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15、谁立中宵

　　感受到男子奇怪的目光，顾清宁连忙转过头，推开了他。

　　叶澜自知失态，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在下失礼，唐突了姑娘。”

　　“没……没什么。”顾清宁有些尴尬，双颊微红。

　　“咳咳。”一旁冷眼看着的叶沉想引起这两人的注意，“我看啊，这天色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哥，今晚要不要给你留门啊。”叶沉淡瞥了一眼叶澜，眼里尽是笑意。

　　“不用。”叶澜看着顾清宁道。

　　“那……如此良辰美景，我就不打扰哥你了。”叶沉附耳道，“速战速决啊。”拍了下叶澜的肩，便回去了。

　　“他……”处于神游状态的顾清宁没搞清状况，“怎么走了？”

　　“他不想呆在这儿，嫌人多。回去了。”叶澜看了看拥挤的人群。

　　两人就这样在路上走着。沉默得有些不正常。许多女子都流连于叶澜的俊逸，投来无数暧昧的目光。叶澜并未侧目，只是看着前方。

　　顾清宁侧头看着他。从容自若，傲然出尘。反观自己，却是卑微到了尘埃里。叶澜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笑了笑，低头附在她耳畔低语：“这里人太多，我带你去个清静之处。”

　　还没来得及拒绝，叶澜便拉住她的袖子朝前走去。

　　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或许这样就很好了。她并不想与他有太多牵扯。看他的样子，应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君。纵然漂泊无定，流浪四方，却依旧从容洒脱。是她，不可相比的。

　　从高三开始长胖开始，顾清宁就有一种强烈的自卑感。面对所有人都无法敞开自己的心扉。而许城安，则给予了她无限的温暖与希望。是他，让她渐渐开朗；是他，让她勇于面对他人的目光。

　　而他的离去，却给了她重重的打击。就像植物缺少光照，会渐渐地枯死。而她，也渐渐尘封起自己的一切。不让他人知晓。

　　拉着顾清宁走了一段，到了比较僻静之处。叶澜停下，偏头看着顾清宁。

　　“怎么了？”顾清宁有些错愕，瞪大眼看着他。

　　叶澜并未说什么，正色冷冷道：“别躲了。出来吧。”

　　“叶公子果然耳力奇佳。看来名不虚传。”男子淡嘲道，从房顶上跳下，停在他们面前。

　　“不知阁下为何要跟随叶某？”叶澜笑了笑，语气依旧温柔。

　　“叶公子又何必继续演下去呢？”男子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锃亮的寒光在黑夜里竟显得阴冷恐怖。

　　看见男子拿出匕首，顾清宁很害怕。不自觉地挽紧叶澜的手。叶澜侧头看着她，轻抚她的头，低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儿。”

　　“叶公子何必在美人面前逞英雄？到时候，若是死得太难看了，可不得吓着美人儿。”男子把玩着匕首，看着顾清宁。眼神充满着调戏的趣味。

　　叶澜笑了笑，语气平静：“看来阁下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侧身用左手捂住顾清宁的眼，右手一挥袖。还未来得及出手，男子便倒在了地上。匕首掉落在身畔的声音甚是清脆悦耳。男子眉心和喉部则各插着一枚银针。见血封喉。

　　“废话太多。”叶澜看着他的尸体冷冷道，“雕虫小技而已。他也会用你？”点了顾清宁的睡穴，用银针替她解了毒。随后一把抱起她，朝前走去。

　　朦胧中睁开眼，顾清宁有些晕。定睛一看，却见阿霞正睁大着眼看着她。

　　“啊！”顾清宁差点没被她给吓着。

　　“阿宁，你干嘛啊？”阿霞不满道，“我好心在这里等你醒。你倒好，一醒来就吓我。”

　　“这……”顾清宁没管她，她记得跟叶澜在一起遇见一个男子想要行凶，叶澜突然遮住她眼睛后，便没了知觉，“……叶公子呢？”

　　“醒来就惦记着人家。人早走了。难不成你还盼着人家守在床边等你醒啊？”阿霞调侃道，“不过，他说正月十五见。”

　　“正月十五？”

　　“嗯。到时候城里要举办灯会。可热闹了呢。”

　　“那跟今天有什么区别？”顾清宁撇了撇嘴。

　　“到时候皇上可要微服出巡。当然不一样。”

　　“我们又见不了皇上。有什么不一样的。这路上，不都是人挤人吗？”

　　“想想也是啊。不过，到时候，咱们还是要来的。”

　　顾清宁没有继续理会阿霞对十五的期待，看着别处出神。

　　叶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一定是杀了那个人。但他为什么要弄晕她？而他，又为什么会被人追杀？难道是漂泊时所结仇家？她，真的搞不懂他。

　　日子过得很慢。回到宛平山，顾清宁整天呆在家里，烤着火，吃着春芳从府里带回的点心。她也懒得去想叶澜的事，到时候，他应该会告诉他的。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静过去。但初十的那天，她完全不敢相信--他，来了。

　　那日下午，顾清宁出门去找阿霞。刚出房门，便看见墨寅靠在院门外。

　　“你……”顾清宁看见他有些奇怪，“来干什么？”

　　“你终于出来了。”墨寅看见她就仿佛饥饿的人看见饭菜一样。

　　“找我干什么？”虽然猜到是那个人，但她还是问了问。

　　“那个……”墨寅有些尴尬，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见了他就知道了。”

　　“不想见。”顾清宁不想再看见他，转身欲回房，却听得一声低哑的呼唤。

　　“清清。”

　　自从那天吵完架，顾清宁虽然再没有生他的气，但是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既然他自己找上门来了，也好。把话说清楚，免得窝心。

　　顾清宁转过头，正欲抒发自己的意见，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眼前的男子披着深蓝色斗篷，发丝有些凌乱，似在风中站了许久。面色苍白，俊颜很是憔悴。比七天前，更为憔悴，瘦削。这个男的，这几天到底在做些什么？

　　男子看着她，目光温柔。

　　“你……过得好吗？”男子淡淡道，声音很是微弱，却满怀着关心。

　　顾清宁本来不想理他，看见他的憔悴与颓败，却是眼睛一酸，不由得红了眼眶。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毕竟，他是她在这个时空最亲近的人。

　　沈祐衡看见她这样，却是心疼。连忙走到她面前，微微抬起手：“清清，别哭。”

　　“谁哭了！”顾清宁躲开他伸过来的手，咆哮。

　　“清清，我错了。”语气卑微而又带着祈求。

　　本来是她的错，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对不起。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他……真的在乎她？

　　转念一想，曾经的他也像现在这样想方设法逗她开心求她原谅。可是结果呢，他依然不会正眼看她一眼。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他最亲近的一个朋友。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喜欢自己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执拗下去。

　　顾清宁擦了擦眼睛，看着他，眼神充满愧疚：“我……那天……对不起。”

　　沈祐衡淡淡笑了笑，伸出苍白的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神里满是宠溺：“不生我的气了？”

　　“我本来就没生气。生气的是你。”顾清宁撇了撇嘴，样子甚是乖巧可爱。于沈祐衡看来，她，似乎在撒娇。

　　“那……我现在不生气了。”沈祐衡笑着回答，“跟我回沈府好吗？”

　　顾清宁没有答话。转过目光，看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天然纯净。

　　“下雪了。”顾清宁伸出手接着一片，却迅速融化在指尖。转瞬即逝，没有片刻的停留。

　　“嗯。”沈祐衡转过头看着天空淡淡道。

　　“那……你也该回府了。”顾清宁没有看他，“天冷，别冻着。你病还没好。”

　　男子闻言，不可置信转过头，嘴唇微微颤抖：“为……为什么？你不跟我回去？”

　　“我觉得那天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沈三少爷。”顾清宁看着他，声音冷漠，“三少爷还不懂吗？”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吗？”沈祐衡有些激动，抓住顾清宁的肩膀，“清清，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

　　“我真的没有生气。只是我觉得这样已经就很好了啊。你过你自己的生活，我过我的。以后逢人还能说我认识京城沈家三少爷，多么威风。”顾清宁笑了笑，很真诚。

　　“我不要。”沈祐衡看着顾清宁，一字一句道，“我要和你一起过。”

　　“阿衡啊。”顾清宁无奈笑笑，“你是不是傻？我去沈府干什么？白吃白喝？又以什么身份进去？”

　　“是不是沈云曳跟你说了些什么？”沈祐衡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别人的话你不用管。你只需要呆在我身边就好了。我会保护好你的。”

　　“怎么保护？你是在沈府。不是在一个平民小户。豪门恩怨，血海深仇。你自身都难保，又何况我一个不相干的人。”

　　“你哪里不相干了？”沈祐衡有些激动，甚至语无伦次，“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顾清宁一怔，看着他的眼睛。坚定的目光不容她怀疑。她完全无法相信刚刚自己所听到的。“你……在说些……什么”

　　沈祐衡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又坚定。

　　雪越来越大。漫天大雪中，顾清宁只听得他缓缓道。

　　“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