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听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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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后的第二天开始，崔行简就像从崔府消失了一般，越来越早出晚归。
曾梦龄闲来无事，便带着一众侍女到府内的百花园里收集雪水。
临州的冬日煞是寒冷，不到两日她便有些受不住，又见已集满三大罐，于是就势收了手。
腊月廿八的那天，在陪崔老夫人说了半个上午话后，她索性呆在自己暖呼呼的屋子里，给远在虞城的阿桃写起回信来了。
还没写到一半，便听屋外有人声传来，不一会，守在门口的秋霜传话道：“夫人，小姐来了。”
这崔府被众人称为小姐的只有一位，便是她的小姑子崔如锦，只是不知这大冷的天，她突然跑过来是为何事。
“妹妹来了，快请坐。”曾梦龄殷勤地问候着，将刚刚在写的书信收了起来，指着身旁的一张椅子向崔如锦示意到。
崔如锦坐下之后却没有立马说些什么，而是慢慢地喝了几口茶，随后才开口道：
“今日我来找嫂嫂，是要将这府里的一些忌讳说与嫂嫂听，奶奶她老人家向来不管事，我怕嫂嫂一—不小心触了哥哥的雷池而不知，惹得哥哥不快，要因此而破坏你们的夫妻关系就不好了。”
“妹妹且说。”虽然小姑子笑意盈盈，但曾梦龄直觉她并没有那么好心，不过，她倒是很好奇这府里究竟有什么需要她特别注意的事情。
“嫂嫂可听清楚了。”崔如锦顿了顿，接着开口道：“这第一便是哥哥的书房不可乱进，尤其是书房右侧古玩架第三排里的东西可千万动不得。”
“可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
似乎就等着她问这一句，崔如锦笑着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我记得几年前我不小心在里面翻到一副宁姐姐送给哥哥的书画，气得哥哥跟我一个多月没说话，还警告我从此之后不得乱进他的书房。”她似有后怕地拍了拍胸，又状似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曾梦龄，见她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其二不能动的便是梅园里面的那架秋千，别看那秋千有些破旧了，那可是几年前哥哥亲手为宁姐姐做的。去年，我准备找人把它拆了，没想到让哥哥撞见了，还被训斥了一番，哎，哥哥对宁姐姐真是太痴情了。”
崔如锦微笑着叹气，见曾梦龄还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咬牙又说道：“不过，其实这第三件才是嫂嫂你最该记住的事情，那就是哥哥向来只穿冯绣娘缝制的里衣和鞋袜，实际上前些年我们家和宁姐姐还不算富贵的时候，哥哥一直穿的是宁姐姐缝制的衣物。只是，后来哥哥心疼宁姐姐做女红容易伤眼，才找了个学得宁姐姐技艺十之八九的冯绣娘替代。”说到这，她似乎有些歉意地对曾梦龄安慰道：“嫂嫂也别太放在心上，哥哥也是心疼嫂嫂，怕你累着呀。”
“不会，我还得谢谢妹妹你特意跑过来跟我说这些，要不然哪天不小心惹怒了相公，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呢。”曾梦龄仍然是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这让原本带着别样目的的崔如锦顿觉有些无力和憋闷，之后没说两句，便匆忙地走了。
眼见崔如锦走出房门，曾梦龄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她挥手让侍女们先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手里的帕子。
呵，不就是想来告诉她，她的相公崔行简和宫里那位冉贵妃有斩不断的情丝嘛。从小一起长大、求学问，年少时互生情愫，甚至私定终身，又怎样，到头来还是她曾梦龄嫁给了崔行简，她即便再粗鄙可憎，只要她还在这崔府一日，便是这崔府名正言顺的崔夫人。
想通了这点，曾梦龄长出了一口气，拿起刚才没写完的信，复又写了起来。待两页纸写完，方从一旁的匣子里拿出父亲给她刻的那枚白芙蓉冻印章，重重地盖了上去。
吃过午饭后，她忽觉有些困倦，翻了会阿桃之前寄来的新版虞城记，便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飘渺间，看见年幼的自己坐在颜府门前那颗大枣树下，抽抽噎噎地哭道：“颜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小龄，小龄这么乖这么懂事，颜伯母也这么喜欢我，颜哥哥怎么可以娶纪家姐姐呢，不可以再等等我吗？”
饶是她哭得如此伤心，站在她面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是奋不顾身地追向正往路口走去的美丽少女，等到了路口，两人齐齐向她转过头来，她惊恐地发现一张脸是她相公，而另一张脸正是不久前见过的冉贵妃。
“啊” 曾梦龄从梦中惊醒过来，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日暮黄昏，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她又摸了摸额头上惊出的冷汗。
“夫人，你没事吧？”秋霜和春寒齐齐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挥了挥手，想了想身上有些粘腻，便让她们去备些热水，准备待会沐浴一番。
许是下午睡了一觉，到了亥时，曾梦龄竟还是没有丝毫困意。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箱里的衣服，将其中针脚细密款式别致的贴身衣物一件件地挑了出来，又让侍女们找来一个专门放旧衣的檀木箱，再一件件地将挑出来的衣物放进去，落了锁后又着人把它放到院子最远的那间储物室的角落里。
“如果相公问起来，就说这些衣服都被外面的野狗给叼走了，听清楚了吗？”
“是，夫人。”春寒顺从地应道，似乎对被野狗叼走的可能性没有半分怀疑。
“可是夫人，冯绣娘每月定期都会给相爷送衣物过来，这—”后面的话秋霜不敢说下去了，但曾梦龄自然已经领悟到她的意思。
“那就让冯绣娘以后把衣物送到我这里，相公朝堂的事已如此多，哪来的空闲管这些琐事。”她微眯着眼睛笑道，似乎这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崔行简下朝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三刻，往常这个时候曾梦龄多半已经躺下了，但是今天她似乎格外地有精神，正在灯火下拿着针线缝着衣服。
“娘子，怎么还没睡？”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解开披在外面的鹤氅。
“相公，我来帮你更衣吧。”没有回答他的话，曾梦龄把手中的针线放下，径直将他刚解开的鹤氅挂好，又亲昵地帮他整理着里面的官袍，她用左手顺了顺衣领，哪知一不下心扯开了领口，露出崔行简穿在最里面棉质的里衣，上面似乎还有些不平整的线头。
曾梦龄几不可察地抿嘴一笑，松了手有些讨好地对着崔行简道：“相公，我刚让人给你放好了热水，你快先去洗个澡，衣服我待会给你放浴室门口可好？”
虽然娘子今日的态度似乎有些反常，但忙碌一整天的崔行简却没有时间去想太多，只当她今日心情甚好，便从善如流地进了里间的浴室。
待沐浴完毕，准备换上干净的衣物而看见门口衣篮里赫然放着与刚换下里衣的同款时，他似乎才反应过来，又忽然有些想笑。
回到内室时，曾梦龄已将针簸等一应事物通通收起，正乖巧地靠坐在床边等他。
“睡吧。”黑暗中，崔行简好听又温柔的声音擦过耳边，曾梦龄只觉分外舒服，她偷偷地将头靠向了相公宽厚的胸膛。
不一会，便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崔行简垂立在一旁的手不禁轻轻地环抱住面前这个有
些瘦小的身子。
第二天一大早，曾梦龄在迷糊中醒了过来，本想伸个懒腰，哪知双手却不得动弹，一睁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被相公紧紧地抱在怀中。而破天荒地，崔行简竟然还在沉睡。
她正煞有其事地欣赏着自家相公的美好睡颜呢，一不小心却被刚睁开眼的崔行简逮个正着，曾梦龄羞地赶紧低下了头。
“早，娘子。”不同于平日的清越，崔行简此时的声音显得有些低哑，咫尺之间，让唯一的听客曾梦龄不禁有些耳朵发痒。
“早，相公。”她躲在被子里嗡嗡地回道，不过下一秒，堵在鼻尖的被子松落了下来，她一个抬头，嘴角已被人偷亲了去。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轻放在崔行简的胸前，接着又反客为主地偷亲了回去，然后有些调皮地笑着望向自家相公。
“真是个坏姑娘。”崔行简刮了刮曾梦龄秀气的鼻子，就在曾梦龄想要坐起来准备起床时，崔行简一个挺身便把她压在了身下，缓缓地低下头，唇也跟着压了下来。
辗转反复间，从温柔小心到攻城略地，曾梦龄只觉气息混乱，头晕腿软。
好一会，两人都沉浸在这唇齿之间的甜蜜里。不过，一阵声音的到来打破了这份美好。
“相爷——”来人似乎有些迟疑，但没过多久又继续说道：“兵部侍郎李大人有急事求见，正在前厅里候着，您看—”说到这他才有些迟疑，隔着内室的门帘，那位侍从的头深深地低垂着。回答他的是一阵静谧，又等了好一会，才听得崔行简惯常平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嗯，先下去吧，我待会就过去。”
见状，曾梦龄知趣地坐了起身，欲下床帮他更衣。不过，崔行简却拦住了她，又将她的手放回了暖融融的被窝里，才道：“你再睡会，我去去就来。”
说罢，立马着了人梳洗更衣，不一会，人便已走出门外。
等他走远，曾梦龄仿佛才梦醒一般，伸出双手在自己的脸颊上拍打了几下，窗外一片冰天雪地，却无法消散她脸上丝毫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听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