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17、第十六章

　　船只在河道上行驶了半个来月，眼看着离扬州也没有几天的行程了。

　　林朗除了最初的两天见过林黛玉几回，后面的日子便不曾再上过船舱三层。每日里若是太阳好了，便披件斗篷坐在船尾垂个钓杆，不为了钓着条鱼，纯属打发时间罢了。若是天色不好，便窝在自己的舱房里，举着本书翻看，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这一日，天气虽然仍旧清冷，可是太阳却格外得好，尤其难得的是，虽是在水面上却没有风。林朗便叫人端了把椅子放在船尾，自个儿裹着件大毛斗篷坐在那儿晒太阳。

　　不一会儿，船上的管事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砂锅摆在林朗旁边的矮几上。这管事姓王，人称王老二，此时盛了一碗躬身道：“朗爷，这是主子爷特意吩咐的，您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什么东西，还特意带到船上来？”林朗随口问了一句，接过来一看乃是血燕，不由得失笑，“这东西给了我，倒是有些……”

　　“主子爷是见您在京里的时候，有些咳嗽，怕您在路上天寒地冻的，再加重了。原本主子爷手头上还没这个，这是特意叫人去寻了，又派人从陆上追过来，赶在昨儿晚上送上船的呢。”王老二怕林朗不爱这个，忙絮絮地说道，将宇文昕的心意阐明。

　　“他，有心了。”林朗轻喃一声，目光默默地直视前方。他之前在南边呆的时间长了，猛地一到长安那等气候干冷的地方，便有些水土不服。不过情况并不严重，他自己都没当回事，却没想到四子却记在了心里。

　　舀了一勺子燕窝，林朗轻易便尝出来，这绝对是珍品中的珍品，怕是那座宫城里都不定有多少。

　　待用完了那碗血燕，林朗瞥见边上的王老二，问道：“给你的膏药用着怎么样，可见效了？若是有谁药效不好的，就叫过来给我看看。”

　　“好，好，那膏药好着呢，都见效，都见效的。”听他提起膏药的事，王老二忍不住笑开了脸，一个劲儿地向林朗作揖，“小的谢谢您，替兄弟们谢谢您。您的恩情，小的们定当记上一辈子。”

　　他们这船上的人，全都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从军中退下来的，个个身上都有老伤。一到冬天冷的时候，全都不是胳膊疼就是腿疼，要不就是腰疼背疼的，就没哪个是舒坦的。

　　本来，主子爷叫他们这时节出工，他们这群人心里还抱怨。他们不会埋怨主子爷，却免不了对林大爷有些厌烦。却没想到，主子爷竟是送了个大救星给他们。

　　那日林大爷瞧见有个兄弟的腿直抖，知他是伤腿受了寒疼的，便替他扎了回针，登时便止了痛。后来，在得知船上许多兄弟身上都有伤之后，林大爷更是特意给了张膏药方子，说是送给他们了。

　　他趁着有回靠岸买了药回来，按着方子上制成了膏药。嘿，还真别说，那膏药就是神奇。一贴到身上的痛处，隔日便没那么疼了，多贴几日之后便没再疼过。这么多年了，他冬天就从没这么舒坦过。

　　而且，那膏药用的药都很平常，是他们这些人能受用得起的，这一点很重要。但最最难得的，却是林大爷将那方子送了他们啊。

　　林朗笑着摆了摆手，不愿再谈这个。他叫王老二也搬了个座儿过来，两人坐在太阳底下闲聊。不经意间，他们便说到了宇文昕征战的事，时不时便会拍拍巴掌，抑或是朗声而笑。

　　他们二人坐在船头说话，二层船舱上，贾琏也带着昭儿坐在窗边，让太阳光洒在身上。贾琏只要稍稍探出头来，便能看见下面甲板上的两人。

　　“嘁，到底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身份了，还跟那些市井莽汉们混在一处。也不知林姑父知不知道他这副做派，真是枉费了林姑父钟鼎之家、书香之族的名声。”自打初上船时拌了嘴，贾二琏对林朗就很看不顺眼，此刻撇着嘴讽道。

　　“可不就是，这林大爷同二爷您比起来可差得远了。到底，二爷您也是国公府第的爷们儿，又岂是他一个歪瓜裂枣能比的。要我说，等咱们到了扬州，二爷您可得好好跟姑老爷说道说道。”昭儿站在贾琏身后，也是探头探脑地看了看，便嬉皮笑脸地道。

　　“这还用你操心。对了，我叫你去跟林家下人打听的，可都打听到了？这林朗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冷不定就冒出来了，叫咱们家措手不及的。”贾琏瞥了瞥昭儿的谄笑，端起茶水来轻呷一口。

　　说到这个，昭儿便苦了脸，愁声道：“二爷，也不知是真的，还是那林家下人嘴真严实，小的竟是、竟是什么也没打听着啊。个个儿都说林大爷是头天冒出来，第二天就被姑老爷认了嗣子，林家姑苏的族人里，也没有知道林大爷身份来历的。二爷啊，您说这林大爷会不会是……姑老爷在外面的种？”说到最后，昭儿转着眼珠子，偷偷摸摸地道。

　　贾琏闻言便是一瞪眼，啐了昭儿一口，“胡诌些什么，他怎么会是林姑父的。”即便真是，那他们老贾家也是绝不会承认的。“那，林姑父对他态度如何？”

　　“林家人说，林大爷并不常住在林家，他平日里总是住在城郊的庄子上。偶尔回林家一趟，林姑老爷对他倒很是亲切，他对姑老爷也有礼数，父子两个相处倒也平常，不冷不热的。”

　　“能办成点儿什么？”贾二琏没好气地瞪昭儿一眼，想踹这没成色的奴才两脚。叫他去打听些事儿，一点儿紧要的也没打听出来。

　　昭儿忙跪下磕了个头赔罪，被主子叫起来后，便见他伸了个懒腰，一手托住下巴，叹道：“这回去扬州，本还打算好好享受享受江南的风光人情呢。如今看来，怕是没那个闲情逸致了。老太太、太太交代的差事，还不知道能不能办得成。可惜啊可惜！”

　　什么风光人情，想要享受的就是扬州瘦马吧！？

　　对自家主子的心思，昭儿是万分清楚的。心里面撇着嘴，脸上却不敢露出来，反道：“以二爷您的本事，又有什么事办不成呢。咱们家事林姑娘的外家，同她是有血缘的亲眷，姑老爷又岂能更信林大爷去。那不过是个随意认的亲，再怎么着又怎能跟咱们家比，您说呢？”

　　他偷偷瞥贾琏一眼，见主子脸上隐含得意，便知道自己说到了点子上，不由更笑得讨好道：“至于享受风光人情的事，哪还用得着您费心，自有小的们去给您探路，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定不会叫您带着遗憾回京。”

　　“恩，算你有心。”贾二琏满意地点点头，忽然问道：“怎么，二奶奶给你的好处不够，才让你这么放纵爷？”

　　“啊？”昭儿惊呼一声，猛地抬眼去看自家主子，却见他已经歪在椅上哼起小曲儿来……

　　再往上的三层，林黛玉同周舟相对而坐在窗边的榻上，两人之间的小桌上放着两盅血燕窝，乃是方才林朗叫送上来的。

　　“这燕窝可真是好东西！我爹在宫里当了那么多年御医，我都没见过这等极品的血燕呢。”周舟轻轻搅拌下燕窝，声音略带怅然地道。

　　“想你爹了？”林黛玉放下手中的汤匙，轻拍了下周舟的手臂。她一双妙目小心地望着周舟，想看她是不是在伤怀。

　　两个小姑娘年纪相仿，性情也算相投，又都想同对方交好，半个月相处下来，倒是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大概是因着同病相怜，两人在一起很能说些心里话。

　　“是啊，怎么可能不想呢。可是，想又如何呢，又不能去找他。”周舟也放下汤匙，整个人歪在窗边上，目光向下去看那如今唯一能称得上自己的亲故的人，“我爹走的时候交代我，一定得好好活下去，别让他更加愧对于我。为了不让他那么死不瞑目，我可不得拼命地活着。”

　　林黛玉见她心情不好，也陪着歪在窗框上往下看，正瞧见底下的哥哥林朗。此时，林朗身边已经不是只有王老二，而是多了四五个当闲的船工们。几个人围着林朗，同他聊着曾经在军中的往事，一群人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哥哥的性情真是开朗，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只是，哥哥似乎并不太喜欢她，轻易都不往上来同她见一面说说话呢。林黛玉很想跟这个哥哥相处好，但却不知道要如何做才好。若是哥哥也同宝玉似的，那该有多好啊。

　　“我可不这么觉得。小师叔他……恐怕凶得很。”周舟却并不这么想，望着林朗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