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雪中生怜悯 ...
-
大风呼啸着,将阴沉的天空推向无底的深渊。齐膝的雪,软软的堆积着,像织过的棉絮,轻柔不迫。
烟雨披了一件红色的织锦棉衣,手上握着暖炉,走出了房门,正是灯节刚过,似乎一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她只听得府外似有似无的叫卖声,踏着厚重的雪,经过水榭亭。
那是昨晚烟雨和小环被罚跪的地方,此时正有一个丫鬟在清扫积雪,烟雨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未清扫的积雪中,突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欣然。
她打量了一下那个清扫积雪的婢女,那婢女生得清秀,便上前去问了几句。
“你是刚到白府的吗?”烟雨问道。
“回小娘子,婢女绿萦,初到白府三日,被当宽姑姑安排清扫府内脏物。”
“绿萦,看你年纪也不大,皮肤白净不像常年做活的人,怎么做起了奴婢呢?”
“回小娘子,奴婢原是福满楼茶楼当家的女儿,母亲早逝,上头有两个哥哥,但大哥常年卧病在床,不经人世,二哥生性顽劣,常在外闯祸,前几年茶楼倒是宾朋满坐,尚可维持生计,但几个月前前,茶楼陷入了一起官司,在我们这里喝茶的客官突然中毒毙命,官家一直查不到凶手,爹爹也随即入狱,上头的大哥更是病情加重,不久绝于人世,二哥不知去向,茶楼被官家封了,我一个人流落在外,辗转进入白府做丫鬟。”绿萦低吟了下,不觉声音有些嘶哑,神色也很暗淡。
烟雨听了绿萦的身世,便冒出了同情之心,心想自己和这绿萦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悲惨,只是因为自己出身时身在官家,所以不愁生计而已,而心里的苦闷,旁人又怎可知晓。
“绿萦,我不知该如何劝你,但这世间之事有个定论,当真是你家茶楼里的茶水有毒吗?”
婢女绿萦小心翼翼的看向烟雨,眼角似有一丝泪光。“小娘子,我们这行生意,又怎会下毒害人,我们一家老实本分,从不做理亏之事,可仵作已经开膛验证,那客官确实是因喝了毒茶身亡,我们也无力反驳。我一介待嫁女流,还未有夫家替我撑腰,我又怎敢冒进公堂,替父求情呢?”
“绿萦,”烟雨拉着绿萦,“这不是求情,这是伸冤,如果你们未曾下毒,茶里怎会有毒,这事过于蹊跷,我们虽为女流之辈,但是,眼看自己的亲人陷入牢狱之灾,又怎可袖手旁边?”
“小娘子,这自古以来,哪有女子涉足刑狱之事,这要别人听了去,是要惹了别人闲话去的。”绿萦有些窘迫,心里暗自想着,这深闺中的小娘子,倒是有一番见识,但是自己却从未曾敢想过要如何与官家作对。
“绿萦,你我虽为女子,但和亲人血脉相连,连自己的亲人都无法去搭救,无法和自己的亲人依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烟雨说着,绿萦再也没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跪了下去“求小娘子为绿萦一家伸冤!”。
烟雨叹了口气,深知自己着实话说得急了些,自己父亲何曾不是不明冤死,自己至今都无能为力,却如何帮得了别人。但眼看着眼前的人儿,又心生怜悯,小环也轻轻拉扯着烟雨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管了这闲事。
看出烟雨的犹豫不决,绿萦停止了哭泣,“小娘子,绿萦何曾不想去官府说理,但是,自己一介女流,去了又能怎么样?官府确实是在我家的茶里发现了毒,客官当场毙命,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官府查不到凶手,茶楼是我父亲在一手经营,只能将我父亲收入狱中,奴婢也无可奈何。我那不争气的二哥不知去向,否则,我怎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沦落成一个扫地丫鬟?,只求小娘子帮了奴婢,定当感激不尽,侍奉您一生。”
“小娘子,奴婢虽刚进白府,但也听闻了些您的处境,知道您的苦衷,就求您给奴婢指条明路!”
烟雨将绿萦扶起,“绿萦,你虽称我为小娘子,但我四岁丧母,五岁丧父,我从小生长的环境及其的艰辛,所以我从小就不相信命,不相信天底下唯有男子才可抛头露面,女子就该相夫教子,不出世事,当宽命你出府采买时,你偷偷请大夫去你家茶楼看看仓库里的存量茶叶是否有毒,看看被封的茶楼是否有人潜入过的痕迹,看看茶楼里摆设的物件是否有异样,再去查查死者有无不良嗜好或者是否与人结仇,这些虽然官府都已经查证过,但是你想替父洗清冤屈,就得从头开始,且抛开你女子的身份。”
绿萦听得心惊胆战,不知从何做起,但也别无选择,数月来受尽煎熬,眼看自己的亲人在牢狱中受苦,而自己又无能为力,从未想过自己一介女子要去反抗官府,要去哪里寻找证据,更没想过自己以后的一生该如何度过,自己家里深陷官司,还有哪家敢来说媒,索性一了百了,投身白府做丫鬟,但不想遇到白府小娘子,倒也算幸运。
想到这,绿萦对着烟雨道了谢,也终于收住了眼泪。
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烟雨叹了口气,自己倒是讲得义正言辞,但自己这么多年来,依旧没有机会去查清父亲被处死的真相,也不敢想,就算父亲有冤屈,自己该如何面对,毕竟处死父亲的,是当今的圣上,就算父亲没有过错,但是圣旨就是圣旨,生死全部都掌握在那个人的手里,自己又能如何?
“绿萦,”烟雨顿了顿,“你先找机会去查,其他的跟我说我再告诉你该如何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