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杂货铺》井上瓷鱼

9、第九章

　　“哥哥，你怎么躺在这里哭？”

　　“因为站着比较累。”赵四海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并没有受什么重伤，躺在地上也只是因为之前吓到腿软而已。

　　小孩的声音顿了顿：“哥哥是摔到哪里了吗？是不是很疼？”地上的桌子支离破碎，赵四海身上粘了不少碎木屑。

　　“唔——我不小心撞到桌子了，把桌子撞坏了，这桌子很值钱，我心疼得哭了。”小孩勉强算是江湖中人，但是也只是个江湖儿童而已。

　　赵四海觉得告诉他自己是“讹诈”不成被人扔下楼好像不太好。血腥暴力不利于小孩身心健康，而且，赵四海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小孩眼角抽了抽，好在大堂光线昏暗，赵四海并没有看见。

　　小孩扶着赵四海慢吞吞地走了几步，才调整好表情安慰赵四海道：“哥哥没事就好。”

　　赵四海点了点头：“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小心以后长不高。”

　　小孩的脸黑了黑：“我师傅吃完宵夜，我把碗盘还回厨房的时候顺便收拾了一下。回来的时候听到这边有人哭就过来看看。”

　　“你还挺热心。”赵四海想到之前客栈紧闭的房门，笑了笑，胡乱摸了摸小孩的头。

　　“哥哥，厨房的饭是你特意给我留的吗？”小孩把赵四海送到房间门口，似是有些期期艾艾开口道。

　　“不是。”赵四海面不改色撒谎道，“是吃剩下的，倒掉有些可惜，就留下了。你吃了？”

　　小孩点了点头：“我看它放在灶台上，想着不收拾也会坏掉，就吃掉了。”

　　“吃了正好，省得我还要想办法处理。”赵四海扶着腰进了房间，提出一盏灯笼，“你也早点回去睡觉，小孩子晚上别在外头晃荡。”

　　“哥哥。”小孩提着灯笼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转身。

　　“嗯？”赵四海正站在门边目送他下楼，看他回头作出不耐烦的神色道，“还有什么事？”

　　“我叫穆小虎。”

　　“穆小虎？”赵四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摆了摆手：“再见。”

　　“再见。”穆小虎楞了一下，也学赵四海的样子摆了摆手，转身下了楼。

　　赵四海半躺在床上，心里一会惦记着要值夜班，一会发愁明天的不锈钢生意要怎么做，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第二天他是被一阵不同于以往的嘈杂声吵醒的。

　　“掌柜的，不好了，客栈里死人了。”智能机器人虽然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还是根据人设过来狂敲赵四海的房门。台词也说得惟妙惟肖，很好地表现了一个客栈小伙计的惊慌失措。

　　“死谁了？死哪儿了？”

　　虽然看古地球的资料的时候，武林客栈死人好像是家常便饭，有的武林客栈甚至本身是专门杀人劫财的黑店。但是真听到客栈死人了，赵四海还是十分吃惊，光着脚就从房间里跳了出来。

　　“我听围观的人说死者叫黄叔郎，他死在客栈后院的马棚里了。”

　　“怎么死的知道吗？”

　　“我没机会近前细看，只看外观的话似乎是死于机械性窒息。”

　　“你就不能说得通俗一点吗？”赵四海心急火燎地趿上鞋，拉着智能机器人往后院跑。

　　客栈最后一进院子是放车马的地方，为了添夜料方便，那里还有个能住人的小院子。只是智能机器人来了以后，会直接根据牲畜体征在白天就加上足够它们晚上吃的草料。

　　于是晚上那边就没什么事了，赵四海就搬到了前面的客房以便就近照顾夜间客人的需求。

　　“通俗一点说，黄叔郎应该是被人从身后勒死的。”智能机器人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斟酌语句向赵四海汇报情况。

　　赵四海胡乱点了点头，有点心烦意乱。后院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并没有什么保护现场的意识，黄鼠狼的尸体已经被人抬到一边的空地上，用破草席盖了起来。

　　黄叔郎是在客栈出的事，赵四海也算是事主，大家看他来了自动让开一条路放他进去。赵四海硬着头皮揭开草席看了一眼，只觉得胃气翻涌，好险没吐出来。

　　不知道是死前被吓的，还是窒息以后产生的生理反应，黄叔郎似乎出现了失禁，一揭开席子就有一股恶臭迎面扑来。他双眼暴睁，表情狰狞，脖颈间有条粗深的勒痕。大概是死了有一段时间，黄叔郎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尸斑。

　　“诸位有谁认得这位客人的家人朋友，能否劳驾报个音讯？另外，客人死在店中，我们这里总要有个交代，诸位看是报官还是如何处理？”

　　赵四海团团作揖询问众人意见，这种情况其实最好是报官。但是武林人士向来以武犯禁，从来都和官府依法治国的方针不符，所以他们和官府基本是两座山头，大家有啥事都自己内部解决，并不喜欢麻烦对方。

　　“黄叔郎是青峰帮帮主黄孟郎的三弟，青峰帮离这里不过百十里的距离，骑马来回一日尽够了。我与黄帮主有些交情，就代大家跑腿捎个口信过去。”

　　一个古铜色面皮的汉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冲着众人抱了抱拳，又道，“黄叔郎的尸身还请掌柜和各位江湖同仁代为照料一阵，等黄家兄弟过来再作定夺。”

　　“那是自然。”众人纷纷应是。

　　“这是二十两银子，麻烦掌柜的替黄家三郎寻口薄棺先安置了，就这样把人放在地上终究有些不妥。”

　　“李常山兄弟仗义。”有人冲着这个黑面皮的汉子竖起了大拇指。

　　赵四海也把人夸了又夸，并非全是因为收了人家的银子，而是确实觉得这人热心。

　　听李常山语气，和黄孟郎并非相交莫逆，一般人少有往自己身上揽这种事的，赵四海原本以为自己要做个冤大头帮黄叔郎安排下后事的，没想到李常山又出力还出钱。

　　这个时候，赵四海才觉得这里的武林人士和自己从古地球留下的影像资料里获得的大侠形象渐渐融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