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18、第十七章

　　林黛玉略感不解，歪着头看向周舟。哥哥在她面前时，总是温文尔雅的模样，难道在对着周舟的时候，会有所不同么？若是这样，她的心里不禁有些小窃喜，也许哥哥对她是与别人不同的呢。

　　周舟瞥见了黛玉微微勾起的嘴角，却并没有放在心上，“小师叔平日里总是挺和蔼温和的，可我总觉得那并不是他喜欢我、疼爱我，而是因着一份责任。因为我叫了他一声师叔，因着他同我爹有一份师兄弟的缘分，所以他才将我护在身边。”

　　“所以，”她看一眼黛玉蓦然微变的脸色，探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漾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语气却无比坚定，“所以啊，现在我心里头就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要努力，努力让小师叔真心喜欢我，疼爱我，而不是只因着那一份责任。为了这个，我会拼尽全力去学，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一个小师叔疼爱的女孩子。”

　　“你……”何至于此啊？林黛玉被她那话语震撼了，有些说不出话来。对于周舟这样的做法，她心中并不怎么认同，至少以她的性情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只是，我同你并不一样。”周舟笑着摇了摇头，仍将目光转向窗外，也不知注视着哪里，“你如今父亲尚还在世，又还有京中的外家看护，有疼爱你的外祖母，有青梅竹马的表哥，如今还有小师叔这哥哥。小师叔既然成了你父亲的嗣子，那对你就也有一份责任。单是为了这个，他也会看护好你的。可是，我呢？唉——”

　　周舟略带愁苦的一叹，扭过头来瞥一眼黛玉身后的紫鹃，道：“我父母兄长皆已去世，父兄还是因罪而亡，自个儿头上又背着个曾沦落青楼的污点。如今唯一能够依靠的，便也只有小师叔，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可不就得好好为自己谋划才行。”

　　黛玉的这个丫鬟，大概就是因着她身上的这个污点，十分不待见她。每回黛玉不注意地时候，她都能瞧见这丫鬟拿眼角睨她，目光里满是不屑和嫌弃。

　　“哥哥他，他是个好人，会好好照看你的。”林黛玉握住周舟的手，轻声地安慰道：“你不是也说了，哥哥是个有责任心的。就好比前阵子，不就听说哥哥因着琏二哥误会你，还给了琏二哥脸色看呢。”

　　“是呢，小师叔是好人。”周舟也觉得自己失态，闻言便笑着转开话题，道：“我从没往南边去过，听说南边冬天要暖和得多，如今看着果然如此，天上的太阳真好。”

　　“其实也没那多暖和，京城那边的冬天是干冷，江南到了冬天也是冷的，而是阴冷，不比京城暖和呢……”黛玉也敛了敛心情，笑着将手探到太阳光底下，同周舟闲聊起来。

　　只是，在她的心里到底是留了道阴影，脸上即便是笑着，也带着淡淡的愁绪。

　　待送走了周舟，紫鹃边收拾茶盏，边絮絮地抱怨道：“什么人呐！明明知道自个儿身上有污点，还不知道多避讳着姑娘些，有事没事总爱往跟前凑合，生怕别人不知道烦她似的。还有她那算是什么做派，明打明儿地就说要讨好人，想法子讨人家欢喜，也不嫌丢人。姑娘，您可得离着她远些，不然万一她干出什么腌臜事儿来，说不得还得连累您……”

　　林黛玉歪在煤炉便的躺椅上，身上盖了张薄褥子，神情怔怔地望着炉子上跳跃着的火焰，并没有理会紫鹃的絮叨。抑或者，她兀自沉浸在思绪中，压根儿就没听见紫鹃的话。

　　今日同周舟的一番话，让她心里也颇有波澜，一时间根本平静不下来。

　　周舟说她自己孤苦伶仃，身边只有哥哥能够依靠，还那自己跟她相比，似乎对她十分羡慕。可是……周舟又哪里知道，她对自己的未来，也是充满了彷徨与恐惧。

　　她已经逼问过林持夫妇，知道了父亲已经病入膏肓，怕是连一年的时候都不剩。也许不久之后，她便同周舟一样，是个父母兄弟都没了的孤苦之人。

　　是啊，她还有个外家，有对她疼爱万分的老太太，又和她两小无猜的宝玉，又与她嬉戏打闹的姐妹们。可是，在那个荣国府里……她总都是个外人，是个外人啊！

　　往后，她能依靠的又会是谁呢？

　　老祖宗？

　　宝玉？

　　哥哥？

　　…………

　　两个小姑娘的心事，林朗并不知晓，甚至他再次见到她们，已经是船只靠岸的那天了。

　　扬州码头上，林家管家林重正翘首以盼。之前得了大爷和姑娘回程的消息，盘算了行程之后，他就估摸着日子等着了。好在只等了两天，大爷的船便靠了岸。

　　“小的给大爷请安，给琏二爷请安。”林重快步走上前，向着林朗和贾琏深施一礼，然后去看随后下船的林黛玉，一屈膝便跪下磕了个头，“林重见过姑娘。”

　　“咳咳，”那边的主仆厮见，让贾琏颇感有趣地瞥了一眼林朗，那意思很明白，鄙夷林朗在林家下人中的地位，“林表弟，贵府的下人果然都是尊重主子的呢。”

　　林朗淡然笑笑，并不理会贾琏，一转身将周舟叫到了身边。再转回身来的时候，便已经有人上前来见礼，“见过朗爷。朗爷，您可回来了，咱们都、都……”

　　这是一行四五个汉子，一见着林朗便高兴得不行，似乎有什么喜事想说，却碍于此处人太多不方便，支吾了半晌。

　　“恩，回来了，有事回去再说，先来见见我的师侄。”林朗拍拍为首的汉子，叫过周舟讲明她身份，又道：“你们先将她们领回去，我从长安带了些东西都在船上，你们也一起拉回去。若是人手不够，便叫船上王老二他们帮帮忙。”

　　这些汉子都是当时从军中退下来的，被林朗救过命又没有生计，索性便跟了他。为了安置他们，也为了自己有个地方，林朗在扬州城郊买了个庄子，将人都安置在那儿。便是他自己，平日里也都是呆在庄子上。

　　因着周舟的身份，他不打算将这孩子带到林府去，直接送到庄子上，也省得孩子受气。

　　处理好了这边，林朗方才回过身来，林家这边林黛玉和贾琏都分别上了马车，剩下的东西自有下人们周转搬运。

　　林重一见林朗说完话，连忙上前赔着笑脸，道：“大爷可叙完话了，咱们这便回府吧。老爷早就盼着姑娘和您回来，这两天更是时不时便会问一问。这会儿姑娘和您回去了，老爷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呢。”

　　“走吧。”林朗不愿同他废话，随意点了点头，便上了一汉子牵过来的马匹。这是他们特意从庄子上给带来的，林朗从战场上带下来的好马。

　　一路上无话，到了林府的时候，林如海已经等在了二门处。林黛玉再懂礼数一个小姑娘，此时看见多年不见的亲爹，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地小跑儿了过去。

　　林如海也是红了眼眶，但到底是温文雅士，并没掉下泪来，只颤着手臂抱住了女儿，轻抚着她的被安抚着。

　　“爹爹，您、您瘦了好多……”林黛玉半晌方才止住了啼哭，微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林如海，入目的便是那病弱不堪的模样，心中不免悲痛交加，眼泪便又忍不住掉下来。

　　“不过瘦一些罢了，没什么大碍的。玉儿，你一路上想是累了，身子又素来单薄，我听说启程之前还病了一场，如今身子可还好？如今既已经回来了，便先回去好好歇一歇，有什么话咱们父女晚上再说。”林如海说着，抬眼给林持家的是个眼色。

　　“是呀，姑娘。您的院子，老爷一直都没叫动，还每日里都叫人打扫。您快去看看，是不是跟当年一模一样。”

　　林黛玉尽管心中不舍，但也知道这会儿爹爹怕是有话要同哥哥和琏二爷说，她在这里想来不方便。左右都已经回到爹爹身边了，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的，便先告退回了自己以前的院子。

　　待她一走，林如海先是向林朗点点头，便转向了贾琏，和蔼地笑道：“这寒冬腊月的，劳累的贤侄这么远跑一趟，实在是惭愧了。如今既到了姑父这里，便权当是在自己家，万万不可同姑父客气。我已经为贤侄安排了院子，可先过去休整一二。若是有什么不适的，尽管同下人们讲。”

　　贾琏连忙起身道“不敢”，又听林如海道：“晚间我已命人设了接风宴，到时咱们两个再好好叙一叙。”

　　这是打发自己呢！贾琏心知肚明，也不多耽搁，笑呵呵地向林如海告退，去客院收拾自己。至于，这边的“父子”两个会说些什么……哼，管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