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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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泽非常粘梁招。
无人时，梁招的恶意实在明显，说话连讽带刺，笑容是极其明显的虚情假意，偏生般泽小小年纪，像个老僧，不说生气，连丁点的情绪起伏都是没有的，表现出难以想象的包容。
梁鼎梁腾看不惯梁招“恃宠而骄”，总爱刺他几句。
然每每两人一开口，般泽就率先冷下脸来，他若不笑，五官就好似覆着一层冰霜，拧眉时，约莫会渗透出令人胆寒的锋锐，像冰雪凝成的尖锥。
嚣张的两兄弟，讷讷收回气焰。
等梁鼎梁腾安分下来，般泽才转头面向梁招。
水润润的眼带着几分试探性的讨好，声音是刻意软下来的低喃，“哥哥你喂，我好不好？”
梁招几乎以为般泽在问他“我好不好”。
但很快他瞧见梁鼎手中热气腾腾的药，反应过来般泽是想要他喂，拢在衣袖中的手指蜷起来。
娇气。
喝药还要人喂。
梁招的心中，般泽是配不上任何一个好词的。
一年前他恶毒，蛮横，跋扈。
一年后他娇气，粘人，卖惨。
但这并不妨碍他点头，“好。”
从梁鼎手中接过药碗，瞥到后者要隐忍憋气的眼神，梁招平静的面容忍不住勾出一抹笑痕，像是胜利者的炫耀，惹来对方的怒目而视。
令人生厌的“喂药”，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阿泽！”梁腾脾气更暴躁些，若不是梁鼎眼疾手快摁住他，怕是能直接掀翻梁招手里的药碗，“你清醒一点！他是谁？梁招！你以前最讨厌的人，是他把你赶——”
“喜欢！”
般泽强调，声音也颇响起来，想要盖过梁腾。他瞪着梁腾，因为情绪起伏，手下意识捂住胸口。
气势不低。
“梁招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梁腾！”梁招已经坐在床沿，他仰起头，目光犹如一柄出鞘的剑，薄唇拉成一条线，“想气死他，你就继续。”
般泽呼吸沉浊。
但他依然瞪着梁腾，见梁腾望过来，他再次强调，“喜欢！”
唇边贴上来玉勺莹润的触感，不用低眼看，他便乖乖启唇，咽下去后偷觑一眼梁招，“苦。”
声音轻轻的，理不直气不壮，生怕招来嫌弃。
梁招眼中笑意深刻许多。
般泽谨小慎微的模样，让梁腾禁不住深呼吸一口气。
梁鼎扯住梁腾的小臂，将他拖出门外，“走！”
刚踏出门槛，梁腾就耐不住，甩开梁鼎的桎梏，一脚踹在门框上，吓得守在门口昏昏欲睡的梁秋一个哆嗦。
梁腾食指点着里头的般泽，气急败坏，“哥！你看阿泽！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梁鼎心说，可不是。
面上还要安慰弟弟，“这几日梁招对阿泽挺好，指不定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阿泽喜欢……随他吧。”
梁腾还要说，被梁鼎用眼神制止。
“梁秋，多看着点你家少爷。”
“会的，大少爷。”
梁鼎点点头，不放心朝屋内望一眼，却被层叠的帷幕遮掩，隐约瞧见床边的半大少年前倾着身子，泼墨似的黑发自肩侧垂下来，在空中摇摇曳曳。
般泽忍不住勾来一撮垂在胸口的黑发，入手水一般冰凉柔顺。
手指玩似的卷起来，又放开，再卷起来——简直爱不释手。
梁鼎梁腾一走，梁招也失了做戏的心情，收敛笑意，漫不经心得喂完药，从床幔间退出来。
那抹乌发，自是一同从般泽手中滑走。
“哥哥要，走了吗？”
梁招嗤笑一声，“不然陪你在这耗费时间么？”
隔着一层薄纱，他并未瞧见般泽黯淡下来的眸光，只听得细弱的声音飘出来，“那哥哥回，来，记得看我。”
恬静、安然。
梁招捏紧手中药碗，目光自盛着蜜饯的果盒上瞥过，逐渐深沉。
芳菲四月。
漫漫春花，潺潺水意，十里春风裹挟浓郁花香。
在这一片盎然春意中，朗朗书声载香而来。
三皇子周赫搁下手中课本，瞥一眼上首太傅，稍稍矮身，小声问过道另一边的梁招，“听说你那两个哥哥自江南回京，他们最是宠那鸠鸟——可有帮着他欺负你？”
梁鼎梁腾宠弟弟在京中是出过名的。
早两年，有个公子哥儿调笑般泽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着兄弟两的面说要上门订娃娃亲，被二人摁在地上打，爬都爬不起来，最后一副担架抬回家。
那公子哥儿的母亲是长公主，当晚告到皇帝那儿。
本是道个歉过一过场的事儿，梁鼎梁腾偏不，生生受过几大板，扬言就是谁都不能欺负般泽。如此反得皇帝青眼，赞二人兄友弟恭，要宫中皇子学习。
梁招回，“并无。”
周赫不信，“你如实告知我便是。”身子又凑过去几许，不过十岁的年纪，偏要装成一副老成的模样，两道弯眉皱起来，一本正经，“说来你母亲做事也太不妥帖，感情再是深厚，外头随便寻个宅子养着就是，何必非要接到侯府，名不正言不顺，弄得你也尴尬。”
梁招垂眼，没有接话。
他本生就一副隽秀精致的模样，掩去那双过分深邃的眼，瞧着便无害得很。在周赫眼里，也愈发显得可怜可爱，需要保护──
阿招定是觉得委屈！
周赫心中，陡然升起一簇火苗。
且有燎原之势。
梁招惯会揣摩人心。
周赫喜享受，性奢靡，不爱读书，却在梁招作为伴读的短短半年，学识远超同龄皇子，为的什么？不过是为不让梁招替自己受罚。
皇子犯错，伴读代过。
当初周赫装病逃学被发现，是梁招替他受的三十下板子，半寸厚的戒尺挥下来，打得梁招一双小手皮开肉绽，几欲要毁，夫子也是心狠，周赫旁观哭得越惨，他打得越狠，反倒是梁招，一声不吭，也是现在这样垂眼的模样。
从那以后，周赫见不得梁招这幅“受委屈”的模样。
谁让梁招受气，他就收拾谁！
梁招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前头竖着耳朵偷听的少年，后者似有所感，回过头来，落进一双幽暗如深渊似的黑眸中，顿时吓得回过身去。
“阿招，我在与你说话呢，你看他做什么？”
角度问题，周赫并没有瞧见梁招的眼神。
梁招回过身，纤长的睫羽悠悠掀起，笑意盈盈的模样，“三皇子说什么？可否在说一遍。”
“……”周赫神情一怔，眼皮抖动两下，才说，“两日后寒食节，父皇准我们出宫踏青。”
“甚好。”
“我来寻你，到时我们一起。”
顺便见识见识那个能迷惑平江侯一家子的鸠鸟，本事是真真大。
“三皇子，麻烦您为老夫解释解释，何为‘苟正其身矣，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
义愤填膺的周赫，倏然抬头，正见太傅满脸严肃，望过来的眼神利箭一般要将他射穿，原是休憩时间已过，他却恍然未觉。
再回味夫子问的话，似有隐喻，周赫当即站起身弯腰道歉。
“身为皇子，当为众人之表率。”太傅严厉的声音稍稍缓和，但并没有就此揭过，他背在身后的戒尺已隐隐露出些端影，“三皇子既认识到错误，那该如何呢？”
“太傅……”
“不尊师，不重道，该十下。”最前头的太子施施然说道，见周赫要反驳，唇角及不可察的扬了扬，不紧不慢接上，“不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加加减减，太傅，是五下。”
五下。
周赫左脚不由得上前半步，“五下会不会——”
“学生请罚。”
梁招及时从座位上出来。
路过幸灾乐祸的太子时，余光都未投去半分。
啪——
太傅并未手下留情。
因是要起惩戒作用，那尺子的材料特殊，敲在手心时，声音格外大，务必清晰回荡在所有学生的耳畔。
周赫下意识闭眼，却又很快睁开，死死盯着上方的梁招。
衣袖下的手，指甲嵌进肉中——梁招其实极好面子，却每每因他被太傅在大庭广众下责罚……
太子！
*
院门不知为何传来喧哗声。
般泽靠在软枕上，被上摊着一本书，他并不爱看，遂只是装装样子，实则满脑子都是梁招，现暮色四合，想来梁招也该过来，他瞬间坐起身子，朝床边候着的梁秋道，“快去，看看，可是哥哥？”
梁秋依言出去。
外头确实是梁招回来了，只他并不如往常似的架马而归，而是被三皇子的马车送回来的，同行的还有个太医。
“什么？受伤！”般泽方才平静无澜的音色尖利起来，一个用力从床上坐起来，“为什么？”
“伤在手心，大抵是太傅打的。”
“太傅？他为什么打，哥哥？”
梁秋被这问题梗了一下，随后叹气道，“还能是为什么，八成又是替三皇子代过。”
般泽很像问，三皇子是什么。
但他识相得闭嘴，在床上思索片刻，掀开盖在身上的寝被，递出手去，“我要去，看看。”
“我的小祖宗，您快些省省吧，奴才先前的话，您是都忘了吗？不过就是打几下手心，没什么大不了的，歇息几日便好，您自个儿身体还有恙呢，不若关心关心自己。”
梁秋想阻止，般泽却是坚持。
两人对峙片刻，自是般泽得逞。
梁秋夸张得叹出一口气，认命蹲下身子，给般泽穿鞋。
等般泽整理妥当，再到梁招房间，已过去半个时辰，其他人陆续离开，梁招身边就剩个贴身伺候的小厮。
他正坐在桌前准备用膳。
受伤的手被白色绷带绑的严实，几乎看不见手指根与手掌，只露出点点指尖儿。见是般泽，好看的眉眼就是一蹙，态度恶劣，“你来做什么？”
搁在桌上的左手被放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