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16、第十五章

　　三层的船舱里，林黛玉一身家常打扮，却还是披了件半截斗篷，船舱里到底比屋里冷一些。她坐在一处煤炉边上，略带好奇地探出一只手烤火，时而还撇过头去看那根长长的铁皮烟囱。

　　丫鬟雪雁笑嘻嘻地握着柄火钳子，将一颗煤球夹起、放下地比划，“姑娘您看，这火钳子可好用了呢，我方才只看了看，就已经会使了。待会儿等里面的煤球变成土黄ｓｅ，我就给您换一颗，能一直烧好长时候。它还有这烟囱，都不用打开窗子透气进风，哎呀……好烫。”

　　“看你，都说了这个烟囱会烫手的，你还去摸它，可长些教训了吧。快，去寻些冷水冰一冰。”见雪雁不听话地烫了手，林黛玉没好气地嗔她一眼。这丫头也都十多岁了，却还像是个长不大的一样，有个什么新鲜的就非得摸一摸蹭一蹭才算。

　　雪雁小心地搓了搓烫到的手指，吐了吐舌头，笑道：“没事了，已经不疼了。姑娘，您坐着，我去瞧瞧紫鹃姐姐怎么还没回来。”顺便还能去冰一冰手指，方才那一下真是烫疼了她。

　　林黛玉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身边的暖意。时已入腊月，这样的天气在水上赶路，就别提有多遭罪了。想当年，她从扬州进京，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又怎会不知道有多受罪。如今，路上有了这煤炉子，想来能让她少受些罪吧。

　　而这，又让她不由得想到那新得的哥哥。两人相认也没几天，便是面也没见过几回，黛玉对哥哥也只有个面上的印象罢了。除了那日看病，也就是这煤炉子，让她对哥哥有些了解。

　　他，应该是个面淡心热的吧。

　　没等雪雁出门，紫鹃便一掀棉帘进来了，手里拎着只两层的食盒子。一进了来，她便将食盒交给雪雁，自个儿来在黛玉身边，皱眉道：“姑娘还是离着炉子远些，不然怕是会被熏着。我曾听人说起过，这煤烧起来虽暖和，可一不注意便会熏着人了。严重的时候，还能害人性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船也不知是怎么准备的，连个炭盆子也没有，竟让姑娘使唤这种劣等的玩意儿。在府里的时候，咱们什么时候不是烧的上好银霜炭……姑娘，你可觉得憋闷？若是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可千万得跟我们说，不敢自个儿强忍着的。”

　　紫鹃这是怕自家姑娘碍着那新哥哥的缘故，又急着赶路回去给姑老爷侍疾，不愿意多生事端，有什么不爽利的都忍着不吭声。她家姑娘冷不丁地多了个哥哥，谁知道是福是祸呢？！

　　“煤炉子挺好的，哪值得你这么抱怨。方才在外面那么久，你也吹了不少风吧，快过来暖和暖和。”林黛玉抿着唇笑笑，拉着紫鹃凑到煤炉边上，“瞧瞧，这手都冰成什么样了，快烤烤火。雪雁，给你紫鹃姐姐搬个杌子来。”

　　雪雁清脆地答应一声，先是将食盒里的点心摆在林黛玉身旁的小几子上，又利索地给紫鹃搬了个凳子。这么来回一忙活，倒也让她忘了烫着的手，自己也坐到边上听姑娘和紫鹃说话。

　　煤炉子的事也就罢了，可这船上还有一件事，让紫鹃心里十分不平，少不得要跟姑娘说道说道。她一边给林黛玉剥核桃，一边絮絮地道：“姑娘可知道咱们隔壁住的是什么人？要我说，还是得同林大爷、林管家提一提，不能让她跟姑娘太过接近，不然怕是对姑娘的清誉有碍啊。”

　　“哥哥说过，那是他学医的师侄，名叫周舟的。怎么，可是那姑娘有什么不妥的么？”黛玉是见过周舟一面的，对那与她年岁相仿却小一辈的姑娘印象不错，却不知为何紫鹃会这样说。

　　紫鹃将剥壳的手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道：“姑娘，您是不知道，我方才去打听了，那姑娘根本就是林大爷从青楼里赎出来的，可不是什么他的师侄呢。我还听说，就是这个姑娘，还是林大爷从大老爷手里抢出来的。”

　　“哎呀，真的么？”雪雁本是静静地听着，闻言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若那周姑娘真是从那等地方出来的，又怎会有资格同自家姑娘相邻而居，这大爷也太……太乱来了。

　　“胡说什么呢，这要是让哥哥听见了多不好。”黛玉闻言也皱了眉，低斥一声没叫紫鹃继续说下去。只是，她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她那哥哥难道真的是将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说成师侄，安置在她的隔壁了？还是说，这事是别有隐情。

　　“是，我这不也是单在您跟前儿说说。”紫鹃先是应了一声，但仍忍不住地叮嘱，“姑娘，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您心里得有个底，可不能跟那人太过亲近了，叫人瞧见了不好。”

　　她嘴里的那人也没说清是谁，不知她说的是周舟，抑或还是……林朗。

　　林黛玉默默地窝在椅子上，眼神愣愣地盯着煤球上燃着的火焰，却没了烤火的心思。

　　从内心来讲，她从小儿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会对她温柔体贴、关爱有加，就好像是……是宝玉那样，每每都会想着她，会护着她，会哄着她，会……会疼着她。

　　但是她的哥哥，又该跟宝玉有些不同才是。宝玉对家里每个女孩儿都那么好，即便对她好似特别一些，也无法掩盖他的姐妹太多了。

　　许是她太过贪心了些，她想要的，是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哥哥。

　　如今，父亲给她寻了个哥哥，可这个哥哥似乎同她梦想中的那个并不一样。现在，她只期盼着日后相处下来，哥哥能是她梦想中的那样，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好哥哥。

　　“妹妹这里可安置好了？”正当林黛玉暗自惆怅又期盼的时候，舱门外一道声音响起。虽然两人接触不多，但林黛玉还是分明听出正是哥哥林朗的声音。

　　她不敢怠慢，忙在紫鹃的扶持下起身，道：“谢哥哥关心，我这里都安置好了。”她快走了两步，亲手将棉帘子掀开，果然见林朗就站在外面，福了福身笑道：“哥哥快请进。”

　　林朗借着外面的光亮打量了下林黛玉的脸色，见她气色还好，并没有奔波赶路的疲色，也没有寒冷天气下的憔悴，方点了点头进入船舱。

　　待坐定之后，林朗先是问了林黛玉在船上可还适应，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两人寒暄之后，他方道：“妹妹，方才也没同你说清楚周舟的身世，便担心你若听了些闲言碎语，难免会有些误会。”

　　“我同周舟的父亲同出一师，她父亲和哥哥生前都是宫中的太医，如今因事已经不在了。她也是受了父兄的连累，小小年纪便遭了不少罪，更是沦为官奴。好在赦大老爷同她父亲有旧，早早赶去为她赎身，又正好碰上了我这个师叔，如今那孩子也算是脱离苦海。”

　　“她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吗？”林黛玉见林朗点头，不免对周舟心生怜惜，旋即又有些同病相怜。周舟的父母兄长都已不在，而自己呢？

　　母亲早已去世，父亲如今重病在身，新得的兄长……到底不是亲哥哥，如此看来她的境遇似乎也不比周舟强到哪里去。她们两个，都是苦命的人啊。

　　林朗见她眼睑微垂，面露惆怅，心中不免一叹。林妹妹的多愁善感啊，得想个法子才行。

　　“这次回扬州，路途上难免寂寞，你们两个年岁相当，平日里可在一处闲话玩耍，多少也能派遣下路上的寂寥。另外，我还有件事想要拜托于你。”

　　他看了看黛玉的神色，见她听到自己有事相托，果然精神专注了许多，一双眼睛明亮地看着自己。小姑娘家，平日里会胡思乱想，就是太闲得很了，但凡有点事交给她，也就不那么会多愁善感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林黛玉一听说哥哥有事拜托自己，也顾不得自悲自怜了，整个人都莫名地兴奋起来，心里没有旁的念头，只想着定要将哥哥交代的事办好才行。

　　“周舟年岁不大，又是接连失去父兄，孤苦伶仃一个人，不免让人担心她。我虽是她的师叔，但总是个男子，能照顾她的生活，却不好太过亲近个小姑娘。正好有妹妹在，便想拜托妹妹多开导开导于她，别让她钻了牛角尖，成个孤僻的性子。”

　　“哥哥请放心，我会常同周舟一处的。”林黛玉心中怜惜周舟，一听便应了下来。

　　林朗交代完事情，也不多坐，起身离开了。出了黛玉这里，他便又进了周舟的舱房，讲出了一番差不多的说辞。

　　“我那妹妹身子不好，又担心父亲的病情，我怕她整日里自个儿胡思乱想，让自己的身子承受不住。拜托你平日多去陪陪她，免得她还没到扬州，反先熬坏了自己的身子。”

　　周舟这里自然也不会推辞，信誓旦旦地点头答应下来。师叔交代的事情，她必然是义不容辞的。

　　有了两个小姑娘的互相扶持，林朗林大爷算是成了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