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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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棠都快忘了自己还有倆书僮。
李毅昂着一张小心翼翼中透着期许的脸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思忖了一会儿，近来也不会有甚机密文书，大都是些明里暗里劝他顾全大局的。索性给官官放了假，由李毅和苏天心轮替着在书房随侍。
被放了大假的官官每天多了一项兴趣爱好，跟着李妈采买去。
市井中最是有人间烟火气，更是天下八卦的聚集地。
剁肉的，卖菜的，挑着担子卖鲜果的，各家摊主无所避忌，你一言我一语，似在指点天下大势，间或有买客加入其中议论一二，好不热闹。
传言林熙已于寿州驿馆畏罪自杀。
传言两大马车昭示贪官罪状的账簿已被送入宫城。
传言户部尚书沈棠寸步不让，要求依法严惩。
传言百官上书求情，恳请圣上从轻发落。
传言圣上左右为难，竟气得当众掩面而泣。
………
官官听得有些呆了。
沈府自有规矩，里头的人就算听说了什么风声，也不敢四下散播，是以官官直至今日才由外人口中知晓了这些。
百姓素是人云亦云，不能确定他们说的就全是真的，可这世上空穴不来风，何况依沈棠的性子和人缘，她倒是对这些传言信了□□成。
“官官，官官……”李妈回头，见她还落在后头，表情怔怔的，招手唤了两声。
“啊？”官官回过神来，忙跟上去，手里还提着方才买的冬瓜。
李妈指着鱼贩子从水里提溜起来的一尾鱼，顺口对她说道：“坊间称这种鱼为无骨鱼，味鲜刺少，柔若无骨，中午便做鱼吧。”
“好，做鱼好。”她也不知听进去了没，只顺着话题应道。
四周喧嚣依旧，她却自觉地把那些声音隔绝开来，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中。
沈棠到底是怎么四肢健全地长这么大的？
上个班能把同事得罪干净还把老板急哭也是不容易。
小时候上学堂一定是那种看见别人作弊就跑去找夫子告状的正义小使者吧。
可是他做得不对吗？
嘴上再挤兑他好管闲事，心里终是不得不承认，像他这样的人有多难得。
更何况，官官还没忘记那张被她珍藏起来的户籍文书。
他大爷的，沈棠个收买人心的大冬瓜。官官郁结地把怀里的瓜抠掉了一块皮，觉得自己若在这时候抛下沈棠显得很不是个东西。
李妈又买了不少青菜和猪肉，好在沈府人少，较重的食材也会叫人送上门，所以两个人倒不至于提不动。
卖猪肉的胖摊主将剁好的排骨拿油纸包好后递给李妈，转头就和旁边的人议论道：“你们说圣上最后会听谁的？是将贪官们革职查办，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算了？”
不知谁嗤笑一声，摇头叹道：“这可不好说……圣上主意既浅，耳根子又软，保不准最后哪方施压重，他便从了呢。”
众人连连附和。
李妈极轻地叹了口气，被官官听见了，她心念一动，忽然问道：“李妈，你在沈府干了多久了？”
出了市集，一下子清净多了。
李妈记得清楚，不稍多想便答道：“自沈大人当上户部尚书起，我便被招入沈府了，一直干到现在。”
官官忍不住胡思乱想，居然能平安活到现在，看来天子脚下就是好一些，治安还不错。
李妈还挺喜欢这机灵又和气的小书僮，扭头瞧了她一眼，见她微微扁着嘴不知在思忖什么，怕她是被方才市井中人的胡言乱语吓到了，于是宽慰道：“其实沈大人不错的，朝堂上的事我们平头百姓也管不了，做好分内事就够了。”
官官扯起嘴角，苦兮兮地笑了两声。
回到沈府，在大门口就看见顾风背着包袱牵着马，一副要远行的样子，而沈棠立于阶上，低头与他说着什么，只是没说几句，便不耐地摆摆手，希望他赶紧走一般。
“你要去哪儿？”官官上前好奇道。
李妈恭敬地喊了声“沈大人”“顾侍卫”，和官官使了眼色后便先进去了。
摸着爱驹的脖颈，顾风贱贱地：“江南的冬天要到了，西湖断桥，一大景致，怎可无我？”
她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白素贞，西湖有你没你都一样。”
“啧，真是无情。”屈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她脑门一下，顾风翻身上马，只在风中多此一举地留下一句：“我去也，棠棠和官官莫要过于惦念我。”
官官还好说，沈棠倒是实实在在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转身进府时，瞥见她目光炯炯地望着顾风离去的方向，沈棠忽然开口：“羡慕？”
如今在他面前也不必装模作样，官官想了想，实诚道：“有点儿。”
抱着冬瓜进了门，她又问道：“你手下的人这么擅离职守，你也不管管？”
“他我可管不了。”
官官碎碎念着：“太过分了，光拿钱不干活，怎么可以这样呢。”
沈棠脚步微顿，继而声音带了笑，他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是啊，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委实过分。这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官官蓦地住了脚步。
这最后一句话，怎的有点耳熟？
沈棠回头看她，眉梢眼角少有地染上促狭的笑，甚是讨厌。
脑子里轰的一声，她想起来了。
脸上迅速升温，不知为何，她觉得这话出自她口这件事，被谁得知都无妨，偏偏不能是沈棠。
“怎么，”他却不令她如意，明知故问：“这话可是你说的？”
装什么不知道啊……
官官下巴一抬，气呼呼地瞪他：“是又如何。”
“不如何，说得挺好，有些意外罢了。”
她轻轻哼了一声，不服软道：“随口一说罢了。道理嘛，谁不会讲。”
“那你以后多给我讲讲。”
难得的，他竟不计较说一套做一套这回事儿。
官官跟在后头，狐疑地盯着沈棠的后脑勺，心想他该不是在朝堂上被排挤得转了性吧？
不会的不会的，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个想法甩出去，觉得沈棠把同僚弄得变了态的可能性大多了。
待她将冬瓜送到厨房，李妈不经意间一瞥，立即“哎哟”一声：“你怎的把瓜皮抠成这样了？”
官官心虚地把手背在身后，随口答道：“瓜皮不好吃的，那么硬，咯牙。”
李妈简直哭笑不得，也并不真计较这么件小事儿，挥手赶人道：“得了得了，你去别的地儿玩去吧。”
官官于是蹦跶回自己屋里，坐在床上发了一刻钟呆，终是从柜子底层抱出先前收拾好的包袱，将里头的东西又都一一摆回原处。
她竟还翻出了笔墨纸砚，质地虽是一般，倒是齐全得很。
想起刚给沈棠当书僮那会儿便闹了笑话，她羞窘之下买了工具，决意好好和繁体字打打交道。
宣纸铺开在小圆桌上，官官忽然兴起，想到许久未练过字了，当即磨起墨来。
只见她略加思索，随后运笔如飞，一盏茶后，纸上便多了几行字——
一个大西瓜，
中间切两半，
你一半，
我一半，
吃完我的这一半，
再抢你的那一半。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