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林郎新传》苍白少女

15、第十四章

　　灞水码头之上，林朗和宇文昕相对而立。

　　“相送千里，终有一别，就送到这儿吧。”林朗身披一件黑狐皮斗篷，回头望一眼已经安置妥当，随时可以启行的船只。

　　不待宇文昕开口，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只锦囊，在手中略颠了颠之后塞进宇文昕的怀里，郑重叮嘱道：“里面是我给你的新年礼物，待到回府之后再打开看喜不喜欢。四子，这可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物，便是不喜欢也不能退回来，不然我可就翻脸了。”

　　宇文昕闻言便笑了，隔着衣襟抚了抚怀中的锦囊，“放心，你送的东西，如何还能是不喜欢的。我也给你准备的礼物，只是这会子还没准备妥当。不过，待你到了扬州，差不多也就能送到了。”

　　林朗回扬州乃是走水路，一路上虽是顺流而下，却也少不得大半个月的功夫。若是走陆路快马加鞭的话，十来天便能赶到了。

　　“好，我等着你的礼物。”林朗见他并没多问锦囊的事，脸上的笑容不禁更加灿烂了些。那里面乃是件好东西，可四子若是看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儿。是以他才在临行之前送过去，也免得两人因为那个当面争执。

　　待林朗登上了船，艄公的一声号子唱起，船只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船上船下之人纷纷挥手告别，便是一直坐在车里的王熙凤，也忍不住半探出身子，向着船上的贾琏使劲儿挥动着帕子。她的一双凤眸已经红了，想着不知多少日子夫妻不得相见，也不知那琏二在扬州会不会乱来，眼泪可不就止不住下来了。

　　宇文昕立在码头上，目光灼灼地追着那艘船，直待它都已经变成个点了，方回过身来又抚了抚胸前的锦囊，然后才上马回京去。

　　刚才自己只顾着林朗要走，倒是没太在意他话中的意思，这会儿却有些品出味来了。想来，这锦囊中的礼物，怕不是什么能让他喜欢的。而林朗送的东西能让他不喜欢的……

　　唉，希望不是那一件。马背之上，宇文昕再次抚了抚锦囊，紧紧皱起了眉心。

　　船只启航，林朗并没急着回舱房，而是顶风站在船头。站在这里，他仍旧还能够看见宇文昕的身影，便目不转睛地望着。仍站在长安的土地上时，他还并没有离别的怅然与寂寞，可是现在……

　　在他身后，是高达三层的船舱，林黛玉同师侄周舟被安排在最顶层，他同贾琏则在二层，最下面安置着随从们。随着船只离码头越来越远，下人和船夫们便各忙各的了。

　　从内心来讲，贾琏是很不想凑过去相陪的，毕竟这寒风刺骨的，他可不愿意找罪受。可他头顶上压着两座大山，哪个都要求他同林朗套近乎，少不得就要主动接近人家。

　　“林表弟能得肃王爷亲自相送，实在让我羡慕嫉妒呀。”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站到林朗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正好还能隐约瞧见肃王爷站在码头上的身姿，言辞间颇为唏嘘。

　　有老太太和老爷的吩咐，他这几日可是没少腻着林朗，凭着这个差不多天天儿都在肃王爷跟前露脸。可惜啊，人家王爷怕是到现在也没记住他的名讳。

　　这不，来码头上送行了，看都没看他这荣国府长子嫡孙一眼，就跟他不存在似的。好在还有他家二奶奶，不然出趟远门儿连个送行的都没有，得多丢面子。

　　“我们有什么好羡慕的，倒是琏二爷你，方才我可是瞧见了，琏二奶奶对你可是依依不舍的，就差没抱着你不叫走了。夫妻如此恩爱，岂不更叫人羡慕。”林朗瞥过去一眼，见贾琏冻得缩着脖子，却没有回船舱的打算。

　　听得此言，贾琏还是有些得意的，神色间不免畅快起来。到目前为止，他都还对王熙凤这媳妇儿基本满意。若非要说什么不满意的，也就是还没给他生下个儿子了。

　　“呵呵……她就是小家子气，离不开人还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贾琏笑了两声，似贬实夸了王熙凤两句。见林朗只是淡淡地笑着并不再多言，他转了转眼珠子，忽而问道：“对了，昨儿到荣府来，老爷特意将你请了去，可是交代了什么？”

　　待见到林朗淡笑着看过来，贾琏忙‘嗨’了一声，道：“我这是第一回出远门儿，就怕是老爷他信不过，有什么事不敢交代给我办，反倒要麻烦表弟你。这要真是如此，可就要羞死我了。”

　　“也没什么，不过是问问家父的病情罢了。”事实上，赦大老爷是个傲娇的性子，特意叮嘱林朗看顾贾二琏，却又不准他告诉贾二琏，也不知图的什么。

　　这话贾琏根本不信，他老子是个什么性情他还能不知道？便是亲妹妹的生死他老子都不在意，就更别提关心妹夫的身子了。再说了，那俩人坐一块密谈了大半个时辰，难道都是在谈林姑父的病情，就没说点儿别的什么？

　　不过，虽然不信贾琏也没继续问下去。他也知道，自个儿跟人家没那个交情，说不说的全凭人家的心情。另外，就他老子那习性，怕也没有什么正经事，说不定是让林朗给他寻摸几匹扬州瘦马呢？

　　此时，贾琏便有些讪讪的，接连两个话题都没能继续下去，这若是换个人，他琏二爷就要甩袖子走人了。偏偏跟前儿这个不一般，是他得好好靠着的，只得再寻个对方可能感兴趣的话茬出来。

　　“说起来，林表弟可知道我这回除了护送林表妹和探望林姑父之外，还带着什么任务呢？我可先跟你透透气儿，要办乃是件喜事呢。”贾琏故意撞了撞林朗的肩膀，靠近了他挤眉弄眼地问道。

　　这个话题，事关他能得多少银子宝物，这林朗总该感兴趣了吧。

　　等了半晌不见林朗吭声，只是冷淡地勾着嘴角，琏二爷真想掐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你倒是说句话呀！

　　“嘿，”贾琏气得闷笑一声，撇了撇嘴挑眉道：“林表妹同宝玉年纪相仿，两家也早有接亲的意思。我这回便是去同林姑父议定这桩婚事的，连宝玉的八字和信物都带来了。据老太太说，那件信物可还是当年太．祖御赐的呢。”贾家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这婚事不担心林家不答应。

　　“等这婚事定下来，林姑父少不得要好生为林表妹准备嫁妆的。表妹乃是林家的掌上明珠，林姑父怕是恨不能为她搬空了整个林家呢。林家祖上四代列侯，林姑父又是身居盐政要职，再加上姑妈当年的嫁妆……啧啧，宝玉可真是好福气啊。”

　　他琏二爷还就不信了，这给人当嗣子的，便是靠上了肃王爷，还真能对银子产业不上心？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林朗还能无动于衷？还能不好好跟二爷他套套交情，议一议这嫁妆和产业的事儿？

　　琏二爷咬牙切齿地瞪向林朗，可惜林朗还是让他失望了，闻言神色丝毫不变，只淡淡地道：“妹妹的婚事，自有父亲定夺，我倒是不用操这个心的。想来父亲自会为妹妹寻个如意郎君，日后我也只要看顾着她过好日子便是了。”言罢，便又将目光眺向远方。

　　这回是真的想吐血啊！贾琏捂住憋闷地胸口，冲着林朗的后脑勺运气。想他琏二爷平日里也是个言谈机变的，何曾遭过这样的罪，连个话都说不下去。

　　他蓦然间就想翻脸，但脚下的船晃了下，好歹唤回了些控制力，让他想起这船是谁的来。可是，忍气吞声也不是琏二爷的作风，方才都已经忍两回了，他可不打算再忍下去。不然，往后这当嗣子岂不就不知道自个儿是谁了。

　　“说起来，方才我仿佛瞧见了个小娘子，就是你从燕鹤楼赎出来的那个吧，怎么就安置到林表妹隔壁了呢？林表妹什么身份，又岂是一个贱籍女子能够沾染的？你好歹过到了林姑父膝下，也该当对林表妹多些爱护之心，岂可如此轻忽。”

　　“贱籍？”林朗回过身来，面容冷肃地睇着贾琏，沉声道：“记住了，那是我师侄，望琏二爷日后不要再认错了。”

　　说罢，林朗又瞥了他一眼，一甩袖子走了。这事倒真是让四子说中了，周舟的身世很有些麻烦，让林朗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更糟了一分。

　　贾琏被林朗那一眼，看得咽了咽口水，讷讷地看着人家走远。他忽然间想起他老子说过的一句话，“记住，那林朗你可别去惹，那可不是个好惹的，手上怕是沾过不少血。”

　　曾经，他并不信他老子那话，林朗一瞧就是个温润书生，哪有一丝心狠手辣手染鲜血的狠戾模样。甚至，他还在心中腹诽过，就他老子那看人的眼光，还评价人呢。

　　如今……他果然不了解他老子吗？！

　　船上除了贾琏，也还有旁的人在议论着周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