能让心比天高的洛兰馨如此紧张？”
“对对对。”慕容飞回忆道，“我说那天老狐狸怎会如此礼遇他，原来他就是萧禹然！”
“那天西苑的马车、御剑侍卫，加之今日的洛兰馨的表现，足以证明，杨思霏就是二皇子萧禹然。”非卿一锤定音。
“看来，我们猜的不错，朝廷终于按捺不住了。”左明冷冷的说，“他们以为江湖这杯羹是好分的？”
“话虽如此，但是近日情形不容乐观。我和子谦在上楼时，看见了洛晟华与千秋煜、万无云进了隔壁菊池。”慕容飞忧心忡忡，“要是他们联手，我们无疑是穴上加霜。”
“前有狼，后有虎。我们可是进退两难。如今只要慕容显落井下石，无双城定会陷入水火之中。”左明接着说道，“去年冬天无双城失去几千好手，加之后来雪灾甚重，七郡王拨款赈灾，王府里钱粮不多了。开春时王爷又减免了百姓的租税……”
“不用担心，会有办法的，他们能拉拢千秋煜、万无云，我们就不能吗？”慕容非卿漫不经心道。
“可是……”左明还想说什么，却被慕容飞制止了。
临安静幽别庄内。
“千秋，你对姓洛的话怎么看？”沉默了许久的万无云再也忍受不了的出了口，“你不要老是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都快被你烦死了。”
“洛申梓这老家伙当年背叛主上，害的主上与夫人含恨九泉，少主更是在破城之日不知所踪。而今又心生贪念，想要问鼎天下。哼，简直是痴人说梦！”千秋煜恨恨道。
“如今他又以少主的下落威胁我们，丝毫不顾骨肉亲情！”万无云叹息，“我们还能怎样？不然少主可就糟殃了。”
“当年要不是夫人，他又怎会坐上东崇王位？他可真是心狠手辣！”千秋煜继续愤懑，“如今又告诉我们少主就是洛兰馨，不知又有何居心？”
“但是她到底是不是少主呐？”万无云急急得问。
“论外貌，的确像夫人，可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千秋煜还有疑虑，“行为举止又太像了。”
“天下的人都说煜公子有识人之明，我看也不过尔尔，难道还看不出洛兰馨是真是假？”一阵风吹过，议事厅的大门被吹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
“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呵呵，这难道就是静幽山庄的待客之道？”来人继续哂笑，“我今天来是要好心提醒你们，洛申梓所谓的前朝公主是假的……”
“你又知道什么？”万无云警惕道，同时又偷偷靠近门边，意欲出奇不意，攻其不意。
仿佛知晓他的举动，那神秘人讽刺的笑了笑：“万当家的，你不必欲盖弥彰，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万家和千秋家只听命于淳于氏……”
“那又怎的？”千秋煜睥睨了神秘人一眼，“我们只是淳于家的家臣，就是墨帝也要让我们三分。”
“哦，是吗？”神秘人忽然大笑，震得屋外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响声。“我看他们只是让你们的钱三分罢了！”
“你！”万无云冲动的抓过手边的茶杯掷了过去。
“啧啧，多好的杯子！”和气的声音突然转为阴冷，“可是一旦惹恼了主人，只有一个下场——粉身碎骨！”
“你……”惊惧的后退，“你到底是谁？”
神秘人哼了一声，掷过来一幅卷轴：“我是谁，你们没必要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就在画中！”说罢转瞬之间人已无踪。只有风还在吹，树还在摇。只是人早已不在。
万无云目瞪口呆：“千秋，我们是不是该换护院了？！”
“在御风公子面前，只要是他想杀的，无人能阻止。”千秋煜默然。“只是今日我们运气好。”
“咦？”万无云接过千秋手中的画，看了几眼，“这画中女子不就是那个北燕世子带来的女子么？她真像夫人。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夫人，虽然我那时只有七八岁，但是夫人的天人之姿，永生难忘。”
“你真能肯定？”千秋将信将疑，“可是那洛兰馨也有几分肖似夫人的啊！”
“但是，她的气质、眼神，洛兰馨是没有的。”万无云赞叹道，“独立于众人之外，超脱于尘世之外……”
“此事还有待商榷。不过，那女子的身份还需调查一番。”千秋煜深思了一下，“毕竟有关血统，不得马虎。”
“是。”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轻轻吟出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思绪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非卿叹了口气，不由得苦笑了一番。
旁边的浅碧、轻红早已忍俊不禁：“郡姬这是在思春呢？一上午都叹了好几回气了，这可急死奴婢们了，要是得了相思，王爷不扒了奴婢们一层皮呢！”
“你们这些小妮子！”非卿故意装怒道，“你们真的没事干么？帮左公子抄书去！”
“郡姬……”轻红讨饶，“谁都知道左公子有怪癖，遇到孤本总是要抄回去。那些个书难看又难懂，真的很受罪。”
“我看郡姬是故意敷衍我们呐，听初霁说，郡姬和一位杨公子可是一见如故啊！”浅碧朝着轻红挤眉弄眼，“初霁还说杨公子约了郡姬去西湖诗社呢！”
“你这个死丫头，还不闭上你的嘴！不然我叫秦管家拔掉你的舌头！”非卿故意威胁道。
“郡姬，您不要把我们交给秦管家……”两人也求情道，说的可怜兮兮的。“谁都知道秦管家的家法最严厉了，落到他手上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你们这些丫头……”对于她们，非卿早已无可奈何。“我和杨公子只不过是见过几面而已。”
“见过几面就相约……”浅碧继续说笑。
“你个死丫头不要胡说！”非卿笑骂道。
孰不知这一切落到了一双忧伤的眸子里。
炎炎的夏日很漫长，聒噪了一天的世界终于恢复了沉寂。只是偶尔有纺织娘“沙沙”的叫声。整个浣花居内黑暗一片，书房却是灯火通明。浅碧、轻红一改白日里说说笑笑的小丫环的形象，站立门口两旁，一脸肃穆。因为一到了晚上，她们就是司花女侍——无双城里独一无二的暗卫。
屋内还是慕容飞、非卿和左明三人。
“据探子来报，昨日静幽别庄内可是有位不速之客。”慕容飞懒懒地把玩着手中的短匕首。“那人走了之后，书房的灯可是昼夜不息啊。”
“而且，原本欲与洛王合作的两人，今早皆派人过去告知洛王：千秋家和万家早已不问世事。”左明依旧是那么的温和地说，“可以知道那人肯定说了些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我们就很难知晓了……”
“现在唯一能引起他们合作兴趣的无非是淳于家的后人……”慕容非卿沉思道，“那神秘人肯定与淳于家有极大的关系，要知道静幽庄内的人可是任谁的帐也不买的。”
“那又会是谁呢？”左明接口到，“当年淳于氏一族可是被灭族的啊！”
“不，听父王说过，郗亲王淳于期可是失踪了的。”慕容飞一改漫不经心的表情，忽然认真地说道。
“失踪？”非卿一时间很是激动，“真的吗？他没有死？那他去哪里了？燕王有没有说？”
慕容飞关心的问：“韶阳你没事吧？”
“你快说啊，到底有没有？”非卿还是难以自抑。
“没有了，父王处了说了一句：他是个惜命之人，他会坐以待毙，除非天塌下来。”慕容飞说，“当年可能在血洗锦城的时候逃了出来。淳于期可是当世高手，区区几个兵，又怎会看在眼里？”
“是这样？”非卿转而又急切地问，“那他有没有找过他的侄女呢？”
“这就不知道了……”这句话让非卿失魂落魄了很久。
“韶阳，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毒发了？”左明稍带着急的问。
“没事，只是有点心悸，休息会就好。”非卿艰难地笑了笑。
慕容飞目不转睛地盯着非卿看，非卿疑惑的看着哥哥道：“哥哥你看着我干什么？”
被发现了很不好意思：“没事。”
继而转移话题：“我们在西苑使的这一计，可是成功？”
“老狐狸貌似有点不信韶阳的身份，而且好像认识韶阳一样。”左明解释道，“这很奇怪……”
“是吗？”非卿也奇怪的说，“我对洛王似乎也有不同于一般的感觉，心里怪怪的。”
“如今我们知道谁是萧禹然了，义父的计谋也快成功了一半了。”慕容飞冷酷的说道，他眼睛直视前方，眼底露出残酷，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地狱修罗。
“不错，萧禹然也绝对不是泛泛之辈，可是让韶阳去接近他，是不是太危险了？”左明很是担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非卿坚定的说，“虽然萧禹然何洛申梓是甥舅关系，但他们两也不像关系很好。只是纯粹的互相利用关系。”
“大皇子常年在外休养，对于萧禹然来说少了个竞争对手。不过，他与四皇子可是水火不相容的。”左明说的很有道理。“同样，洛申梓的野心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也想通过联姻来拉拢甚至制东崇。即使那是他舅舅。”
“无情最是帝王家，试问睥睨天下的御座，底下有多少头颅；繁华似锦的皇宫，底下流着多少鲜血？”慕容飞冷笑道，“世间最肮脏的地方莫过于此。还指望有干净的地？”
“从踏入临安开始，我们就踏入了是非圈，难道还出得来吗？”左明还是不忍。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给对手留有余地就是断自己的后路。”慕容飞目光炯炯地说,，“我们只有先下手为强！”
“可是这对于韶阳来说，是不是太危险了？”左明在犹犹豫豫。
“对敌人下手就要先对自己狠心，想我慕容家没有一个是贪生怕死之徒！”慕容非卿坚定地看着前方，“你想，他洛家不是就经常牺牲自家人吗？”
想当初，洛申梓为了权势出卖了母后，洛飞雪为了爱情而向姊妹下毒手，这洛家人果然对自己手足下的去手。想到这里，非卿不免自嘲了一番，如今自己不也要对付名义上的表哥表姐了么？自己流的果然还是洛家人的血啊！呵呵，洛申梓、洛飞雪，而今鹿死谁手还未定呐，你们欠我的，我定加倍奉还！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会向瑶台月下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