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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细语声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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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倒也轻快,一晃而过。似是这人世间,总是在天一明一暗间,白驹过隙,转眼便是一生。
水榭亭破了冰,天气稍微转暖。
那日,烟雨正和小环在摆弄水榭亭前的花草,无所事事,唯有这些花草打发时间。而如今寒气已渐渐退去,风没有那么刺骨,反而有一丝温润。这个天气,也正好照看那沉睡了一冬的花草。
烟雨饶有兴致的摆弄那些装在瓷器中的植物,宋时私窑众多,烧出的瓷器也是流光溢彩,上等窑烧出的多在器皿身上刻画人物或植物形象,釉色光亮,下巧细致,但并不是所有的人家都可以轻松享用这些奢侈品,如果能享用官窑所烧制的瓷器,更是难上加难。十年前的那场灾难,白府已日渐衰微,戴罪之身本来已不可能再享用官窑瓷器,出人意料之外的,白府府邸没有被充公,刘氏有所仰仗,凭借着在宫里的靠山,跋扈的把白府越发的整顿得肃严,清冷威严的府邸掩盖了当年的那些父亲去世时树倒猢狲散的落魄,刘氏虽然为人张扬跋扈,但不可否认,这些年把白府大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在民间经商,染坊、布衣间、客栈,几乎多种行当都有刘氏涉足,每年都有不少收入。自然也能收归官窑器皿,这些器皿众多,甚至在白府厅堂内随意摆放,烟雨看着可惜,就收了一些作为花器使用。
“小环,你说,这刘氏倒是个厉害人物,这白府已经变成了刘府,只差门头一改,便可成她刘氏一族韬光养晦之地。”烟雨摆弄着那些随处可见的官窑器皿,出自耀州窑的瓷器,胎骨很薄,釉层匀净。
“小娘子,其实依小环所看,二夫人并非薄情寡义之人,老爷去世这么多年,她想办法留住了白府,按照宋法,她可以带着一部分财物改嫁,她是当今皇亲国戚,又怎会有后顾之忧,但是这么多年,她一直守着白府,除了不能兴旺人丁,倒也维持了府里的生计,虽没有了当年老爷的俸禄,倒也不落当年,甚至比当年的白府更为富丽堂皇。”
“小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在守护白府,还是想把白府作为她生财之地。近十年,她凭借宫里靠山,在民间经商敛财,而我作为白府唯一的后人,却连账本都无法查看,任何人都不由我支配。”
说话间,远处有来人已至。是当宽姑姑。
“小娘子,”当宽从远处走近,面无表情的说道:“下个月就是你的及笄礼,二夫人命我来询问,您对及笄礼有何主意?”
烟雨一阵寒意涌上,自己已快到及笄之年,那日刘氏也说到正在择夫家人选,以刘氏的性格,不会前来询问她是否愿意,更不会对她有半分留情,也许,自己出嫁从夫,白府也就真的成了刘府。但,她并不想嫁人,至少当前不想,而且还是刘氏择的夫。她自知刘氏遣人来询问并非真心实意来征求她的意见,只是过来告知她,即将要成人生大礼。
“当宽姑姑,一切从简就好,任由姨娘安排。”烟雨冷冷的回应。
“小娘子,不是当奴婢的话多,您一直都称二夫人为“姨娘”,可知,若不是她,白府何以为家?就凭二夫人为白府所做的一切,也当之无愧为夫人,况且她只作二夫人,留了大夫人一位给你母亲。”当宽饶有蔑视之意的看着烟雨,说道。
“多谢当宽姑姑提醒,”烟雨颔笑了一下,“但当时虽我母亲已不在人世,但是父亲只以妾室之礼,从侧门将姨娘接到白府,白府未挂红杖,未宴请宾客,未拜高堂,这完全都是父亲的主意,为何父亲一过世,姨娘就成了夫人,连我父亲都没有承认的事情,倒是被你们满口说得理所当然呢。”
烟雨说话间语气逐渐加重,倒是当宽被震慑了一番,但又转念抬出了靠山:“这全是夫人的意思,如果你执意不改口,恐怕夫人要以家规处置!”
“哈哈,”烟雨笑了出来,用平静的语调说道:“哪一条家规?规定了夫家死后,侧房可以变为正房?我母亲才是白府唯一的夫人,我断不会称她为夫人。”
看到烟雨嘴角浮起的不懈,当宽自知已无必要再起争执,于是把旁边的侍女支过来给烟雨量体,准备做及笄礼的衣裳。冷笑了一声,饶有“走着瞧”之意便扬长而去。
烟雨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番话必然是刘氏让当宽前来示威,如若自己改口,也就是承认刘氏在白府当家的地位。这是自己最后的骨气,也是对父母在天之灵的尊重。
“小娘子,”烟雨被身边的量衣丫鬟打断了冥思,她定睛一看,是半月前在水榭亭前遇到的婢女绿萦。
“绿萦?你不是在清扫脏物吗?怎么做了量体丫鬟?”她有些疑惑。
“小娘子,白府开设有各大布衣坊,我想如果在府内清扫脏物便无法脱身出府回茶馆,刚好白府二十几口仆人的衣着需要更换,就做了量体送衣的差事,往返于布衣坊与白府之间,才有时间按照小娘子说的回茶馆查看。”
她顿了顿,“也是因为这个差事,我才能够又见到小姐,要不然我哪里进得了您的院子。”
“那你回茶馆查探,有何收获?”烟雨问道。
“我按照小娘子所说,回到茶馆,从后门进入,荒废了几个月的茶馆有了不少积尘,我仔细查看,发现窗户和茶桌上有脚印,应该是男人的脚印,定是有人不久前从窗户爬入茶馆,但是我想不明白,我父亲已入狱,而大哥病逝,二哥不知所踪,会是谁到被封了的茶馆来呢?”
“绿萦,如此一来,这桩案有了眉目,我想,这个人,或者是你的二哥、或者是下毒杀人者,但我想,你二哥是你们的亲人,不可能陷自己的父亲于不义,但是你二哥的失踪,也许跟这桩案有关。”
绿萦顿时啜泣出声:“我就知道,父亲一定是冤枉的。”
说话间,绿萦已经跪下,:“求小娘子救救我父亲,奴婢一定感恩戴德,侍奉小娘子左右。”
“绿萦,你先起来。”身边的小环把绿萦拉起来,烟雨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才对绿萦说道:“你来白府数日,既已知我的境地,我断不能出府,也无权无势,但我有救你爹的法子,只看在我们同病相怜,我不忍心你和亲人天人永隔,来……”烟雨凑近绿萦耳边,低声细语,绿萦频频点头,像是听懂了什么。
“谢谢小娘子大恩,谢谢小娘子大恩……”说话间,绿萦又顺势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