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猫死了》未未不知眠

6、第 6 章

　　但事实证明，白雨压根没有一点忧患意识。
　　如果他真的有对周先生的存在感到一丝不安，多少会询问裴森榆一下。可他没有，大概也不会有。见到十口真人的喜悦已经盖过了他从周先生那里感受到的短暂的不爽。
　　回去之后，白雨只顾着将十口签过名的那两本书翻来覆去地看着，其他什么事情都置之不理。
　　这点反倒是让裴森榆有些不大爽快了。
　　他本来是想跟白雨一起泡个澡，结果白雨给予他的回应竟然是比拒绝更过分的无视——对的，白雨就这么无视了他，只管自己趴在床上翻书。
　　裴森榆多问了几声，他还耍上了小性子，不耐地冲裴森榆道：“知道了！你先去洗好了呀！我今天不想跟你一起洗！”
　　裴森榆被他呛了一声，在那瞬间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倒不是白雨的语气有多严重，反而正是因为白雨的语气太过真实。他的这一声“不想跟你一起洗”，自然到就像是平时会对裴森榆说的“想跟你一起”一样，就顺着他的性子、他的心意而来——让听惯了“愿意”的裴森榆，在听到“不愿意”时有些心闷。
　　裴森榆闷了一会儿：“那我先去洗，我洗完你也马上来洗了。”
　　裴森榆向来不喜欢白雨穿着那已经在外面晃了一天的衣服就往床上躺，他总觉得这样有不清楚的脏，并不喜欢。可他平时对白雨这么说的时候，白雨就是爱答不理，这次答应下次继续这样，就更不用说在眼下白雨已经明显不想理他的情况之下了。
　　可当裴森榆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又突然接到电话去外面讲了二十几分钟，之后还顺便从厨房的冰箱里倒了一杯牛奶，再回房里，看到的依旧是白雨趴在床上纹丝不动的场景。
　　裴森榆把牛奶放在桌子上，语气略重了些许：“快去洗澡。”
　　白雨已经把书放到一边，现在是在看手机了。裴森榆猜就知道，肯定又是在看十口的微博。果不其然，他头凑过去，看到的便是白雨浏览着一个叫“怪谈十口”的主页。
　　“知道了，知道了。”
　　虽然答应着，但是在裴森榆听来，这只是敷衍。
　　“我叫你去洗澡。”白雨这样的不听话不配合还是会让裴森榆感到烦躁。
　　“马上就去了。”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白雨行动上并没有一点表示。
　　裴森榆等不下去，抓着白雨的手腕，用力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裴森榆可能是用了些力，但并不重，更不会伤到白雨。他只是想让白雨快去洗澡，别穿着这身衣服在床上蹭来蹭去。
　　可裴森榆的举动对白雨来说却完全是突然发生的，白雨既没有料想到更没有做出任何准备，就被裴森榆从床上拉了起来。他一手还拿着手机——因为手机屏幕过大，一手打字略显吃力，白雨并没有握得很稳；被裴森榆一拉，白雨手里的手机一下就甩了出去，刚好砸到了放在床头柜上的牛奶——玻璃杯与手机相撞发出了刺耳的一声，虽然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玻璃杯没碎，手机没坏，可牛奶还是溅了一地，一半还是在洒在手机屏幕上。
　　就这样的情况而言，根本不能算是白雨的错。
　　可当白雨抬头看到裴森榆皱在一起的眉头时，立刻就先开口道歉：“……我不是故意把手机扔出去的，我只是没握紧……”
　　裴森榆自然知道这不能算是白雨的错，这只是一个意外，还是由于自己的突然动作才发生的意外。他前一刻还带着些微妙烦躁的心情在望见白雨那既可怜又无辜的眼神时立刻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些许自责：“知道知道，你快去洗澡吧，我把这块地毯换了。”
　　白雨欲言又止，看了看地上的手机，再看了看裴森榆的脸色，像还是在挣扎什么，可最后也没去捡手机，只是下床拿了自己的睡衣就进去浴室了。
　　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不用开口，不用言语，就能让裴森榆主动先承认是自己的过失。裴森榆已经察觉了这微妙的情感，可他就像是被什么蛊惑着一般，总是跳不出这个圈，一次一次在内不断循环。
　　捡起手机，擦干屏幕上溅到的牛奶，看到的是白雨私信“怪谈十口”的对话框：今天见到老师真人非常开心，很喜欢你的小说！
　　这条私信并没有得到回复，可白雨就是将手机界面定在这页，就像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读到白雨给他的回信一样。
　　一直萦绕在心头那难以言述的烦躁像是找到了源头——大概是裴森榆有些嫉妒白雨对那个小说家向来直白且不加掩饰的喜爱了吧。
　　一次两次，一天两天，裴森榆也不至于放在心上，可次数多了，持续的时间长了，裴森榆就有些不太乐意了。而且今天这样的感觉尤其明显，谁让白雨为了那两本只是签了个名的小说，就将他抛在脑后了呢。
　　裴森榆将那块地毯卷起来扔到了洗衣房，又再去倒了杯牛奶。因为心里有了歉意，这杯牛奶也就更显诚意。裴森榆将牛奶微微热了一下，又加了好几勺蜂蜜进去——这是少年会喜欢的甜味。
　　平时少年的洗澡速度都是很快的，裴森榆曾经也对少年洗澡的快速表示过惊讶。后来才知道是少年不喜欢洗澡，因为少年不喜欢跟水接触。两个人一起洗的时候少年还算老实，但叫少年自己洗，不是随便淋一淋就是在那里玩水，总之从来都没认真过。
　　但这次裴森榆都在外面等很久了，都没有等到白雨从里面出来。
　　裴森榆难免就会去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刚才的所为过度了，吓到少年了，所以他现在干脆躲在浴室里不出来了？于是裴森榆轻手轻脚地走入了浴室，想去看看少年呆在里面做什么。
　　结果，竟是出乎他的意料。
　　裴森榆完全没有料到，少年泡在浴缸里，手里拿着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一起顺进来的平板。
　　看到裴森榆出现，白雨慌慌张张地将平板扔进挂在一旁的防水袋里，说道：“……我马上就洗好了，马上就好了……”
　　“……”
　　裴森榆是彻底没脾气了，要说之前他还有些烦躁，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满肚子的无奈了。
　　“行了，行了。”裴森榆在浴缸的边缘蹲下，略有些颓败感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小说家吗？”
　　白雨趴在那里，歪了一下脑袋，不懂裴森榆突然这么问是为了什么：“喜欢啊，他写的故事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他了。”
　　“……”裴森榆没有想到白雨的回答是这么的直白坦诚，顿了顿，问得不是那么情愿，“比喜欢我还喜欢吗？”
　　“……”白雨的脑袋歪得更下去了。其实如果他再聪明点，就能听出来裴森榆是有点吃醋了的意思，只可惜，他脑袋容量小，阅历也还少，玩不来人类这样的套路，只把心里最诚实的想法说了出来，“那当然是你啊，你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的肯定是你啊。”
　　那一瞬间裴森榆终于有了一种心里平衡的感觉，但依旧不满足，追着问：“嗯？你也知道我对你好了？”
　　“你每天给我准备食物衣服，还陪我玩，你最好了。”
　　“……就这样？”
　　“对啊。”白雨点头微笑，完全不知道其实自己这样的回答只让裴森榆感觉更加挫败。
　　可看着少年这么纯粹的表情，裴森榆也实在说不出其他什么话来。叹了口气，裴森榆拍拍少年的脑袋：“洗完了就从水里出来吧，别躲在这里看平板了。”
　　直到这样了，白雨才隐约感觉裴森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的样子。
　　而且得出这个判断的基础靠的还不是白雨对裴森榆的了解，仅仅只是靠着他身为一只猫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裴森榆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是带着点低落气息的。
　　裴森榆从浴室出去后，白雨也跟着出去了。
　　他只裹着浴巾，身体也没擦干，就追在裴森榆后面问道：“……你是不是生气的？是不是因为我刚才弄脏了地毯？那一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手机刚好就会砸到杯子，你别生我的气……”
　　裴森榆替他擦着身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跟你生气。”
　　“真的？”
　　“真的。”
　　光溜溜的双手下一秒就搭在了裴森榆的脖子上，白雨用鼻尖蹭着他的下巴，讨好地说道：“那你亲亲我呀，以前我洗完澡你都会亲我的，今天你都没亲……”
　　裴森榆感觉自己是真败在白雨手上了。
　　不管白雨说什么，不管是好的话亦或是不好的话，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他找不出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好好好……亲亲你……”
　　这么会撒娇的男孩子，他还是头一回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