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江東紅》一生一聲

4、三 走向你的第一步

　　小貓張開嘴，不知道已經是第幾次打呵欠了。
　　「小虎，阿蓮怎麼去了那麼久都沒回來呀……」張芹坐在桌前，百般聊賴地用手沾水在桌上寫著字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擅自地替貓咪冠上了那樣的名字。
　　即使被賦予了這樣威風的名，貓咪終究只是貓兒而已。小虎晃了下長長的尾，擺動了下小爪子、撇開了頭好奇地看著方才阿蓮走進來的方向。
　　張芹於是也下定決心站起身。「我也去外頭看看吧。」這樣說著就懷抱著小虎斑貓，走了兩步確認自己不會踩到裙襬，循著滿腔不知哪來的衝勁就一掀簾子踏出房間。

　　是個很美的地方，是她最嚮往的古式迴廊木造雕欄，有著青苔斑駁點綴的石造小亭和一方養了錦鯉的水池子，水色粼粼掠過水荷尚未開放的花苞、波光照耀在隨處都有的珠簾之上更是波光臨轉，奪人眼目。空氣之中有薰香的浮盪氣息和隱隱的中藥似的氣味，沉下雜亂的心思之後，張芹才忽然發覺竟是有人在擺弄著琴聲裊裊，樂音在她不識音律的耳中不知是要傾訴什麼，卻還是讓她猶疑的腳步不自覺地朝向了琴語響起的方向。
　　移步走過深色的的迴欄，張芹幸運地一路之上沒有遇上什麼人，省去了她花費唇舌解釋的時間，然而同時她卻也因為這宅邸究竟有多大而開始有點慌了起來，難怪阿蓮去了這麼久沒回來呀，看來錯怪她以為那孩子是跑去偷玩了呢。
　　真想好好地把全部的景色都看遍，要是相機還在身上就好了…少女一面這樣若有所思，一面抬手盡量輕柔地撥開長長垂下的淺透珠簾子，卻還是不免引出了幾聲不甚沉悶的擊響。好在簾帛那頭流淌的音色不曾止息，稱不上響亮卻已足夠掩去這邊行跡笨拙的少女心跳之音。
　　然後她稍稍地探出頭去，揣懷著不安與興奮交織的心情，彷彿赴約的深閨女的第一場歷險記。

　　撫琴的那人背對著張芹，一頭烏黑的髮絲緊緻地梳起並端正地盤成髻，嚴謹地束立在了頭頂。那深色的木冠似是已被使用了好一段時日，原先上過漆的的地方都儼然有些脫落，看來此物的持有人要不是勤儉的可以，就是對自身的容貌儀態不抱過多專注，就連那身墨色的衣衫都是洗得多次而有些發白的模樣，可壓著琴弦的手指卻是無比乾淨；不是太健壯，背脊卻不曾彎曲，想必大概是個耿直而正派的人物吧。
　　琴聲悠悠，於是張芹大著膽子又向前踏了一步。
　　那裏有張不算太大，但雜雜堆滿了東西的木桌。餘音輕顫的古琴、下了一半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棋、捲起一半有些破舊的古籍書簡、一壺還在飄渺著白煙的熱茶、幾個空去的深褐色茶杯，還有桌子對面正闔著眼簾輕輕勾著嘴角的那個人。
　　他看上去年齡和張芹差不上多少，眼角眉梢卻有些沉靜的氣質讓這個年輕的男孩看上去穩重的打緊，彷彿此刻就算有人突然打著小丑的裝扮出現在這房子中央踩著彩球跳起滑稽的舞蹈，他那自適自得的笑容也不會因此而崩壞半分；白玉色的頭冠、青綠色的衣袖衣襟整齊平順，沒有過多的綴飾，只是在深色的腰帶底下懸了一塊圓圓的玉珮。張芹怎麼看怎麼覺得那塊玉熟悉呢，仔細想想原來是因為和自己丟失的那玉環花色相仿呀，思及至此不免又有些悵然，少女只得不露痕跡地嘆了口氣。

　　錚錚錚。
　　沒有唱不完的歌，沒有說不完的故事，自然也沒有譜不盡的琴曲。
　　撫琴之人輕抬指尖，任那舒緩的顫音在空廣的廳殿之間各自迴盪消散，收回彈弦的手兀自又將背脊挺了挺。
　　木桌對面的年輕人意猶未盡地點了點頭。「好，好。」他一面用清澈的嗓音這樣說，一面張開了那雙原先閉上的眸子。「白雪？」他隨意地問道，提袖伸手出去在茶杯裡頭添上了茶水。
　　躲在重重層層簾帛後頭的張芹看著他的臉，一時之間竟有些像是忘了該如何呼吸。為什麼心臟跳得如此快速呢，為什麼覺得雙手在顫抖、覺得緊張得什麼都說不出了呢、為什麼，好想再看看他的笑顏──
　　「是陽春。」坐姿依舊端正地像是用尺量過角度的彈琴之人開口了，倒是和少女原先所預期的清冷氛圍差距不多；他端起對面的少年推過桌面的杯子抿了一口茶，又涼涼地說了一句。「這回足下仍是沒猜對啊。」
　　就是這句話讓那名一襲青衫的少年忍俊不住笑了出來，潔淨的面龐之上有個梨渦淺淺，明亮的雙眼裡是和善的光芒。「對不住啊，識不得叔方你的弦外之音。」
　　「別提弦音之外了，足下連琴曲之間都分別不出吧。」拂琴的人放下茶杯，像是早已習慣似地語氣清淡地說道。
　　「恕罪恕罪。」年輕的男生說道，有些頑皮地拱手做了個揖，只得到對方一個甩袖。
　　「好茶，再喝！」
　　少年噙著笑應了聲，又往空去的杯裡添上了新茶。他扶著杯蓋的指尖如此修長而乾淨，自微傾的壺口之中淡色的茶水流瀉，濺出了幾聲空靈卻未曾濺出一滴亂凌。垂著眼的神情如此安寧而澄淨，看得張芹幾要忘了自己身處何處，身在何事。
　　然後她懷裡的貓突然抬頭喵嗚地一嚎，激得她一個機靈差點絆在自己的長裙之上，也惹得那邊兩人或偏過頭或抬起眼，將少女暴露在聚光燈下，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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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嘗試新的腳色新的角度，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