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16、云开月明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雪，静静落着。寂静无声。山间寒风吹拂，心乱，情乱。

　　“你……”顾清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样的话，她从未听过。他，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

　　“我喜欢你。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你。”

　　他……喜欢她？

　　顾清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局面：“你……是怎么了？今天净说胡话。让墨寅带你回去……”

　　话音还未落下，身子一跌，便被男子拉进怀中。温热宽大的怀抱，淡淡的檀香味萦绕在鼻尖。

　　“跟我回去。好吗？”男子冰凉的唇附在女子耳畔。声音低哑，撩拨着顾清宁的心弦。

　　顾清宁没有推开他，只是淡淡道：“宋衡。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男子一惊，身子微微颤抖。更加用力抱紧了顾清宁，低声唤道：“清清。”

　　女子莞尔一笑：“初三毕业那天，我去你班上找你，他们说你要给校花告白。高考前夕，我在你家门口等着你，给你说加油，后来看见你送许君彤回家。她抱着你的腰，脸上笑容很刺眼。大一暑假，我想找你看演唱会，你和艺术学院院花去了博物馆……”

　　“清清，不要再说了。”男子不愿再听下去，“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和她们一起都是那种关系？”

　　“难道不是吗？”顾清宁挣脱开他的怀抱，冷冷道，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听我解释！”沈祐衡似乎看到了希望，“我不喜欢她们。我跟许君彤之间没什么的。她是我爸爸的同事的女儿。那天她脚崴了，我送她回去而已。还有那个院花……”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再解释。”顾清宁打断他的话。

　　“我……”沈祐衡有些无奈，脸色愈加苍白。

　　“你回去吧。”顾清宁没有看他，“天冷。免得着凉。你的伤还没养好。”

　　男子沉声，容色冷峻。目光冰寒入骨。声音清冷：“当初因为我的怯懦我放开了你。现在，我不会再放手。”

　　“你到底吃错什么药了？”顾清宁有些恼怒，她本不想将事情搞得这么僵。有些事，不必说清道破。

　　沈祐衡冷哼一声，并未回答。原本虚弱无力，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不管她的挣扎与捶打。只是大步走着，怀抱坚实而有力。

　　将她放在软垫上，回头对马车外的男子吩咐道：“去慕容府。”

　　“宋衡！你干什么？！你疯了？！”被他禁锢在怀中的女子愤愤道。绝佳的容颜却因嗔怒而微微发红，甚是娇蛮可爱。

　　“我说过，我不会再放手。”身后的男子目光冰寒。

　　马车绝尘而去。漫天大雪中，只有一方绫巾掉落在地。素雅精致。

　　良久，绫巾被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拾起。

　　“咱们猜的没错。”女子的声音轻柔，看着漫天飞舞的大雪。眉目如画。

　　“果然。”男子淡淡自嘲，攥紧了手中的一方素帕，“还是我想太多了。”

　　被点了穴道，顾清宁无法动弹，只得倚在沈祐衡怀中。怒目圆睁，却又无任何办法。

　　“清清，对不起。”沈祐衡俯在她耳畔淡淡道，“我会让你知道一切。”

　　慕容府乃开国元老慕容岭之世孙慕容颖之府邸。慕容颖并无平步青云之意，只是对经商有所兴趣。与官道上的各色人物并无任何往来。却仍是不可小觑的一个角色。

　　而叱咤朝堂的沈氏族的沈三公子正依托于此。

　　眼前的男子与宋衡长相并无一二。却多了些许凌厉与干练。目光无畏，神色自若。仿佛尊贵的王者。不容侵犯。

　　“你……”顾清宁看着眼前的男子，不敢相信世间真有长得完全一样的人。

　　“在下沈三，见过姑娘。”男子莞尔一笑，“近日可是听闻咱们的三少爷为了佳人茶饭不思啊。今日一见，果真惊艳。难怪咱们三少爷如此牵肠。”

　　沈祐衡撇开目光，有些不好意思。

　　“您才是沈三少爷。为何要让他代替你？将他置于如此危险之境真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所为？”顾清宁质问道，语气有些冷硬。

　　“姑娘，在下当初确是有难言之隐。”沈三缓缓道，“才不得不施此计。”

　　“无非是世族争斗。你又何必假惺惺？这是你自己的责任，为何要别人来与你承担？”

　　“倘若是与君家，在下倒不怕。只是，可怜。防不胜防。家里的二心之人，却是与我最亲近的人。”沈三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无奈。

　　“谁？”

　　“云曳。”

　　竟是那个女子。虽说确实是个清冷孤傲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会……

　　“她……跟君府有关系？”

　　“并没有。”沈三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她只是恨我。”

　　“恨你？”顾清宁无法相信，那日她明明表现出了对自己三哥的关心啊，怎么可能会害他？

　　“云曳本是庶出。奈何娘亲出身卑贱，却又是因在下之故所亡。被三房长母所抚养长大。性子才这般冰冷，古怪。”语气中充满着叹息与无奈。

　　“因为你？”顾清宁有些懵，豪门恩怨果真无法令人相信。突然又想起一事， “那……你重伤也是她的指使？”

　　“不过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沈三淡然，“在下的伤……是君予阁所下杀手。”

　　“君予阁？”顾清宁不敢相信，那个优雅淡然的女子竟会下令去害一个人，“怎么可能？君予阁与你有何仇？”

　　“君予阁表义上是正规民间组织，做些合法交易。暗地里，却是民间最大的杀手组织。”沈三平静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似乎，习以为常。

　　“怎么可能？涯筠夫人感觉那么温柔娴静。”

　　“温柔娴静？”沈三冷冷道，语气讥讽，“涯筠夫人是先帝流落在外的妹妹。是当今圣上的姑母。她的权力，只手遮天。”

　　“那……皇帝是要借君予阁之手来铲除你。从而灭掉沈家？”

　　“不错。”沈三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要让他代你回去？这样……难道不是更加凶险吗？”顾清宁有些急切。

　　“在下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在下受伤严重，倘若消息传出去。人心惶惶，君府的力量则会逐步蚕食沈府的力量，这样权力将会被一家所夺。天下必定失衡。倘若沈三少爷并无大碍，皇帝一定还会有下一步行动。”

　　“什么？权力被一家所夺，天下大乱，皇帝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没这么傻吧。

　　“哼。”沈三眼神有些鄙夷，“君府对他的登基起了很大帮助。他自然会为了君家而对沈家下手。到时候，再一并找个借口除去君家，他还有何担忧。”

　　“那……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让他去给你挡？”

　　“因为，他身上有我所没有的隐忍。过去的沈三少爷，锋芒毕露，很容易八面树敌。而他，却能很好周旋于所有人之间。皇帝，暂时不会对他动手。他会继续考虑君沈二府的作用。”

　　“那你这样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到了别人身上。”顾清宁觉得这人有些不可理喻，如果宋衡死了，该怎么办。

　　“墨寅与宣鹤会从旁协助他。”

　　“……”

　　“他们是我多年的暗卫。宋公子的安全姑娘不必担忧。”看出了顾清宁对宋衡的担忧，沈三安慰道。

　　“在下不愿回府，还有一事。”沈三淡淡道，眼神略有些歉意，“慕容公子曾对在下有恩。如今慕容家产业出现缺口，在下必当竭尽所能帮助。不得以，才将宋公子置于险境。确实是在下自私了。”

　　抬头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宋衡。他的处事方式她了解。八面玲珑，甚至说得上圆滑世故。人脉很广。他的性子，呆在沈家确实比较容易生存。而沈三，言语中却是锋芒毕露，凌厉决绝。

　　“那……沈公子，在下告辞了。”看见顾清宁略微疲惫的神色，宋衡转首对沈祐衡道。

　　“天色已晚。沈某有疾在身。便不多送了。”

　　“我要回去。”还未上马车，顾清宁便说。

　　“好啊。”沈祐衡淡淡道，嘴角一抹笑容，“墨寅，回府。”

　　“我说我要回宛平山！”

　　“没门儿。”男子渐渐靠近女子，“莫非你还想尝尝被点穴的滋味儿？”

　　“你……”不得以，顾清宁只得在恶势力的胁迫下低头，乖乖上了马车。坐在沈祐衡对面，以一个极度哀怨的目光望着他。

　　沈祐衡觉得她这样很是可爱，欲抬手，却思忖一刻，放下了。

　　“清清。我希望你能考虑我对你说的话。”

　　本已不愿再提起这个话题，谁曾想他又开始了。气氛有些尴尬。

　　“宋衡，倘若我没有瘦下来。你也不会说出那些话吧。皮相而已，比我漂亮的人多的是。”顾清宁淡嘲道。

　　“你……难道以为我是看你变漂亮了才喜欢你？”

　　“难道不是吗？”顾清宁表情淡漠，“你的历任女朋友不都是绝色倾城吗？”

　　“我并没有交往过任何人。我从始自终喜欢的都是你。”

　　顾清宁没有回答。瞥向窗外，看着过往人群。

　　良久的沉默。空气，死一般寂静。

　　马车在沈府附近的一处别苑停驻。清雅肃静，苑内是新开的红梅。点点鲜红，点缀着一片雪白的世界。

　　“清清。你喜静。沈府于你而言，太闹。你就暂且住在这里。我会派暗卫把守。现在府里有家宴，我晚上再来看你。不要试图离开。”安顿好顾清宁，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目光温柔，“我很开心你这么关心我。放心，我不会死。”

　　我不会死，我会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