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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唇下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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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奈吗····”夏野泠站在逆卷奏人之前给她指的那具人偶面前,对视着对方没有灵魂的玻璃眼珠。
她清楚地在女孩褐色的瞳仁里看见自己苍白嶙峋的轮廓,和没有温度的双眸。
把手从口袋中抽出来,攥紧的葱指间赫然握着一枚朱红色的发卡。她盯着那精致的小东西看了半响,然后小心翼翼地别到了安奈的耳边。退后一步,泠似乎是打量着看起来如何,脸上却依然是一片淡然。
“下次别再忘了。”
声音里却有几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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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去上课了。”
夏野泠弯着腰俯在逆卷修的上方,滑过她肩头的青丝堪堪擦过他的脸颊,一阵清香幽幽地填入鼻腔。
此时修正躺在图书馆书架间的地毯上,耳边一首莫扎特的奏鸣曲正轻快地跳跃着。
“吵死了。”片刻之后,他睁开一只宝蓝色的眼睛,倦懒的声音低沉地从嘴里发出。
“老师让我找你。”女孩难得的没有转身走人,而是定定地盯着他,幽蓝的眸子清冽而冰凉。
“麻烦死了,那种东西怎样都无所谓吧。”他再次闭上眼睛,等了半响却没有听到任何回答。
“·····老师说再这样下去你会留级的。”女孩顿了一下,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你还在啊······那么想让我去上课?”他轻笑出来,睁眼对上她的视线。
眼神交汇一会儿后,他终于一勾嘴角,如是说道:
“你吻我的话我就去上课。”
“夏野同学?喂,夏野同学——”
泠猛地一眨眼睛,思绪被扯了回来。“抱歉,我刚才没听清。”
她略带歉意地看向自己的后桌,对方也没有在意,满是兴奋地又凑近了一点。“我是说,我今天看见了呀,你从逆卷家的车上下来的。”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盯着泠。“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啊?”
泠愣了一下,“只是暂时寄住在他们家而已。”她看着那女生一副花痴的激动样子,不由有些头疼。“很奇怪么?”
“当然啦,逆卷家可是名人啊!我跟你说,尤其是高二的逆卷修——”
所幸这个时候广播突然开始宣布什么事情,那女孩才悻悻地闭上了嘴。
夏野泠转回来,有些不悦地叹了口气。
昨天,他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在课间的时候找到了她,颇有些尴尬地告诉了泠她现在同时也在教高二的课程。泠一开始完全没有摸着头脑,直到老师问她是不是和逆卷家的人很熟之后才反应过来。
“说不上很熟,不过认识,有什么事情么?”她问道。
“是这样的····逆卷修就在我教的高二班上,但是他已经连着翘了八次课了····我还在试用期,如果期末有一个同学因为考试不及格留级的话,我估计就会被解雇了···”
那老师大概大学还没有毕业多久,和学生说起话来竟还是有些支支吾吾。
“我知道了,小川老师,我会试着去和他说一说的。”泠打断女老师已经快变成哭腔的声音,淡然地脸上却浮出一丝无奈。
“真的么?夏野同学,那就拜托了!”
只不过——
“你吻我的话我就去上课。”
当夏野泠听到逆卷修毫不避讳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反应过来。
面前的男人显然是想看她的洋相,漂亮的深海色眼眸里浮着几丝慵懒的笑意。
“我拒绝。”微怔之后她冷冰冰地回答,瞥了他一眼之后头也不转地走向了图书馆的出口。
后面没有再传来任何多余的声音,她一时也没有什么办法,想着只能明天去跟老师道歉了,没有察觉到身后两道异样的目光。
麻烦事是从那之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午夜的休息时间过后,泠便发现自己的桌子上被黑色马克笔涂得乱七八糟,课本凌乱地散落了一地。她皱了皱眉,和旁边明显被吓着了的同学说了声'没关系',自己把东西都拾起来摆了回去。随后她借来了湿纸巾,把桌子上的涂鸦一点点地擦拭干净。
体育课之后她回到更衣室里,泠发现有谁撬开了她柜子的锁,而那里面的校服也没有幸免,毫不留情地被剪成了一堆褴褛的残布。她柜子边的那个女孩被吓得脸色发白,捂着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太过分了!赶紧告诉老师吧,夏野。”
“嗯。”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若有所思地望向被扔在地上的锁。
所以当夏野泠穿着运动服一脸淡定地坐进了逆卷家的车时,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
怜司立马皱起了眉,放下手里的书。“你这是什么打扮?为什么没有穿校服?”
“我的校服被人剪了,所以老师让我穿运动服上课。”泠显然也有些不悦,但是依然冷静地回答了问题。
“谁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呀?~”礼人笑着吹了个口哨。“不过bitch酱这样穿也很诱人啊~”
“没关系,我自己会处理的。”她淡淡地道,闭上眼睛开始假寐,思忖着如何应对这场莫名其妙的飞来横祸。
接下来的那天,泠无论是对于自己鞋柜里被她面无表情地将它处理掉的死老鼠,还是一天中接二连三的怪事,都丝毫不予理睬。放学后她如常地离开了教室,不过这次却是朝图书馆走去。
她有些漫不经心地在错落的书架间游走着,单调的影子流连在一排排高高的屏障之中。随即她选了一本厚厚的音乐史书,特意靠着同样堆了很多这样厚重的书本的架子下坐了下来。她看似认真地翻着页,那微微泛黄的纸面却丝毫没有吸引她的注意力。头顶忽地传出一声微响,泠抬起头端详了一下,放下书,悄无声息的绕到了后面的书架。
“是你吧。”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肩膀,女孩睁大眼睛猛地转过头,看清面前的人之后立刻面带嫌恶地拍开了她的手。“你怎么——?”
“藤田同学,虽然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但是请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站在自己跟前的夏野泠任由手臂晃回身旁,清冷的嗓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回荡。白炽灯的光亮从她苍白的面颊上拂过,漂亮得令人厌恶。
藤田不甘心地拧起了眉毛,狠狠地‘切’了一声,怨毒的目光仿佛要从泠脸上剜下来一块肉。“你是怎么发现的?”
“你撬开的那个锁,是拿曲别针弄的吧。你上美术课的时候做过一条曲别针的手链还跟我们炫耀过,昨天午夜之前你和我说话的时候上面有九个,体育课之后却只剩了七个。而且,体育课的时候你跟老师说过你不舒服想去医务室,早上我去医务室问过了,说你并没有去过。”
藤田听着泠不紧不慢地道出她的漏洞,不禁咽了口唾液,冷汗开始簌簌攀在背脊上。
“我知道你刚才想把书架上的书推下来砸我。我对你这么做的理由不感兴趣,但是以后别做这种事了。”冰冷的眸子映着自己格外狰狞的嘴脸,藤田看着离去的背影,冷冷地笑出了声。
“不感兴趣?”背后传来的森冷声音还是让泠止住了脚步。“是啊,夏野泠,你总是整天摆着一副清高的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其实你底下怎么勾引男人的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说什么?”泠回过头,面色已然比刚才冷了几分。
“我早就发现了啊,每天从逆卷家的车上下来,我也看见过隔壁班的你拉着逆卷绫人逃课,同年级的逆卷家的你都去搭过话,而且你昨天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去勾引逆卷修!什么啊,你以为你是谁,整天围着他们转?”最后尖利的质问飘散在空气中,仿佛枪响后的硝烟弥留在泠的耳际。
“你想说的只有这个吗?”泠颦起眉,语气中透着几分不满。
“你那态度算什么啊?!”藤田见她丝毫不动容,气急地朝她走过去,高高地扬起手中。‘啪’地一声脆响响彻了图书馆,泠没躲也没动,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随即她转过头看着面前喘粗气的女生,铺满寒霜的目光实实在在地让藤田打了个寒颤。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让步了。”
泠迅速地伸出一只脚抵在藤田前面的左腿旁,手臂轻巧地勾住了她的脖子,一使劲——
“啊额!!”藤田只感觉自己的脚下一空,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理解成我勾引你的偶像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对他们同样不感兴趣。这算是警告。”夏野泠俯身看她的脸被阴影覆盖,只剩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格外明亮。
“吵死了,你们这堆苍蝇。”
突兀响起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两人的对峙。泠只见藤田在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后倏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溜烟跑的没了影。
泠回头的目光稍显疲惫,却发现对方少有地盯着她在打量。
“想不到你身手还挺不错的。”他终于发出一声低笑,女孩却只是微微颌首:“多谢。”
随即她转身没入了一排排书架的错影,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本书和她的背包。逆卷修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目养神地靠在书架上,直到她经过的时候却忽然出声:“等等。”
泠停了下来,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
“那本书给我。”他懒懒地用眼神示意着她怀里百科书一样厚的书籍。
“为什么?”
“我想读。”
少女似乎有些不情愿,结果只是轻轻地抿了抿嘴,有些费力地把书双手抬起来递给了他。逆卷修伸出的手却在碰到它的那一刻又立马收了回去,要不是泠反应快死死抓住了差点脱手而出的书,她的脚趾头现在就该被砸成肉饼了。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她有些愠怒地质问着,对方却不以为意地敷衍了一句:“太重了,拿着很麻烦。”或许是那赤裸裸的戏弄中刻意染上的轻蔑,令她竟有几分不悦。
泠有些恼火地看了他两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重心。“怎么了?这个眼神是想像刚才对那个女生一样把我也摔到地上?”
“我可不敢。”她冷冷地回答,逆卷修却突地欺近,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到她吃痛地松开了手里的重物。随着书‘嘭’的一声砸在脚边,她也应声而落,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并不柔软的地面上。
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你刚才被打后恼怒的那个样子,真令人兴奋。”逆卷修毫不客气地压在她身上,冰冷的獠牙险险擦过她的耳尖。他本想直接咬破她脖颈上娇嫩的肌肤,却忽地来了兴趣,在咬下去的前一秒突然抽走,果不其然看见了女孩紧紧闭着眼睛,咬着牙的这副神情。似乎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女孩扇动了两下弯翘的长睫,看见的却是一脸玩味地盯着她的修,嘴角的戏谑的弧度正愈发扩张。
“真是不错的表情啊·····”他喃喃地低笑着,捉过她的细腕放到嘴边细细摩挲着。泠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被她压抑在了冰冷的面具下面。逆卷修自是没有看漏着末微的细节,正欲下口的獠牙却顿了一下。他眯起眼,端详着纤细的腕口上的一道道浅印。
“这是什么?”
女孩漂亮的冰蓝色眼眸上似乎抹了一层阴影,她别过脸,侧颊贴着柔顺地缠绕在她身后的秀发上。“和你无关。”
那算是第一次她的第一次反抗吧。
回答她的是胳膊上传来的刺痛,獠牙破入血管的感觉令她攥紧了拳头,指甲狠狠地嵌进了肉里。喷涌出的血味似乎令逆卷修十分满足,他基近贪娈地吸食着那芬芳的液体,女孩微微的颤抖更是挑起了他的食欲。
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反抗过,态度也一直十分冷淡。她像是生活在阴阳相交的地方,哪里都不属于,哪边也影响不到她。然而今天,她终于流露出了一点人类该有的情绪的时候他却格外兴奋。
“真是美味···”他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涓涓而流的赤色,漂亮的颜色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绽开。下一刻他便懒懒地竖起了身子,瞅了两眼地上似乎意识已经有些迷离的女孩,再次消失在哪个角落打盹去了。
泠只觉得脑袋很晕,身上的重量消失许久之后,她才有些艰难地支起身子。手臂上逐渐麻木的痛感却不断刺激着她埋藏于心底了许久的记忆。她从不会去触碰的,那些暗无天日的过去。
她举起纤长的十指,那苍白的颜色或许不会让人发觉上面曾经沾染的鲜红。她还记得刀刃切入肌理时那令人发抖的恐惧和冰冷,直到现在那赤色的恶魔依然会在深夜光临她的梦魇。
“要是能这样死掉就好了。”
她轻轻地念出这句她曾经给自己拷上的诅咒,令人生寒的字眼却是她当时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而现在的她是被关在女巫的糖果屋里的愚蠢孩童,行尸走肉般苟活在世上,却只为了等待自己被屠宰的终结。
人都会死,然后消失得仿佛不曾存在。
【何必大惊小怪,你我都只是这世上的无用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