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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尴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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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的战争似乎炮火连天,而后宫内却是安详得如一切未曾发生过,在一座巨大的建筑前面,有一个女子正呆呆地立在那里,如果仔细观察会看到,她的脸上会偶尔浮过一抹抹愁云,很快,稍纵便逝了。这一点闲愁,从此不断,扰乱闺心......
不远处却传来女人争吵的声音,怨歌敛眉,侧身问道:“胭脂,前方何人吵闹?”胭脂应了,上前去打探……众人见皇后的贴身宫女至此,皆谄媚献笑,百般讨好,胭脂哭笑不得,终于脱身回去禀了皇后。原来,刚刚侧封的李常在与张常在正为门厅前的那一方土地争得不可开交……
常在的阶嫔不高,所以没有单独的厅堂,一般都是众嫔住在同一大院的殿堂内。自然,外面的土地也常常被众女剐分成若干小片,你的、我的打得不亦乐乎……
“胭脂,传她们过来!”
两位嫔妃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却是互离一丈远…….暗地里,不知又把对方咒骂了多少遍,虽然两人不言语,但咬牙切齿的表情却一览无余。怨歌选一块大石坐下,正午的阳光直射在身上,照得人的心都暖洋洋地――怨歌微闭着眼睛,并不开口说话。两位常在面面相觑不知所以,时间一久,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得争论起来。
“唉――”长长地叹息传来,在这宁静的午后尤显突兀,李常在与张常在旋即住下嘴来,呆呆地望着至高无上的皇后,心里却微微有些不屑:什么皇后,不过如此…….
忽而怨歌起身,表情肃穆道:“胭脂,传本宫懿诣――将士们正在前方流血、挨饿、受冻…….后宫内却‘失火’,唉――本宫亦有失职之责,罚三日诫荤吃素。至于两位常在,有失皇家威严,居然为弹丸之地而出口伤人,着实让本宫恼火。随宣将为更衣――”
话音落,两人已呆若木鸡地坐于地上――只一句话,只她的一句话,这些年来费尽的心血全部都付诸东流了…….本来,本来,明晚与今晚就要她们侍寝的……但是,现在……
“娘娘,臣妾知错,臣妾知错了――”
怨歌甩袖,并不曾理会,再抬头时,那一抹清影瞬时消失在诺大的皇宫。胭脂在她后面紧紧地跟了,她的脚下似乎长了双翅膀行得飞快,快得胭脂跟不上了……胭脂觉得表小姐似乎越来越让人琢磨不透、越来越让人匪夷所思,这一秒可能是笑逐颜开,而下一秒则可能雷霆万钧……比如先前,其实那算不了什么大事,人们早已司空见惯,却被她小题大做,硬生生地把二人从正七品降到从八品……
――要知道,以前,表小姐对人是和善的啊――而那个漆黑的夜里,表小姐回来时,腿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似是受了伤,她不说,做奴才的自然不敢问。只是觉得,表小姐身上也藏了太多的秘密,或者她也知道了这宫殿内的些许不为人知的事情吧。她应该很苦,压在心里没有出口,郁闷得要哭了吧……
闷头闷脑地走了一路,再举眼时,“龙轩斋”几个字已经赫然显于身前――翟浩哲已多日不见,如今可好?
怨歌的脚步停在了漆红的梧桐木门牌号,似有些犹豫不决,理理双鬓的碎发放于耳后,咬咬唇还是进了屋子…….
翟浩哲的脸明显带着憔悴,此时正蹙眉翻阅奏折,时而怒意从生,时而温和细雨,时而捧腹大笑……投入的神情让怨歌不自学把他与宋慈比较起来――翟浩哲的长相其实更俊美一些吧。
――屋里没有一个伺候的人,想必是翟浩哲觉得碍眼都吱下去了吧,刚才居然就大摇大摆地进来了,狗奴才,都跑到哪儿晒太阳去了?
许是觉得口渴,翟浩哲顺手拿起桌前的盏杯缀在唇间,谁料喝了空,叹气后正欲取奏折――而在此时一只纤嫩的小手递了过来,茶水的香气飘到他的鼻腔,氤氲的味道充满迷醉。午后的阳光灿烂地洒下来,怨歌有了些许甜甜丝丝的感觉......
翟浩哲并未抬头,却是怒目圆睁:“是哪个奴才,朕不是吩咐下去不要人立着吗?看到你们,朕就心烦……”
怨歌一征:这个暴躁的男人……旋即应答:“皇上,是臣妾――”翟浩哲放下手中半翻的奏折,忽而回过身来,愣住,接着嗫蠕唇,终是未言。怨歌轻轻地接过杯,放到口中啜饮,而后递到翟浩哲面前,道:“皇上,刚刚好,用吧――”
翟浩哲乖乖地接过,又是一愣,把杯转了半个圈儿,正好是怨歌刚才碰唇的地方,一笑,一仰脖,一饮而尽,像是从前……自是没有再多讲,红晕已飞到怨歌的脸上,她静静地选地儿坐了:陪着他,也好,至少他可以安心一些吧。
坐着,无聊。顺着窗外望去,天空中居然飘起丝丝细雨,犹如断线的细帘潇洒地扑向大地,打湿了殿前一方,院中的落花纷纷扬落下,不知哪是土......亦不知哪是花......
--往日的那些记忆都淡了,似乎也远了,缥缈地无法抓住。惟有怨,转成恨,成了一首怨歌行。盈盈,泪点点;凄凄,断诉肠;沉沉,暮思量。
怨歌顺手拿起桌上的红枣,用帕子擦了水,优雅地放到嘴里,少顷,桌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枣核,但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又兀自拣了一颗咀嚼起来。忽而“噗哧”一声传来,怨歌举眼望去,翟浩哲正笑意盈盈地望她――
脸,又红了一次。这宫里,哪个女人不是在皇帝面前吃得比鸟还少,目的便是显得楚楚可怜,以惹他的疼爱……可是怨歌不管,她不想讨好翟浩哲,所以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皇后,给朕送几颗吧――”
怨歌淡淡地嗯了一声,随手挑了几颗又大又亮的红枣鞠在手里,却又犯了难:直接放到桌上吧,自然是不敬;而放到他手里,才是正题。怨歌自然也明白了他的些许心意,不禁撅嘴怒道:“浩哲哥哥,你好讨厌――”
恍若隔世。翟浩哲双手微颤迎上她的手,她的手一抖,枣子便顺势滚了一地……怎么会这样……浩哲哥哥?那应当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情了吧…….
怨歌的脸一冷,把手一抽,跪道:“臣妾,罪该万死,冒犯皇上――”决绝的表情让翟浩哲一个激灵,苍白的脸上略带伤感:“你,你……罢了,罢了……”
终是无法释怀――
怨歌紧紧地捏爬了裙间的丝带,兀自转着圈儿,眼神却环扫了四周,最终又落到翟浩哲身上……翟浩哲早已顾下首来,只潜心批阅奏折……怨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皇上,那件事终是未果――”
翟浩哲淡淡地唉了一声,并不抬头,似是若有所思,一只手笃笃地敲打着桌面,另一手捧一红色奏折皱眉凝想……怨歌的心似被人牢牢地抓紧了:红色――代表战事,大概是宋慈所写吧……当下里不知战况,为何半个多月没有他的消息?
怨歌眉头一皱,沉沉地问道:“皇上,可是战事?”翟浩哲冷哼两声,把奏折狠狠地往桌上一甩,抬头瞥她一眼,道:“皇后若是有兴趣就看看吧……不过朕倒是提醒你――这折子里没有关于你的只言片语……”
怨歌嘴角一勾,躬身道:“皇上,何出此言?宋大人怎会提及臣妾?”
翟浩哲没有应声,脸色却阴沉地难看,少顷,摆摆手,道:“皇后退下吧,今日里就宣柳贵人前来侍寝吧……吩咐下去,准备些许酒菜……”
怨歌退下,随着“吱呀”关门的声音响起,她忽而觉得心口的那块大石似稍稍下落了一寸……或许有了些许起色吧,要不,他怎么会召幸妃嫔,又怎么会有雅致斟酒?风啊,吹到脸上已有了凉爽的感觉,才听了秋雨,秋天就真的到了吗?
胭脂已在门外等侯多时,见她出来连忙迎上――胭脂的脸膛已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却是煞为好看,眼睛里却多了份慌忙,紧捂袖口恐有东西掉下……怨歌疑云重重地睨她,眉心皱得似那盛夏的荷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的脚步兀自加快了,好容易回到怨歌宫,却已是气喘吁吁。玉溪她们见二人神色异常地回来,也不敢多问,伺候着端了茶、倒了水,一一退下,这才长舒了口气――人说伴君如伴虎,这倒不假。只是面色温和地皇后娘娘,她的城府更是深藏不露……
一封白如雪的信件被胭脂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交与怨歌……胭脂自小不识字,自然不知这信中内容所为何事,只是拿帕子轻拭了额头上的香汗,又擦了嘴唇上暴起的干皮,再抬头,那封信已从怨歌的手中失手掉下,如一片落叶轻飘飘地,直到皇后的青布鞋上……
她的脸色已苍白的如一张绢纸,娇唇微微颤抖,纤纤玉手哆哆嗦嗦便欲拿桌上的茶盏,“呯”清脆的声音响起,蓦地扰了这午后的一分安宁――瓷器击落的声音太突兀了,已瞬时传到了宫女太监们的耳里,他们的心猛地抽紧:怎么了?
胭脂:表小姐……
怨歌摇摇欲坠,几欲跌倒,少不了胭脂在一旁精心扶了.....眩晕的感觉一过,怨歌失声惊叫,划破天寂,震醒了这一方的怒狮,猛睁眼去破坏这本已混沌的世界......
--却原来,却原来,是这样......似乎是假的......
愁痕满地无人省,露湿轻衫尽。夜半,怨歌被一袭馊馊的凉意所惊醒,疑被薄了吧,一摸,却是岑岑的汗打湿了胸前的白布衣衫......鸳鸯枕,霜寒重;翡翠衣,谁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