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谣》予素

13、相望不闻

　　今年的冬天有些冷。鹅毛大雪，白了整个天地。人们走亲访友，围坐在火炉边，谈着过去，聊着将来。

　　正月初三，村里人早早关了院门。正月三，传说中老鼠娶亲的日子。人们会在屋角洒许米粒，糕饼。成大娘也不例外。

　　“我敢肯定，这些东西一定会被大呆吃的。”顾清宁一本正经道。

　　成大娘闻言笑了笑：“丫头啊，你这小脑瓜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真的。因为只要二傻欺负它，它就会到处找东西吃。喏……”顾清宁指了指门边被二傻欺负后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大呆。

　　成大娘笑笑：“对了，明天城里要放烟火。你去不？”

　　“嗯。跟阿霞她们约好了。”阿霞是隔壁的姑娘，年方二八，天真活泼。

　　“好的。顺便我也去城里看看春芳。”

　　“嗯。”

　　第二日一大早。顾清宁就和村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一起相约去了城里。

　　“阿宁，你怎么穿得这么素啊？今天晚上放烟火。一定有很多公子哥儿。到时候，人家也不一定注意到你。”阿霞特意穿了刚做好的新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衣服能穿就行了。我又没奢求有人看得上我。毕竟年纪大了。”

　　阿霞玩笑道：“不过也好。多亏了你懒于打扮。你不施脂粉的样子都那么惊艳动人了。要是认真打扮起来，估计连街都挤爆了。”

　　顾清宁笑笑，并未回答。

　　公子哥，会不会，遇见他。转念一想，自嘲道，他是沈府少爷，怎么可能会跟小老百姓挤在大街上。

　　终究，不是一路人。以前到现在，从未改变。

　　大街小巷都充满着节日的喜悦。张灯结彩，热闹繁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不同的人有着属于自己不同的幸福。

　　姑娘们去月老庙求姻缘。顾清宁没有去，静静站在大殿外。看着女儿家开心而又害羞的模样。似乎，当初的她便是如此期待着爱情，梦想着与他遥不可及的未来。可是又怎么样呢，不过是得到了他的嫌弃与鄙夷。

　　而现在，她不过想平平静静过完这一生。

　　“顾姐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少女的呼叫。

　　顾清宁转头，却见沈依言。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依言一见她便兴奋地跑过来：“顾姐姐！终于又看见你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不过回家而已。”顾清宁笑笑，“阿言想我了？”

　　“哼！我想去找你玩，结果三哥理都不理我。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真的好吓人。听远岚说，春芳姑姑都被他骂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啊。”顾清宁笑道，自那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谈何吵架。

　　“可是我听见他问春芳姑姑为什么放你走。他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好凶。连远岚他们都被吓着了。”

　　“可能生病了脾气不好吧。病人需要静养的。应该是我白吃白喝太久了，走了没给钱，他不开心。”

　　“三哥怎么这么小气？”沈依言愤愤不平。

　　顾清宁不想再提起他，连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今天初四嘛。娘亲特许我跟朋友出来玩儿。她们在里面，我出来悄悄求个姻缘。”

　　“哦？”顾清宁打算调侃她一下，“求跟谁的啊？”

　　听到这里，沈依言有些不开心，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就随便求了个。”

　　“哦？”顾清宁看出来她似乎有些不开心，“跟姐姐说说，怎么啦没事的，这些都是玩儿玩儿的。”

　　沈依言垂头丧气，拿出攥在手里的签给她。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

　　看样子似乎不太好。顾清宁安慰道：“阿言啊，这些东西都是假的。我以前就求过一个，结果都没实现。别想太多了。”

　　沈依言眼中有泪光闪烁：“宣鹤哥哥本来就不喜欢我。都是我一厢情愿。”

　　看来这孩子喜欢宣鹤，那个武艺超群的男子。虽没见过他，可是听沈依言描述，是个意气风发，英勇无畏的好男儿。

　　顾清宁安慰道：“姻缘这种事，说不准的。说不定哪天你就遇见另外一个人了。”

　　“真的吗？”沈依言拉着顾清宁，“顾姐姐。”

　　“真的。”顾清宁笑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朋友们该等急……”

　　“顾清宁？”稚嫩的童声，语气却有几分讥诮，打断了她的话。

　　诶？叶沉？他怎么也在这儿？那，叶澜会不会也在这儿？

　　怎么了？她怎么会想到他？

　　“嗨！阿沉！”顾清宁抬手向他打了一个招呼，却看见他旁边的女子。女子素净优雅，淡施脂粉。浅笑晏晏，向顾清宁点了点头。

　　“这位是……”顾清宁看着叶沉，他旁边竟会有如此有气质的女子。不过他们兄弟俩云游四海，这难道是叶澜的朋友？

　　“涯筠夫人。”叶沉平静道，“这是顾清宁顾姑娘。”

　　涯筠夫人并未答语，与顾清宁相□□头致意，算是认识。

　　“哇！是涯筠夫人！”沈依言拉着她的袖子激动道，“曾传言她是先帝的义妹，想不到这么年轻。”

　　顾清宁细细看去，女子年纪似乎并不大，约莫三十岁左右，很有风韵。看上去安静恬淡，不像是叱咤一方的阁主。

　　远岚曾闲谈时告诉过她，京城有阁，名曰君予。说是个阁，不过是个代号。一个民间组织，却精英荟萃，百家争鸣。在江湖上有极高的地位。连皇帝都敬畏三分。而阁主，竟是眼前这个看似优雅安静，不争世事的女子。

　　“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叶沉瞥了眼沈依言，淡嘲道。

　　“喂！你个小孩子竟敢嘲笑本小姐！”沈依言觉得这孩子很无礼。

　　“没教养。”叶沉嘲了一句，并未搭理她，转而对顾清宁道：“我哥今天有要事。”

　　“啊？”顾清宁一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看你似乎想问这个问题。”叶沉奇怪地笑笑，“我哥这人吧，虽然很多女的都喜欢他，但是你放心，他对那些女的没有任何想法。”

　　叶沉又示意她弯腰低下，附在她耳畔说：“所以，他的清白你不用怀疑。”

　　顾清宁连忙抬头，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叶沉笑了笑，一本正经道：“我们还有事，先走了。”说罢，便跟涯筠夫人一起走了。

　　“喂！你干嘛就走了啊！给本小姐站住！”沈依言不依不饶。

　　叶沉回头，瞪了一眼她。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

　　“顾姐姐，他……他居然敢瞪我！”

　　顾清宁笑笑，哄了哄她。送她回去。这时姑娘们也都祈完愿，求了签出来。

　　夜晚。众人一起在长安街上闲逛。阿霞的哥哥阿威在城里开了一家客栈，晚上可以去那里住宿。

　　熙熙攘攘的人群。公子丽人，香车宝马。茶坊酒肆，管弦丝竹悦耳。御路天街，珠翠罗绮溢目。新声巧笑，喁喁细语。一片繁华之景。

　　顾清宁在人海中，抓紧阿霞的手，生怕被人群挤散。

　　突然人似乎越来越多。大家不停朝前涌去。依稀听得几句高呼，却是沈府各贵人前来百朝楼观赏烟火。

　　百朝楼立于长安街尾，倚湖而建。乃长安四大楼之一。据闻是沈家资产。每年沈府人都会到这里赏烟火。且景致极佳，甚至传言唯有达官贵人才能有机会来此楼。

　　他？应该也会来吧。

　　神思一恍惚，顾清宁发现自己被人流挤到了前面。大家都争着一睹沈家的华贵。

　　街被沈府亲卫拦住，供马车通行。顾清宁只能从缝隙里看过去。一辆辆马车华贵而典雅，上面有沈府专属的徽文。一群车队，浩浩荡荡驶过去。侍女行走优雅从容，姿色极佳。这架势，堪比王孙。难怪是皇上的心中刺。

　　人群不停朝前拥挤，顾清宁想回去，却被激动的阿霞拉着朝前走。没办法，顾清宁只得跟着她随着涌动的人潮慢慢前行。

　　然后来到了百朝楼。

　　贵人们依次下车。最先下来的是沈依言，挽着沈云曳在一旁等待。

　　随后帘子掀开，一个英俊挺拔的青年跳下车，站在沈依言旁边。是四公子，沈祐凡。当朝最年轻的进士，博古通今，连皇上都对他赞赏有加。且其为人风趣幽默，一点不似读书人的迂腐，古板。

　　顾清宁看见了墨寅和花宛。旁边马车上，一只修长的手掀开帘子。男子容色冷峻，眼神却似乎有些空洞。在墨寅搀扶下下车。男子环顾四周看了看，眼神里闪过一丝落寞。继而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去。甚至没有搭理小妹的招呼。

　　等待着长辈进了楼，小辈们也陆续进楼。只见沈依言似乎想跟他说话，他却目不斜视，径自走了进去。

　　沈云曳似乎在一旁安慰她，挽着她，也进了楼。

　　顾清宁看见他的样子，心里竟有些难过。空洞的眼神，虚弱的身体竟需要别人的搀扶才勉强能够行走。

　　不过，这一切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人群依旧热闹，议论着豪门世家的种种。

　　“阿宁，听他们说最后下车的青年是三公子。真的不负盛名。果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阿霞在一旁犯着花痴。

　　顾清宁笑笑，并未回答她的话。

　　“走吧。”

　　烟火璀璨，闪耀了整个夜空。盛世繁华，流年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