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钰》陆仟

4、太学府风波

　　江南的三月正是初春时节，而燕京的三月却还是有点冷清的。
　　李晟下朝回了晋国公府，见着的便是只着一件单衣在院子里跟着徐泽成练打桩的辜钰。
　　“子郁这孩子，挺好学的，功夫底子也好，就是这性子还得多磨练。”徐太傅摸着胡须，眼里毫不掩饰对这个辜家遗孤的喜爱。

　　看着那个目光清澈而热烈的孩子，李晟又想到那日在平武陈家，这孩子脱口而出“忠心”两个字的样子，“皇上让子郁明日和皇子、伴读一起上太学。”
　　“那就去，左右不过是想放在他眼皮底下才安心。这模样倒是和他哥哥不太像，这眼神和性子倒是像极，只怕皇上见了安心变闹心，也就不会管他了。”知道李晟是担心李毅借机发难于辜钰，徐太傅安抚道。
　　“那就劳烦太傅了。”

　　辜钰跟着徐泽成练得正起劲儿，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却是那个半月未见的平阳王李晟，辜钰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见到这个人心里会如此雀跃，但看到他的脸色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苍白了，心里又有些难过。
　　“子郁给王爷、太傅请安。”

　　李晟看着那张汗津津的小脸，目光也柔软了许多，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辜钰披上，“虽说是三月，还是要小心着凉。”行动间不小心碰到辜钰的胳膊，这孩子眉心一皱，李晟便挽起辜钰的袖子，果然两只胳膊都微微红肿，“欲速则不达，好身体是一切前提。”

　　辜钰很开心李晟关心自己，其实这个人很温柔，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温柔？

　　“明日开始，你便随着大皇子李成烈上太学，一起的大多是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之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辜钰攥紧的拳头和紧抿着的嘴唇，“来之前你的父亲陈怀景怎么和你说的？你以为皇宫是什么地方？辜钰，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这个名字，即使你能得手，也是把你们辜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坐实而已，你所想的报仇，就仅仅是置仇人于死地吗？你让我很失望。”
　　辜钰看着刚刚还温柔的给自己披披风的人突然变的冷漠，甚至说出对他很失望的话，辜钰很着急，他不想让他失望，他已经什么的没有了，他不想再失去这个人的关注！“不，对不起，王爷，是子郁错了！”

　　李晟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个孩子，“你要学会忍耐，不止是忍耐仇恨，在你想达成目的之前，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忍耐。在平武陈家的时候，我问过你我帮助你的话，你能给我什么，这个答案说的再多也无用，我只看你怎么做，现在我已经给了你新的身份庇护你免于死难，而之后的路，还是需要你自己走，你明白吗？你的玉牌我替你保管着，直到陈子郁做回辜钰的那天，你再来向我取吧。”

　　是啊，我凭什么让王爷不顾一切的来帮我？辜钰心下黯然，所以我要努力！总有一天，王爷会认可我的！

　　徐太傅看着这一大一小的人儿，这场景，和十年前何其相似，他明白李晟为什么对这个孩子不同了，他透过辜钰看到的，正是十年前的自己啊！这两个孩子的相遇，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但愿对彼此来说，都是幸事吧！

　　御书房内，王绪换了龙涎香，便回身到书桌旁，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李毅依然会时不时在处理政务的时候抬头看下右下手的椅子，在看到空无一人的椅子时又会怔忪片刻，才会继续手里的事。那个位子，以前是辜珏大人常坐的。

　　李毅停下笔，看了眼左侧的密折，“九王爷还住在晋国公府么？”
　　“回皇上，平阳王已于三日前，在长安街上购置了府邸，搬离了晋国公府。”
　　“礼部如何？”
　　“正忙着准备春试呢，九王爷去了也是和其他大人讨论研究试题。”
　　“着人去查查，会试和殿试主考的背景，不合适就换了。”
　　“是，皇上，再过半月，是大皇子的生辰了，您过了年后，可是许久没见大皇子了。”
　　想起自己唯一的儿子，确实是很久没见了，“那便去太学府看看吧。”

　　徐太傅告病不来太学府已经数日了，徐太傅的弟子钱大学士又顾忌李成烈的皇子身份，根本管不住这帮孩子，这对于一帮正是顽皮年龄的小孩子来说是再好不过。

　　李成烈正带着一群公子哥玩蹴鞠，四五岁的孩子根本跑不过那些大孩子，所以碍于李成烈皇子的身份，大家都很迁就他跑的很慢，时不时把球送到李成烈的脚边，李成烈玩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没意思，“不玩儿了，真没意思！”别以为他年纪小就看不出来这群人在敷衍他！哼！

　　赵亮一看这个小侄子不开心了，赶紧想办法逗李成烈开心，转头一看，爹爹说的那个抢了礼部的九王爷的妻弟陈子郁正拿着本书，坐在树荫下看着，顿时来了精神，这个陈子郁，从来太学的第一天起，他就特别讨厌这个人，他的姐夫九王爷抢了爹爹的东西，连他也在徐太傅面前抢自己的风头！哼，大家都在陪大皇子玩蹴鞠，凭什么他能在树下躲荫，“大皇子，在地面上玩蹴鞠当然没意思啦，太没有难度了，不如去水里踢，陈子郁就在湖边呢，让他去水里站着接球，您在岸上踢给他，肯定比在地上踢好玩儿多啦！”

　　李成烈想想，好像是没试过，“喂，陈子郁，去湖里站着接球。”

　　辜钰听了话，捏紧了手里的书，他不会水！这个湖不知深浅，去了可能会没命，不去一定会让大皇子不高兴，可能和一定，没命和失宠，他该怎么选？

　　正在犹豫之时，一个比辜钰和赵亮都大的孩子走到了李成烈的身边，“大皇子，臣刚刚看到皇上的銮驾往这边来了，您休息调整一下准备接驾吧。”
　　李成烈听了果然带着一众公子哥转身往凉亭走去，让一旁的宫女太监给自己拍打身上的尘土，也忘了让辜钰去水里接球这茬儿。

　　辜钰看着这个站在原地朝着自己笑的人，面色微红，“谢谢兄台帮我解围。”
　　“我确实看到了皇上的銮驾啊，”说完朝着辜钰眨眨眼，“我叫周小东，是四军统领周迎澄的长子，我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小东哥就好，其实大皇子还是比较好哄的，赵亮可以说让你去水里接球好玩，你也可以说让大家围个圈儿赵亮站在中间躲避球也很好玩儿啊，大皇子年纪小，注意力容易分散，发难到你头上，你随便再讲个什么有趣的给他引导过去，这个事儿就过去了。”周小东看着一脸“你说的对，我受教了”的表情的辜钰，觉得好笑又可爱，比自家那两个双胞胎弟妹有趣多了，“我们也快走吧，皇上的銮驾可是真的往这边来了。”

　　李毅还没走到凉亭，就见着一个紫色的小包子朝自己跑过来，近了身又一副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期待的看着自己，他想起来辜珏特别喜欢这孩子，说见了小世子就想起了他弟弟辜钰。
　　“给父皇请安！”
　　“臣等给皇上请安！”
　　“都起来吧。成烈刚刚在玩什么？”
　　“蹴鞠！可好玩儿了！我们正要去水里玩蹴鞠呢！”

　　同时一个宫人附耳在李毅旁边把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李毅目光冰冷的看向赵亮，他这个舅舅的老来子还真不简单，赵家想养废了我不成，还想养废了我的儿子？
　　“赵亮，朕听你父亲说你善于齐射，和马能心意相通，想必是极其喜欢，朕便赐予你来自西域的一匹良驹。”

　　赵亮听了皇上要赏赐自己，心里甚是高兴！果然皇上还是亲赵家！“谢皇上！”
　　“只是这马的性子激烈，你便去马厩亲身伺候三天，熟悉一下。再领回去吧。”
　　赵亮一听要去马厩那又臭又脏的地方，心下虽然高兴皇上下了赏赐，也还是很别扭难受。

　　“陈子郁是哪一个？”
　　辜钰早在李毅来之前，就站在了众人身后，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体，也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哥哥像父亲，自己像母亲，但还是担心李毅会认出来，却不想李毅竟然主动问起自己来。
　　辜钰低着头上前回话，“回皇上，草民便是陈子郁。”
　　“你既是九王爷的妻弟，就算是皇亲国戚，不必自称草民，抬起头来回话。”

　　李毅这番举动，对赵亮明赏暗罚，对辜钰又抬高到皇亲国戚，让赵家无话可说的同时，又安抚了平阳王，果然不简单。

　　“是，皇上。”在极力隐藏好自己的情绪之后，辜钰终于抬起头，直视着面前这个让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李毅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睛，楞了一下，“你这双眼睛，极好。”眼睛实在是太像辜珏了，说完便转头不再看辜钰，“成烈，不要老是贪玩，多温习太傅布置的功课，若是太傅表扬你了，父皇变准许你生辰的时候出宫。父皇还要去看淳太妃，就不陪你玩了，你们好好照顾大皇子。”说罢李毅转身快步走了，说是走，实则是逃，他不想再看到那双眼睛，李毅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辜钰看着李毅离去的背影，脸上的怒容转瞬即逝，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殊不知这瞬间正好被站在旁边的周小东瞧个正着，有趣，实在有趣，既单纯又不单纯，看来以后的生活会很有趣呢！

作者有话说

　　取名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