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明潜

2、各人心思

　　谢霁馚走在回去的路上，脑袋里回想着刚才的事情，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就稀里糊涂地陪旁人演了一出戏。
　　“姐姐”身后传来胡琦的声音，“姐姐走的这么急做什么，送的又不是二少爷。”“你倒是好心情--，府里如今这情况，你还有心管我，真是难为你了！”谢霁馚不紧不慢的说。“姐姐不觉得今日这出戏有看头？平日里都是姐姐一人亲力亲为，今日没想到，大夫人的手笔也不错啊，姐姐，这么精彩的戏里竟然没有你的份，可惜了！”谢霁馚的脸上微微有些波动，不过转瞬就被淡然的笑容掩盖，“妹妹这话，什么意思？！”胡琦脸上透露出不屑，“呦，姐姐，我怎么不信，你看不出来？今日利益得失，成败荣辱，你心里会没有算计？虽说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但是姐姐，这节骨眼还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妹妹如今倒是肯说真话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这些年，累了吧？这心性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您这话就见外了，一家人，谁有比得过您胸怀四海，心装天下？！姐姐一步步谨慎小心，精打细算，妹妹我佩服都来不及，这点心性多半也只是跟姐姐学的，皮毛而已。”胡琦一改平日里受尽苦楚的委屈模样，似乎是恢复了嚣张跋扈的本性。“姐姐，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今时不必往日，若是有什么，早做打算吧！”大约是觉得再无话可说，她调头走了。
　　胡琦看似意味深长的话引起了谢霁馚的深思。胡琦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知道些什么？还是故弄玄虚？宫家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她还知道多少宫李两家的秘密？……
　　谢霁馚甚至开始怀疑胡琦的身份。从胡琦入府的那一刻，她便有种感觉，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子，否则怎会取红英而代之？可是后来，胡氏的表现与其他女子并无二样，争风吃醋、小肚鸡肠，日复一日下，她早已不再把胡氏放在心上。可今日，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飞扬跋扈，意气风发的女子，在一碧如洗的蓝天下，在李府的大门前，一袭红袍，昂首挺立。
　　时光一去不返了，当年那样绚烂的人，不也是如今府中一位再平凡不过的姨娘吗？
　　想到这，谢霁馚忽然感到一丝悲凉，好像一切，都抵不过时光。
　　“嫂子以为，今日之事--”
　　“不论是何原因，也不管她们有什么目的，我今日此举是为了保我李氏一门平安，其他的都不能与之相较！椒儿，便是舍了又如何--”杜渚虽然如此说，可到底心里还是有不舍，低低啜泣起来。
　　“嫂子，你这是何苦啊！此番咱李家要是能够保全，就是椒儿的福分，到时就是入祖坟都没得二话。”李氏开导杜渚，“椒儿有今天那都是命里算好的，老天的安排，嫂子何必过于挂怀！”
　　“这是什么话，老祖宗的规矩，哪有女儿入祖坟的，别说这个，就是想得一点家产都是不行的，嫁出去的女儿再有功也是别人家的，娘家的东西，哪是能碰的？”杜氏亦忧亦怒得说。
　　李白钗的脸上透出些许不自在，但不多时便遮掩了下去，“嫂子，那我就先回房了，折腾许久，倒是乏了”“唉，快回去吧这一天也是累了，我也要去歇歇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无论我们用尽多少心思，好像得到的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宜文居内，冯盼坐在榻上整理衣物，一双素手反反复复地在绸子上摩擦，“小蝶？”
　　“奴婢在。”
　　“你说——我该怎么做？我现在拿不准老夫人的心思，要不要——？”冯盼急切地问。
　　“冯姨娘！您想这么多干嘛啊，做好您该做的，好好给小姐选几件嫁妆，风风光光把她送走，管他们什么心思，老老实实过咱的日子，只要不出错，旁的都和咱无干！”小蝶抑扬顿挫地说。
　　“那，真的没关系吗？老夫人不会责怪我们吧！”冯姨娘急切的问。“当然不会了”小蝶暗中观察着冯盼的神色，继续道“不管怎样都是老夫人安排的，我们只是守本分，就算有不满，也不会怪到宜文居的。”
　　“好吧，唉，只是可怜了那孩子！”冯盼叹了一口气，继续收拾衣服去了。
　　花园假山中，两个人鬼鬼祟祟的谈话。“放心吧主子，一切顺利。不会发生意外的。”“很好，你放心，待一切走上正轨，你就可以回去。到时候，我一定为你在娘娘那里美言几句。”“那就多谢夫人了。”
　　两天后，蒙家大堂。
　　蒙将军坐在主位上，蒙夫人坐在他身侧。许慈陵、谢霁馚坐在宾客席上。“本将军听你们的意思，是要结亲啊！”蒙励中气十足的声音带着了常年征战沙场的豪放。“没错，早就知道蒙家人忠义，这不您回来，想着跟您府上结门亲事吗！”许慈陵略带讨好的说。“你少来，不就是想攀关系，好让我在皇上面前替你们李家说几句好话，不被宫琦璋那家伙牵连吗！”蒙励毫不留情地指出她们的目的，许慈陵的脸上透着尴尬，想了想继续说：“攀关系是不假，可是我们，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啊！”蒙夫人疑惑的问：“为了孩子？”“是啊，李家就怕是不行了，我们无所谓，可孩子还小啊，椒儿母亲去又的早，若是那天李家不行了，谁来照顾她啊！”说着还滴下几滴泪来。谢霁馚坐在一旁暗暗地盯着蒙将军的神色。
　　“那……”蒙励与夫人对视一眼，说：“你们暂且先回去，容我们再商量商量”
　　谢霁馚用眼神示意许慈陵，二人起身告退。
　　出了蒙府，谢霁馚同许慈陵说：“大嫂，你也看到了，这事急不来，咱们慢慢等着吧。”
　　“是啊，急不来，急不得啊……哎，霁馚，我听说双飞燕又新出了几款粉，我这不太舒服，不如你替我去看看？”许慈陵的话锋突转，却又不显突兀，谢霁馚想想点头答应，领着人往反方向走了。
　　“二夫人，她要买支使丫头去就行了，何必让您亲自去，我看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呢！咱还是别去了。”绿萍在一旁嘟嘟囔囔。
　　“不，去。”
　　谢霁馚何尝不知道这又是许氏的一计，她的话看似天衣无缝，仿佛寻常聊天话似的，其实不过是披着羊皮的狼，阴险着呢，同她斗了这么多年，她哪句真哪句假猜的八九不离十。许慈陵，别以为我会被最近的形势吓到，你要斗，我就奉陪到底！
　　蒙府内蒙励夫妇俩正考虑着结亲的事，蒙励一脸不屑：“真是不要脸，结党营私助纣为虐，如今事情败露还想着找人替他们掩饰，朝廷上若都是这种人就完了！”蒙夫人附和道，“绝不能与他们有牵连，这门亲事还是不同意为好。只是……唉……可怜了那小孩子，看样子在李家也不好过。”
　　“岂止是不好过，李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那没妈的孩子日子能好到哪去。”
　　“那，若是我们不同意结亲，那孩子岂不是更悲惨……”蒙夫人心软了。
　　“心软了，那能怎么办，谁让她没生在一个好人家。”蒙励颇为无奈的说到。
　　“哎？蒙赢和弟妹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那小子总是出去野，你不会是想问问他们二人的意见吧？”
　　“有何不可？”
　　“也行。那就等他们回来问问。”蒙励说完，去后院操练去了。
　　黄昏时分，李府品香厅。
　　杜渚坐在正中，众人围坐在桌前准备用餐。“大媳妇啊，今天的事辛苦你了，一会儿多吃点。二媳妇啊，你也辛苦了。这结亲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不急不急……”
　　徐沛青在一旁宽慰道：“老夫人，您放宽心，皇上不是还没下旨查处咱们吗，事情不一定会发展到那地步，再说椒儿那么可爱，咱们心疼还来不及，也不至于一下子就送给旁人。至于结亲吗，蒙府说考虑也不是拒绝啊，咱们啊，不必太忧心。”
　　徐沛青的一番话确实使杜渚舒服不少，一家人开始用餐。
　　品香厅外，一群小厮正陆陆续续向内院搬几个大箱子。杜渚见状便问“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众人皆作不知状。
　　许慈陵好像突然想起点什么，开口问“莫不是二弟妹今天买的东西？”
　　杜渚眉头一皱，问：“什么东西？”
　　许慈陵开口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霁馚今天去了双飞燕……”
　　“双飞燕！！！这都什么时候了！啊！家里正是危难的时候，谢霁馚！你……你……居然还去买胭脂水粉……他家的东西那么贵……你们平日里买点我也不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啊？！”杜渚气得脸色发白，浑身直哆嗦。众人赶忙放下筷子，徐沛青为她拍背顺气，谢霁馚在一旁解释道：“今日大嫂从蒙府离开时托我去双飞燕帮她买镯子，我去之后发现那儿的首饰又涨银子了，现在正是用钱之际，我想能少花点就少花点，所以没买，还望大嫂不要怪罪。”谢霁馚说得无辜，倒是折了许慈陵的脸。
　　杜渚扭头，“阿陵！你唉……”老夫人一阵哽咽，过分的话终是到了嘴边又含了回去。她何尝不想训斥许慈陵，何尝不知道这又是她搞出来的鬼，只是这么多年为着许家的势力，她从未深深责骂过她，许多事情全当看不见，实在不妥的忍忍也便算了，明面上还是她的好儿媳，否则她怎会为大儿子再娶一位？沛青不及慈陵有手段，但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女儿，为人教养都没得说，甚是善良敦厚，有了她，李家也不算太过乌烟瘴气。
　　杜渚觉得心口堵得慌，瞧着饭菜也没了胃口，冲着许慈陵粗粗训斥几下便回房了。徐沛青不放心，跟着到红园去了。剩下的人匆匆吃过饭，也都各自散了。只有谢霁馚一人留在品香厅外，好像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儿，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来人一身月白衣衫，缘蓝底金苍鹰边，腰上系着通体纯白的玉佩，脚上一双祥云鞋，好一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哥。
　　“二嫂，真是抱歉，唉，左家的公子临时找我，我就没脱开身，没来得及亲自把东西给娘，娘没怪我吧？”
　　“唉，发生了点意外，娘很生气，这样吧，具体我就不告诉你了，你先赶紧去红园找娘说清楚，免得他老人家气得伤了身子。”谢霁馚亦忧亦怒得说。
　　“二嫂，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究竟发生何事？”李祺垣略带担忧地问。
　　“我不要紧，娘才是最重要的，你赶紧去吧。”说罢，转身回头微微擦了擦眼角。
　　李祺垣连忙告辞向红园去了。见他走了，谢霁馚叫出自己的侍女绿蔓，“安排好了？”绿蔓微微一笑，“当然好了，夫人且等着吧，好戏在后头呢！”二人转身回绿苑去了。

作者有话说

　　唉，更新的太慢，我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