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杂货铺》井上瓷鱼

10、第十章

　　四海客栈就在千机山脚下，买副棺材还是十分便利的。虽然二十两想买副千机山大匠出品的棺材不够，但是买副学徒练手制的薄棺还是尽够的。

　　有了李常山起头，很快就有和他相熟的人揽下了上千机山买棺材的活计。

　　二十两买了副品质不错的樟木棺材，千机派还有人免费送货上门。从上山买棺到棺材到店这前后不过花了一个半时辰，服务可谓快捷周到。公输墨家后人手艺其实不输千机派，但是生意愣是没人家做得大可见不是没有道理的。

　　黄叔郎的尸体被安放在棺木中，没有盖棺，就停放在后面的小院里。店里的客人免不了会八卦一番。
　　赵四海这个时候才知道黄叔郎竟然是个冶铁的，他大哥青峰帮帮主黄孟郎在江湖上似乎有些名气，眼下黄叔郎死了，提起他哥黄孟郎名字的倒比提黄叔郎这个死者还多些。

　　看守尸体的是黄叔郎的徒弟穆小虎。穆小虎并没有披麻戴孝啥的，只在腰间系了一根白布条。

　　古代师徒关系如同父子，但是穆小虎之前在黄叔郎身边也只是做些服侍跑腿的事情，充其量只能算个学徒，所以并不需要像继承衣钵的弟子一样如亲子一般服丧。

　　白天店里有智能机器人，被闹醒的赵四海也睡不着了，索性在厨房顺了两菜给江湖未来的花朵送温暖去了。棺材就近放在后面的院子里，临时搭了一个凉棚。

　　赵四海拎着食盒过去的时候穆小虎正往棺木的夹层里添冰。千机派服务真的是好到家，当时来人听说是暂时存放尸体的，立马临时给凿了夹层。里面用的冰是客栈冬天存在地窖里的，值不少银子，系统一笔一笔都清楚地算在了赵四海头上。

　　“夹层里有冰水混合物就成，不用都装上冰啊!”赵四海眼见着一桶冰被穆小虎哗地一下倒了进去，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这倒进去的不是冰，是他的青春啊!

　　“冰水混合和冰一样吗？”

　　穆小虎有些困惑地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想了想又有些豁然开朗道，“掌柜的不必担心钱的问题，黄帮主是一帮之主，最是明理不过，对下面的弟弟们也一直关爱有加。”

　　“冰是给我师傅保存尸身用的，这是客栈的江湖同仁有目共睹的，你只要当着大家的面与黄帮主分说清楚，想来他是绝不会让掌柜的破费的。”

　　“这样啊。”

　　小孩这话说得很正直，但是小人之心的赵四海还是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这黄孟郎听上去大概是个要面子的人，自己如果当着众人和他计较这用冰的钱，黄孟郎大概也不好意思推脱。

　　“那咱们再加点冰。”赵四海这回一点没心疼，利落地提起另外一桶“青春”毫不客气地倒了进入。

　　棺材夹层的冰装满了，赵四海就领着小孩上院子旁边的屋子里吃饭去了。

　　“昨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去厨房收拾碗筷的？”赵四海待小孩吃完，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之前帮忙收敛尸体的时候，赵四海已经带着智能机器人近距离观察过黄叔郎的尸身，智能机器人判断黄叔郎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十点左右。

　　赵四海昨天晚上回房间的时候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房间的滴漏，记得还差两刻就要到子时了，也就是十点半左右。穆小虎说他之前是在厨房收拾碗筷的，那里离后院比较近，也许那个时候他正好听到了什么动静也说不定。

　　“我记得戌时末师傅才喝完酒，我看他出门了才进去收拾碗筷的。我到厨房的时候应该已经是亥初（晚上九点）了。”

　　“你收拾完回来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赵四海倒没有怀疑穆小虎是杀人凶手，因为智能机器人判断黄叔郎脖子上的勒痕是凶手向上使力所致的，凶手应该比黄叔郎高，所以用绳索或者其他软带勒住黄叔郎脖子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往上提，因为这样是最省力的。

　　“我收拾完想回房睡觉，听到客栈大堂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了。”小孩看了赵四海一眼，没有再往下说，因为后来的事情不说赵四海也都知道了——他当时正躺在地上，放声大哭。

　　“我是说其他地方，比如后院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赵四海假装一点不尴尬地继续问道。
　　穆小虎摇了摇头。

　　“你师父吃完晚饭出门是去做什么你知道吗？”黄叔郎快九点了才吃完晚饭，这在古代都是深夜了，酒足饭饱不准备洗洗睡了还要出门说起来其实有点可疑。虽然不知道他出门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出门以后遇到了凶手。

　　如果他只是出门消食或者兴之所至出门逛上一逛，那么凶手可能只是临时起意，那他很可能是黄叔郎平日的仇家或者得罪过的人。如果黄叔郎是跟人约好了，那么被杀则更可能跟他们见面的内容有关了。

　　“我不知道，师傅没跟我说。”穆小虎再次摇头。

　　这也在赵四海的预料之中，黄叔郎和穆小虎关系显然不亲近，如果是饭后消食黄叔郎没必要告诉他，如果是秘密约见，黄叔郎显然不会告诉他。

　　赵四海问完自己想问的，收拾好碗筷就准备提着食盒走人了。

　　“哥哥，我有点怕，你晚上能不能来这里陪我？”穆小虎突然拉住赵四海的衣袖道。

　　赵四海瞅着穆小虎一本正经的小脸瞬间惨了下来，有些想笑，面上还一脸严肃道：“你是怕鬼吗？”

　　穆小虎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实你完全不用怕的，即便有鬼，鬼如果不害你，那你根本不用害怕。”

　　“鬼如果要害你，那最严重的也就是害你性命了。你死了那就也变成鬼了，你变成鬼以后就会和害你的鬼照面了，害你的鬼见了你岂不是有点尴尬？”

　　“而做鬼就不按男女老少论资排辈了，听说小孩子变的鬼都是厉鬼，你说一般鬼干嘛没事给自己招个厉害的仇家，这不是找虐吗。”

　　穆小虎瞪着眼睛看着赵四海，没有说话，不知道是被赵四海说服了还是觉得无言以对。

　　“你的道理讲得果然不错。”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阵清晰的抚掌声从身后传来。

　　赵四海僵着脖子回过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院中的黑衣人，露出见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