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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锋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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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光晴好,笪生枯站在塔顶,望向遥遥天际,下方的梅花开得正艳,阵阵寒风刮过,暗香袭来,沁人心脾。
“观主,你已经站了两个时辰了,该喝药了。”连翘轻声走来,隽秀的眉眼落满深愁。
恍然不觉双腿已趋麻木,幽幽道:“大统领怎么说?”
“殿下深夜入宫面见圣上,当时,圣上正在皇后宫中,故而,殿下不曾得见圣颜,殿下长跪宫门一夜,于圣上早朝时分拦圣上龙辇于太极殿,刚刚圣上颁下旨意,罚泾阳王驻守皇陵。”
秀眉凝结出一道深纹,咬牙道:“还有呢?”难道就这样清清淡淡一句驻守皇陵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连翘一滞,若是大统领所言非虚,宫里的赏赐也是时候到了。
有脚步声响彻玄天观,守一急火火跑上来,禀告:“观主,宫中来人了。”
连翘惊诧回首,知是宫中的赏赐到了,连翘拿眼请示笪生,“观主,怎么办?”
笪生曼声道,“走,随我且去看看。”
连翘微愣,不明笪生所想,刚下得宝塔,一行人竟是朝着她们所在来了,笪生放眼望去,竟是宣和帝与皇后亲临。
虽说笪生是第一次见皇后,单就她身上那套皇后衮袍,笪生已然知晓其身份。
笪生上前见礼,“笪生不知陛下娘娘亲临,有失远迎,还请陛下娘娘恕罪。”
皇后笑吟吟看着笪生,亲自相扶:“观主身子不适,毋须多礼。”果然生得天人之姿,难怪昶儿会犯了糊涂,皇后心中惊叹不已。
宣和帝亦笑道:“朕与皇后此番前来玄天观就是向观主请罪来的。”
“笪生不敢。”笪生一揖到底。
皇后和蔼一笑,持了笪生手,虔诚道:“听说昶儿昨日冲撞了观主,本宫这里代昶儿向观主陪个不是,观主雅量,还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的好。”
皇后的意思莫非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个逆子,行事莽撞,有失皇家体统,朕已经罚他前去驻守皇陵,没有朕的宣召,永不得回朝,不知朕这样安排,观主可曾消气?”
“陛下折煞笪生了。”他是一国之君,他都这样决定了,试问她一个小女子心中再忿忿不平又能如何?
笪生的顺从,果然圣心大悦,一句‘赐赏’。
笪公公拍拍手,自有宫女持了托盘盈盈上前,此次赐赏有别于上回,这一次,宣和帝亲赐了笪生银丝织就的玄天道衣一件,金镶玉乾坤腰带一副,天尊白玉冠一顶,天蚕丝云履一双,麈尾拂尘一柄,宫女依次排开,站在笪生面前供笪生赏玩。
笪生深深闭眼,“谢陛下隆恩。”
宣和帝与皇后一对红白脸唱得妙,使得站在笪生身后的连翘心头火起,接收到卫昔的眼神,连翘隐而不发,领着一干道童接了赐赏,退至一边。
“听大统领说,观主是为一蒙面黑衣人从背后偷袭受伤,不知观主之前可有与人结怨?”宣和帝一语倒是提醒了笪生,禁不住向着宣和帝身后的御前护卫总领付鸣镝看去,要说开罪何人,也就唯付家兄弟二人。
“陛下明鉴。”笪生径自走向付鸣镝,在他面前寸许之地站定。
付鸣镝冷眼望过来,“观主这是何意?付某昨日一直待在宫中,并不曾有出宫,况,大统领也说观主为一黑衣蒙面人偷袭,观主可曾看见他的脸?”
笪生诧异抬头看着他,向他无奈的笑了笑,“我有说那黑衣蒙面人就是付总领你么?”
“既然不是我,你看我作甚?”
“付总领印堂发黑,今日怕是会有火光之灾。”
说时迟,那时快,笪生大袖一甩,退回原处,向宣和帝禀报道:“陛下请听笪生一言,昨日,笪生遭到黑衣人袭击时,发现此人惯用左手,故,趁他不备,撒了熔金粉于他左手,此刻,陛下只需命人持铜镜,绕场地行走一圈,相信,黑衣人很快便会浮出水面。”
“偷袭之人竟是个左撇子?可是,这样真的可行吗?”宣和帝与皇后相视一眼彼此,犹豫道。
“神灵在上,宵小之徒又如何逃得过神灵的眼睛,陛下一试便知,笪生言尽于此,还望陛下定夺。”
宣和帝沉吟片刻,瞥了付鸣镝一眼,付鸣镝颔首,“陛下明察,属下昨日一直待在披霞殿,自有宫人为属下作证。”
“观主又没说是你,你心虚什么。”付鸣镝一番话,宣和帝就是不答应笪生也是不行了,他吩咐左右:“所有左撇子,都给朕出列,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妄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何不凑个热闹。
正午的太阳高悬,宫人手中各持一方铜镜,围着挑出来的五个左撇子开始绕圈,其间,付鸣镝站在最中央,他牙关紧咬,双拳紧握,恨恨的眼神刺向笪生,你何不言明是我,明知道我是左撇子,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笪生眼观鼻鼻观心,闭着眼睛,似已入定。
眼瞅着最后一个宫人自身边走过,付鸣镝唇边含了一丝意味不明的淡淡笑意,一圈结束,看你一会儿还有何话说?
也不知怎么的,走在最后的那宫人貌似踩了裙脚,手中铜镜一偏,铜镜中的强光直射向付鸣镝眼睛,他下意识抬右手一挡,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工夫,奇迹发生了,付鸣镝身上有缕缕青烟冒出,也就刹那间,他身上燃起一簇火苗,继而,演变成熊熊烈火。
“护驾!”
所有人都为这奇异景象惊呆了,陈觉一声:“护驾”护着宣和帝与皇后远远避到了安全地带。
付鸣镝置身大火中,手忙脚乱扑打身上火苗,他怒骂道:“妖女,你究竟使了什么妖法,要害我于不义。”
笪生睁眼,淡淡道:“正所谓兵不厌诈,付总领奈何不用左手,付总领可是担心行迹败露?多行不义必自毙,天要惩罚于你,于人何干?”
“你这妖女,昨日没死成,果真害人不浅,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付鸣镝与火人没有分别,他刚扑向笪生,陈觉一记掌风挥了出来,生生将他逼退。
宣和帝震怒非常:“偷袭观主的人居然是你!”
“这妖女害得我们兄弟二人如此地步,我焉能让她好过,没错,泾阳王之所以会去十三殿下府邸,正是缘于我的提点,我就是要泾阳王遇见她,我就是要她身败名裂。”
“大胆付鸣镝,你教唆皇子已是有罪,还死不悔改,羽林卫,放箭!”皇后一声令下,早有潜伏暗处的羽林卫弯弓引箭齐齐对准了身处大火中的付鸣镝,数箭齐发,付鸣镝中箭,却始终屹立不倒。
笪生移步上前,卫昔脸色微变,正要阻拦,笪生扬手,卫昔止步,笪生缓缓走向始终不肯闭眼的付鸣镝面前,附耳过去,声音呐如蚊子,在他耳边轻声道:“付鸣镝你果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怀阳首富掌财之女,掌上珠啊。”
“你是宝……络……”付鸣镝复杂的眼神看着笪生,似是不敢置信,像在她脸上找些往日的痕迹,终是一无所获,她怎么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以前的她是什么样的?他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付鸣镝这一惊不得了,脚步踉跄跪跌于地。
笪生笑得真诚:“我之所以有今日也是拜付氏兄弟所赐,没错,我是为双亲报仇来的,你注定了要死在我手里,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可以瞑目了。”说完,笪生再不看他,单手打揖:“无量天尊。”
“宝络……”想不到你竟恨我至此,而我却夜夜思念着你,甚至因为你的猝然早逝,也曾黯然神伤,竟不知风光霁月的玄天观主竟然会是你。
付鸣镝看着笪生决然远去的背影,轰然倒地,双目渐渐阖上,火苗终于将他吞噬殆尽……
皇后因为才刚诡异一幕,早吓得晕了过去,宣和帝却对笪生心中存了一丝敬畏,“观主果真神人也,新年祭祀之事就有劳观主了。”
“笪生定不辱使命。”
宣和帝还想再说些什么,瞥见烧成灰烬的付鸣镝,终是摇摇头,摆驾回宫。
笪生将自己关在静室多时,浮动的心竟是久久无法平静,她今天开了杀戒,神明可会宽恕于她?
虽说她本了报仇之心,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就这样死在了她手中,更何况,那人于少年时期也曾属意于她,因爱生恨,才会酿出她双亲早亡,掌府易主的惨烈结局。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笪生知道定是逄吉人回来了,长长叹了一声:“不要问我,你问了,我也不会答你,我之所以杀他自有我的理由,我不会滥杀无辜。”
却在看到来人时,笪生愣住了。
卫昔!
不是逄吉人。
“逄博士被父皇召去为母后诊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卫昔眯起眼睛看她,“你今日锋芒过盛,杀人于无形,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换个话题成么?”难道连他也要质问她?很明显,付鸣镝是泾阳王一系的,她借着昨日之事帮他剪除泾阳王的羽翼,难道不好吗?
“那好,你老实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