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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事悲风秋画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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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平走出秋府,脸上才敢露出微微不快,看着身后抬着聘礼的几个小厮,心里更是不快,但不敢表露出来。
走在路上,被路边的行人指指点点,隐隐听到“一个戏子,怎么敢娶人家县令的女儿?”心中更是烦躁,不免加快了脚步。
回到家里,见那些小厮离开之后,脸上不快的表情迅速地转为狰狞的愤怒,平缓地呼吸也变成了粗喘气“老头子,不知好歹!还敢把东西给我送回来,平白让人笑话!”
“那些没钱的,穷疯了的下贱胚子,还敢嘲笑老子,老子平时怎么对他们的?!啊!没良心!”
杨平生气地坐在桌子旁,右手端起茶杯,里面是早就已经凉透了的水,一挨到唇,就骂了句:“妈的!”左手抓住茶杯,恨恨地甩了出去。“还真当我好欺负了?!”愤愤地把拳头打在桌子上。
秋府:
见杨平走后,画扇急急忙忙从屏风后面跑出,跪在秋县令跟前:“父亲,女儿要嫁他,求父亲成全。”画扇满心欢喜,以为父亲会同意。
“不行,我不同意。”正在喝水的秋县令把手中的茶杯甩手放在桌子上。
“为什么,您刚才不是还说问女儿的意思么?”画扇一脸震惊,心情大喜又大落,不免红了眼圈。
“画扇啊,你们两个只见过一面,你对她又能了解什么,他对你又能了解什么?为父能放心把女儿交到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手上么?”秋县令扶画扇从地上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疼惜。
“可坊间都流传他是个好人啊?泪水在画扇明澈的眼睛里打转,终于控制不住泪水,瞬间决堤,泪水划花了素雅的小脸儿。
秋县令疼惜地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那是酒坊间流传的,再者说,他的酒中仙才开张一个多月,为了站稳脚跟,不得不实打实地做生意,这样才能把名声打出去。”
他扶女儿坐下,站到画扇旁边,把画扇的左手放在自己左手掌心,右手轻轻拍着说:“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你呀,是心急了些。”
画扇已经陷入了深思,秋县令以为她已经开始放弃了。
“丁香啊,扶小姐回房休息。”秋县令走到正位上坐下,向外面招招手,把丁香叫了进来。
丁香低着头,唯唯诺诺地走到画扇跟前,准备扶画扇回屋。
秋县令有些奇怪,问道:“丁香,你怎么了,怎么不像平常那般机灵?是不是不舒服啊?”
丁香赶紧跪在地上,双手额头都紧紧地贴在地上,不敢抬头,埋头说到:“今天,是我告诉小姐杨平公子来提亲的。”说着,身子瑟瑟发抖,很害怕的样子。
“老爷,丁香知错了,请老爷责罚。”定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秋县令见此,也不忍心重罚:“那你把小姐扶回屋,就跪到小姐屋前,跪半个时辰吧。”
丁香抬头,有点不敢相信地望着秋县令,脸上泪水纵横,也是楚楚可怜。
“好了,起来吧,把小姐送回房,自己跪着去吧。”秋县令冲丁香摆摆手,自己从主位上站起来,踱步离开了前厅。
丁香一边朝着秋县令的方向磕着头,一边说着:“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等到秋县令走出了前厅,丁香从地上站起来,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涕泪,咬着嘴唇,扶起画扇的右手,一步一步地把出神地画扇,送到房里。
轻轻地关上房门,走出来,自动跪到房前的台阶下,嘴里默念着:感谢老爷,感谢小姐,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姐,跟小姐同生共死,一定好好保护小姐。”
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吹落了些许梨花,落在丁香的肩头。飞舞飘落的白色花瓣间是丁香清秀又坚毅的脸庞。
画扇躺在床上,心里想的,全是生辰那天初见杨平时的情景,俊逸的脸庞,让人难以忘怀的歌声,还有那饱含深情的褐色眼眸。努力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他,可又怎么能控制住呢?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都镌刻在脑海里不曾忘记,挥之不去啊。
一望入魔,一望成痴,县令的几句话又怎敌得过日日夜夜的思念?
难以成眠的夜晚悠长又悠长。
画扇辗转反侧了整夜,画扇未曾梳洗,也不曾描妆,任凭三千青丝凌乱地垂在身后,双眼无神,脚步虚浮地往秋县令的院子里走去。
她面容憔悴地跪在秋县令房前,金色的晨曦从画扇背后照过,影子在地上拉了好长好长。纤弱又单薄的身影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跪着,显得那么倔强。
秋县令又何尝不是一夜未眠,宝贝女儿要嫁人,还是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身为父亲在为女儿找到如意夫婿之前,又怎能在夜里成眠?
画扇跪到门前时,县令早就察觉。他在站在窗边看画扇一动也不动地跪着,清冷的早晨,被自己娇惯着的画扇又怎能经得住这份清冷?他想,画扇跪不住了,就自己回去了吧。
可是,从天微亮,天色墨青,到日头高升,金色晨曦撒了满地,画扇还在跪着。秋县令不免生气,推门而出:“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小子,你竟然这般不顾惜自己!”声音里满是恼火。
“父亲,女儿要嫁给杨平。不管他是戏子也罢,平民也罢,女儿要嫁他!”说罢,画扇在地上重重地磕着头。
秋县令见画扇这般,更是恼火,心中也不免想法子先把女儿缓下来,哪怕慢慢考究杨平的为人也行。县令心想,先把画扇稳住,再留她三个月的时间暗中考究杨平,到时候杨平是好是坏,时不时如意的夫婿,画扇自己也就知道了。若是如意夫君,凑成两人也不是不可,若杨平不是好人,那万万那不能让女儿落入那般境地。
为今之计,就是要寻个厉害的由头,先唬住女儿,再慢慢与她商量。
县令脸上又换成愠色,喝道:“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要嫁,除非你不要我这个爹!”他满以为女儿会软下来,然后再把自己心里所想告诉画扇,慢慢商量就好。
画扇一怔,她没想到父亲竟这般决绝,这般地下定决心要拆散她和杨平。心中也是愤愤不平,父亲怎么能用这来威胁他?
一气之下,脱口而出道:“父亲若以此相威胁,那请恕女儿不能再承欢膝下。女儿不孝,不能为父亲尽孝了。”
说罢,画扇在地上磕下三个头,用力而又决绝,脑门正中都是淤青。
秋县令见此,知道自己没能吓住她,画扇的倔强也像锋利的刀片,一下又一下割开父女间的血脉亲情。
说出断绝父女亲情的话,秋县令也无法再收回:“你若执意要嫁,那就嫁吧······”县令的声音一下子沧桑又无力。
听到这,以泪洗面的画扇脸上皆是大喜之色,正要口头言谢。只听得县令又幽幽说道:“我们的父女情分在你进入杨家的那一刻,也就断的一干二净了。”说罢,秋县令不顾跪在身边的画扇,眼睛里满是哀戚,幽幽地踱着步子离开。
画扇怔在原地,心里五味陈杂。
那晚,杨平回到杨府,愤愤地骂了几句之后,心中对画扇的好感降低了几分,父亲如此,女儿又能好到哪去?说不定娶过来,两个人一老一的一起让自己丢人。
第二天,秋府的仆人告知杨平,让他到秋府去提亲,顺便商议婚礼事宜时,杨平心里已经千百般不愿。可对方是县令,又怎好推脱?
杨平换上笑脸,头一点一点地答应着,转念一想,若是娶了画扇,不管自己曾经是优伶,还是酒坊老板,但马上就是县令夫婿了,这是何等荣光?!不会有人在敢对自己指指点点,说自己是个卖唱的戏子了。
画扇终究是要嫁的,准备嫁妆的时候,父女俩还是一如既往的和谐,两人好似都忘了那个约定,像平常人家出嫁女儿那样,欢欢喜喜,热热闹闹。
出嫁的日子终于到了,两人的父女情分也没有多久了,秋县令握着画扇的手,眼睛里蓄满了泪:“在这个家里,你还是我女儿,这是为父给女儿的心意。到了那边,若是生活委屈,你就用这些银两,只不过,踏进那扇门,为父也不能多管了。”
画扇早已经止不住泪水,抽泣着结果父亲手中用红绸包裹着的银两,低头哭泣,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旁边给画扇梳妆的丁香也哭得涕泗横流,跪在地上说到:“老爷放心,丁香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不让小姐受一丁点的委屈!也绝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小姐去!”
秋县令拿起桌上的红娟,擦去了画扇脸上的泪水,转过身去,双手颤颤巍巍地拿过旁边的红绸盖头,盖到画扇的头上。
盖头带上,秋县令已经老泪纵横。示意旁边的丁香出来,走到院子的梨树旁,说到:“每个月的十五、三十记得回来一趟,告诉我画扇过得怎么样。别让画扇知道。”
“听清楚了,就回屋照顾画扇吧。”声音里满是凄凉。
丁香低着头,进屋去了。
秋县令,昂着头看着树上的梨花,口中轻声说道“清梨啊,不要怪我······”背影之中,一头银发在雪白的梨花间很是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