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遇贵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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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半个时辰，大路上无车马来往。
半个时辰后，远处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幽幽驶来，即使驾车的人穿着粗布麻衣，气宇轩昂的气质也显露无余。
马车停到在大路上躺着的杨贤身边，在车中闭目养神的人睁开眼，车中人浑厚的声音传出：“外面何事？”
驾车人说道：“老爷，一名小孩昏迷在路中。”
“小孩？”车中人显然没有多在意这件事。
男子四十又三，正是壮年。体魄康健，那浑厚的声音便是他的。一身墨蓝色的锦袍显得精神抖擞，只是头上有了几根显眼的白发。
男人搂在怀里的，是一名年近四十的女子，保养得极好，仔细看与画扇的眉眼有几分相像。他们又哪能知道，谁是画扇······与画扇淡雅的气质不同，这女子倒是比画扇多了几分娇媚，入骨的媚态，更是让人心生怜意，难怪男子会将他搂入怀里。这女子就像清秋开着的海棠，深有清秋的淡雅气质，花朵却又娇艳。她的名字，如她的脸一样：秋棠。
那女子盯着身边，好似在睡着的男孩，脸上的脂粉掩盖不住她悲伤的神色。
“凌云啊，快快处理了。”男人搂着怀中的女子，不忘伸头向车外的人吩咐道。
女子若有所思，拽了拽男人的袖口，开口道：“老爷，小孩昏迷在路中央怪可怜的，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坏事，我们带着大夫，不妨给他看看。”女子的声音不像她的脸那样媚，反倒像青山石涧里叮咚作响的清泉，听了让人神情气爽。
男人拂须，并不做声。
女人见此，继续说道：“江南一行，不就是为了寻找扇儿命里的贵人么，我们多做些善事，也好让扇儿早日好起来。”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说罢又抬起手，用湖蓝色的衣袖，擦去眼里泛出的泪花，又转身看着身旁好似在熟睡中的六岁的男孩。
“我的扇儿······”说罢，眼睛里又泛出闪闪泪滴。
男人见女子哭泣，滴滴清泪烧灼着男人的内心，他也希望自己的扇儿能早日好起来，看着旁边熟睡似的儿子，轻轻叹了口气，眼睛里满是心疼。
若不是卦师说江南有贵人，又怎舍得带扇儿受这般舟车劳顿······
也好，救了这小孩，就当为扇儿积福了。
“凌云啊，把那小孩带到车里来吧。”男人浑厚的声音再次传出。
站在小孩旁边那个叫凌云的人，也松了口气，他也觉着这昏迷在路中央的小孩怪可怜的。
他蹲下，看着小孩不知从何下手，小孩浑身是伤，尤其是那双小手，根本就分不清皮肉，明显被水泡的发白。膝盖处隐隐有血水渗出，若不加以救治，只怕很快就会发炎高烧。
凌云左手从小孩脑袋上方绕过，轻轻将小孩脑袋托起，把右手探到小孩脖子下，左手又从膝盖下伸过去，将小孩打着横抱起。凌云不敢用力，生怕一用力，再次将这小孩伤到，到时候伤上加伤，只怕难以救治。
凌云将小孩抱到马车里，秋棠拿出干净的软毯，让凌云将那孩子放到放到软毯上。秋棠看到杨贤，就惊呼了一声：“天啊！”捂住了嘴巴，她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伤口，还伤在一个小孩身上······
旁边的男人看到，也微微震惊，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竟受得这般重的伤，还独自昏迷在车来车往的大道上。若不是命大，只怕已经成了蹄下亡魂了吧。
男人吩咐道：“凌云，既已到了江南，便不必再车马匆匆了，先找个落脚歇息的地方吧。”说罢继续揽着怀中的女人，不再多言。
他怀中的女人见着这可怜的男孩之后，眼中便全是哀痛，这小孩与她的扇儿一般可怜。瘫软地靠在男人怀里，噙着泪，同样一言不发，一时间，马车里气氛沉重，呼吸都感到压迫。
马车顺着大路缓缓向前驶去。车里，秋棠擦净了小孩脸上的泥巴和血渍，俊秀的小脸露了出来。秋棠一时间感叹：“这孩子长得真好看。”暖暖的手指，轻轻刮着小孩的脸颊，秋棠心中的怜惜之情更甚，脸上也是满满的疼惜。
天近正午，马车里的人终于找到了个落脚的地方。
勤快的店小二看这些人衣饰华美，满脸风尘也遮掩不住那骨子隐隐透出的高贵。以小二这么多年来接人待客的本领，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人穿着什么样的衣服，带着什么样的首饰，迈着什么样的步子，听口音从哪里来，又是什么样的地位。对这样的人，当然得用合适的笑脸迎上去。当然，，对那些平平常常的百姓，也不能冷落耽搁了去，来的都是顾客，总不能怠慢了。这些人，肯定是京城来的，非富即贵，这精明的小二，操着爽朗的声音，脸上挂着明朗又不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
“客官，是要在这歇歇脚？还是？”小二弯着精瘦的身子，脸上又挂着让人讨厌不起的笑容。
秋棠也只是得体地微微一笑，凌云便朗声道：“麻烦小二哥，给我们准备物件干净的上等客房，再送些可口的饭食。我们家老爷和妇人，赶路赶得累了，打算在此地歇息几天。”顿了顿，余光瞥到门外的马车继续说道“还有，麻烦小二哥给我们准备三大桶烧开的水。”说罢，扭头又向身后两个看似是马夫和两个胡须发白的老者低头叮嘱了几句。老者跟着两个像马夫的人走了出去。
“麻烦小二哥一会将我这几个同伴带到客房。”凌云又不忘回头叮嘱道。
“好嘞，那即位客官现在先随我去客房歇息吧。”小二将右手中拿着白色毛巾，一个利索，甩到右边肩膀上，提了裤脚，带了这几位贵人上了楼。
马夫和几位老者抱着两个小孩进来了，小二抑制不住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太过分地关注。只能用余光瞥几眼。稍大点的小孩还好，一副睡着的样子，就是小脸白了点。另一个小孩着实让小二吃了一惊。浑身用干净的软布料抱着，只把一张脸露在外面。笑脸长得很是俊俏，只是脸上那几道没擦干净的血痕和几处擦伤，还有那紧闭的双眼，不由地让人心里一紧······这样小的孩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二虽然好奇，但看了几眼就扭过了头去，这些人看着不像坏人。再说了，这种事情也不是自己一个平庸混生活的人能管的。扭过头的瞬间，小二轻轻叹息，谁也没听到，只能见到胸口的起伏，只当他是深深呼了口气。
一群人上了楼上客房。
众人歇息了一下午。
黄昏时分，已经清洗好熟睡着的杨贤骤然发起了高烧，呓语絮絮不断，浑身抽搐着，双眼紧闭，惨白的小脸露出几分不相宜的狰狞的表情。
秋棠在一旁看得心疼，还时不时转过头看一眼在昏睡中的扇儿，还好他不用承受这般的痛苦。可是，她的扇儿何时才能醒来······秋棠的眼睛微微湿润了几分，红了眼角却不忍落泪。低下头，用帕子掩了下鼻子，紧接着抬起头来往杨贤的方向看去。
这孩子也真是可怜，秋棠心里想着。他为什么会独独躺在大路上？父母怎忍心把孩子就这样丢掉？
秋棠见那几个大夫喂药喂得粗鲁，捏着嘴端着碗便要灌下去，于心不忍，将大夫请到一旁，自己亲自给小孩喂药，一勺接着一勺。见小孩喝了下去，心中很是欣喜。不知道为何，她很喜欢这个长相清秀的小男孩。如果不管他，心里就酸胀的难受，她想如果自己的扇儿成了这般肯定很疼！
江南秀丽，风景如画，秋棠和他家老爷不是不知道，只是身边有两个昏迷不醒的小孩，两人哪里还有游玩的兴致？秋棠更是每日都呆在俩孩子身边，什么事都亲历亲为。
终于在昏睡了八天之后，杨贤终于有了醒来的迹象，正当秋棠在为杨贤醒来握着手暗自祈祷的时候，大夫说他的扇儿脉搏比以前强劲了些，身体正在回恢复中，不日便可清醒。
男子一手紧握秋棠紧张到出冷汗的手，一手紧抱着秋棠的肩膀，长长地松了口气，难掩脸上的喜悦神色。
他扶着腿脚开始发软的秋棠回到了房间，一进到房间，秋棠朝着窗外的青天白日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双手合十：“感谢苍天庇佑，感谢苍天将这孩子送到我们身边，就醒了扇儿！”说罢在地上狠狠地磕着头。泪水不住地流着，低低地抽噎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怎样，女子最终趴在地上大声哭着，石涧幽泉办的嗓音也沙哑起来。
男子也很是感激，双眼湿润闪着水光，双手也因为感激紧紧握在一起。看到地上的女人几乎要昏厥过去，便走到身边温柔地扶起，做到椅子上，站在女人身前，温柔地擦去女人脸上肆虐的泪水。女人也顺势抱住男人的腰，将头靠在男人的胸膛，只有那样才能让她平静下来。
杨贤身边有两名大夫陪着，秋棠的扇儿身边陪着三个大夫，天津黄昏的时候，两边的人几乎同时禀告说：“孩子醒了。”
杨贤和扇儿都醒了。
秋棠一听到扇儿醒了，疯了似地跑到扇儿的房间，跪在床前，不顾自己颤抖着的手，紧握着那双冰凉又瘦弱的小手。秋棠自责又疼爱地看着扇儿，右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满眼含泪：“扇儿，都是母妃不好，都是母妃没有照顾好你，还好扇儿醒来了，扇儿饿不饿，母妃给你弄些吃的。”
叫扇儿的男孩，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眼睛里也满是泪花。他其实早就醒来，他能听见身边的人在说话，他想睁开眼睛，可眼睛就像长住了一样睁不开。他想坐起来，可是他没办法动弹胳膊。他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睁不开眼，说不了话，动弹不得，能活动的好像只有他的灵魂。
他发白的嘴唇微起，吃力地吐出：“母妃。”声音轻若鸿毛，好似幻听。
秋棠伸出纤细柔弱的手指，顺着眼角滑到眼尾，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眼神温柔又宠溺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苍白的人，可是泪水哪能说止就止得住？眼前苍白的小人儿正是秋棠的泪点，她不敢直视儿子的病恹恹的笑脸，更不敢直视儿子的眼睛，低下头去，眼泪啪哒啪哒滴落在小人儿盖着的锦被上，晕染开来。
是了，那女人就是宇文国的国妃秋棠，这男人便是宇文国的国主宇文清。那这床上躺着的孩子，就是两人的独子，宇文国未来的国主宇文扇。
深厚的男人一如既往的沉稳，轻轻拍了拍女人的背，又将手轻轻搭在女人单薄的肩膀上。他又怎如表面这般平静呢？他是她的夫君，他是他的父亲，他是君王，他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隐藏起来，甚至遗忘。
“老爷，夫人，公子已经醒了，身体并无大碍，只消好好休息，加以调养，便可恢复。”站在一旁的老者作揖低头道，说罢看向旁边的老者“一会拟几张药膳的方子，配合饮食调理即可。”
秋棠想起躺在隔壁的杨贤，她出门先到隔壁的房间去看那小孩。刚进门就看到小孩蜷缩着身子，窝在床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小孩看到他的瞬间眼睛迸发出闪亮的光芒，就跟刚才扇儿看他的眼神一样，颤抖着小奶音叫了声：“娘亲。”
秋棠听见他叫娘亲怔在原地，扇儿会说话以来一直叫她母妃，她又何尝不想扇儿叫她一声娘亲，就像寻常百姓那样。于扇儿她只是他的娘亲，于他她只是他的发妻······
杨贤看清了来人并非画扇，不由得嘤嘤哭泣起来：“不是娘亲，没有人要我了······”小奶音儿哽咽着，颤抖着，拨动着秋棠的心弦。
秋棠见床角如画般的小人，嘤嘤抽泣，心中一千一万的疼惜，不舍得。这么精致的小人儿，谁又舍得让这样一个小人儿在面前哭泣？
秋棠踏着缓慢的步子慢慢地向床边靠近，床上的小人儿越发往床里面蜷缩，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
画扇见他这般样子，出言安慰道：“你别怕，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弄些吃的。”这次声音的声音如棉花一半又柔又暖，眼神也温柔似水，涓涓母爱从清澈的瞳仁儿里流出，能把人看化了似的。
床上的小人儿，好像安心了些，把自己窝在被子里不再动弹，也不再发抖。
秋棠坐到床边，柔声说道：“不会没有人要你的，你跟着我们好不好，你还会有个哥哥。我们都会很疼你的。见小人儿没有反应，秋棠又往里面坐坐，轻轻拉着小人儿躺下。小孩儿乖乖的，没有反抗，两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秋棠看着，这个女人眉眼跟娘亲的好像，心里空空的，又闷闷的，还胀的难受。好想娘亲啊，大眼睛里闪着泪花，可怜极了。
秋棠小心翼翼地擦去小孩脸上的眼泪，又宠溺地轻轻揉了揉小孩儿的头：“你稍等等，我去给你拿些吃的，你就在床上好好歇着。”
杨贤的目光一直跟着离开的秋棠，直到秋棠转身关上了门。他的脸颊和头上还残留着秋棠手掌的温度，杨贤钻进被窝里，埋得深深的，想努力地把这温度留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遇贵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