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书》封刃作书

25、江湖光明录（三）

　　说起这精忠门，也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门派。行走江湖中，凡事都要讲究一个“义”字，有的人因为背叛师门贪生怕死而被人唾弃，也有的人因为大义凛然不畏生死而受人崇敬，担上了“大侠”之名。这精忠门的老门主耿精忠便是这样人，当年他拼死救下好友的遗孤，不管自己亲生儿子的生死，知道的人谁不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义士”。这耿精忠也是个十八般武器精通的好手，他那耿家祖传的游龙十六式枪法，更是精妙绝伦。如今到了知天命之年，他不与旁人争强了，收了几个弟子要将自己毕生本领倾囊相授，哪里知道这一辈只有一个成器的徒儿。

　　萧征舒瞧着夏流徵那变幻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你不肯说，我也猜到了几分。这耿精忠门下七个弟子，大徒弟就是他友人之子，最末的则是他那十四岁的女儿耿薇，他长子已经在那一场祸事中殒命，剩下这么一个女儿可是疼得紧。不过听人说，耿精忠有一个徒弟，他疼爱他就算疼爱自己的儿子似的，那人便是他第六个弟子，资质也是师兄弟七人中最好的一个。那六徒弟原本是个乞儿，来历不明，自然会引起他人的妒忌，只是女扮男装投入耿精忠门下，又是为何呢？”

　　夏流徵一听自己的事情被萧征舒说了个七七八八的，心中暗惊。这平白无奇的少年，粗布衣衫装束如同深山中的猎户，怎么瞧也不像是个江湖客。这村子里头鸡鸣狗吠，当真是闲逸之地。原本萧征舒说此地是普通的村子，她已经信了大半，此时又不免怀疑起来。这人怎么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的这般清楚？倘若她爹爹真是萧然萧大侠，便也说得过去了。眸子沉了沉，她淡声说道：“此事与你无关，我的事情你不消追问。”

　　萧征舒摇摇头，面上的淡笑没有收起，她甩下了一句话，又如同平地雷一般，炸在了夏流徵头顶上方。“光明令十八年未出，那些侠士们想来都忘记了，是时候给他们提个醒了。至于精忠门之事，但不是我内心底想要去打听，实在是无可奈何之举。这第一枚光明令就在耿精忠耿老前辈的手中，也该物归原主了。”

　　夏流徵微微一怔，她可从来没有听师父说过光明令之事。只是这人的面容倒不像是作假的，她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怎知光明令在我师父手中？再者，你凭什么说光明令是你的？难道你是当年的六合剑萧然萧大侠么？我瞧着也不像啊，是施了什么妖术，不只是年轻了几十岁，倒是连性别也变了。”

　　这女人一身伤还能够出言讽刺，明明她心底已经猜到了。萧征舒听了她的话，面上怫然不悦，她的目光倏然变冷，盯着夏流徵，讥笑道：“耿精忠一生威名远扬，谁不赞一声侠肝义胆？那些腌臜事情岂能够让你知道？你们这些徒弟只管跪地舔着他的脚趾，就连放出的屁也是香的。至于我如何得知，当然有我的门路。”

　　夏流徵一张俏脸被逼得通红，许久之后才憋出一句：“粗俗！”

　　萧征舒眯着眼，冷哼一声，道：“粗俗怎么地？你这等名门弟子，可还不是要待我这等粗俗之人相救？”说罢，也不理会那被气得发抖的夏流徵，甩手就离开了这间屋子。与她说话，倒不如在院子里头逗弄小黄狗来得轻松惬意。

　　萧征舒没能痛快多久，那之前哭着跑走的钟吟又重新回来了，还带着一大批看热闹的人。这陶然村里头的村民都认为钟吟与萧然是一对儿。这钟家的姑娘生得水灵灵的，同萧征舒站在一起，男才女貌，好一对璧人。虽然两人平日里都是打打闹闹的，大家心中如同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小冤家嘛，自然就是这样。可是今日这钟家的小姑娘哭的颇为惨烈，倒似黄河绝了堤，一问之下，原来是萧征舒带回了一个女人。这对于淳朴的村民来说，实在是一个冲击。见异思迁可万万使不得，这不，人人都赶到了萧家来，一是看个热闹，而是劝劝萧征舒不要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一双双满含责备的眼神，看的萧征舒心惊肉跳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些婶婶姑姑们。还没等她发问，一个缠着头巾的女人已经闯入了她的屋子里头，没多时又皱着眉走了出来，指着萧征舒破口大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和淳于意那老家伙一个德行。色胆包天，你竟然敢辜负我们吟吟？看我今日不打断你的狗腿！”

　　“我说小萧啊，外头的女人有什么好的？你看咱们吟吟多好，温柔善良，聪明伶俐的，你赶紧把你屋子里头的女人送走。这事情就当你年轻不懂事，揭过去了。”

　　“我呸，揭过去？岂能便宜了这小子？屋里头的那女人已经被这小贼给玷污了！咱们吟吟说什么都不能嫁给这混小子。好吟吟，改日婶婶给你介绍一个英俊的少年，定然不必萧征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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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嘴八舌的嚷嚷声，还有那不停歇的狗吠，萧征舒脑子里头实在是乱得很，才嘟囔了一句什么吗，一根扫把就冲着她的脸挥了过来。提气纵身一跃，避过了这扫帚，可是那灰尘扑簌簌的眯了她的眼。揉了揉脸，只见到李氏将扫帚横在胸前，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这贼小子，里头的姑娘已经是你的人，你们几时成亲？”
　　萧征舒以为自己听岔了，呆愣着应道：“啊？什……什么？”

　　李氏冷笑一声：“难道你欺侮了人家姑娘不想负责？”萧征舒还没有回答，那钟吟已经在一旁暗中扯着李氏的袖子，眼睛红肿，清秀的小脸上头还挂着泪。李氏劝解道：“吟吟，这混小子没什么好的，嫁给他太委屈你了。就算他把你当正妻，可瞧他那德行不知道会有多少小妾。”

　　萧征舒总算是缓过神来了，心中暗暗觉得好笑，她向前走一步道：“婶婶，不是你想的那样，屋里头的姑娘是我在外头救回来的，她受了重伤。”

　　李氏盯了萧征舒一眼，喝道：“别狡辩，我问你，是不是看光了人家姑娘的身子？”

　　萧征舒呆了呆，讷讷地应道：“是啊，那又怎么样。”忽然又想起自己一直是男装扮相，村子里头的人都以为自己是男子，一张面皮顿时涨得通红。暗暗地埋怨起自家的老爹来，非要将自己做男孩来养，如今就算换回了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以解释清楚，或许还被人觉得他们萧家用心险恶，连这等事情都要欺瞒人家。她也不争辩，当下只是低着头，一双耳朵颤动，在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话语。

　　李氏见状，将扫把狠狠地往地上一戳，冷哼了一句。“我不管你怎么想，里头的那位姑娘你可要负责到底了，至于吟吟，你们之前没有这个缘分，只能够作罢。混小子你也少与人勾三搭四的，屋中有那位姑娘，你就好好待人家。你说她受了伤，那就等她伤好了，你们在村子里众人的见证下，拜堂成亲吧。”这李氏是个热心肠的，最见不得那等见异思迁的贼子，生怕萧征舒耍赖，截住了她的话语。

　　萧征舒暗忖，自己不日后就要离开这村子，不如暂且应下此事。心中打定了主意，她站稳了身形，朝着李氏躬身道：“征舒知道了，我爹娘不在了，这等大事全赖各位叔叔婶婶全权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