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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长生知道他生气。从小到大,每次生气他的反应都相差无几。不过说到底生气也还是因为担心她,不然也不会大动干戈从天宫跑出来。
      如今的天宫,跋山涉水寻者众多,得见者却也不过一二。宫商角徵羽五处依天山地势辅之八卦行阵排布,外围又有歧伯亲自布下的斗转星移阵。阵法受日照霜雪各等因素影响,自成一体,千变万化。若非歧伯早些年闭关隐退,一应事务全权交由歧不言打理,像他这样胆敢私自破阵随随便便就下山的,绝躲不过一顿教罚。

      长生收了布条,决定让歧不言独自待会,等他情绪平复些再另想办法。
      她瞥了眼柏寒:“临走前我让你守口如瓶,你为何不听?”
      柏寒一脸无辜:“并非属下不听,是歧先生先来找我的。”
      长生狐疑。
      “主子可是忘了先生的老本行?”柏寒提醒道,“知天命,卜天机,主子的事怕用不着我去告诉先生。”

      “……倒也是。”柏寒不提,长生倒差点忘干净了。算算时间,距离他上次摆卦也是好几年前了,她都快忘了歧不言可是师从歧伯名副其实的神算子。
      长生只好收回视线,又瞄了眼默如川,“那他呢?”
      柏寒的表情更无辜了:“……属下若说,带他来是先生的意思,主子可信?”

      长生顿时一脸高深莫测。难不成默如川除了插科打诨,还有什么隐藏技能?
      她干咳一声,叫住前面的人:“默老弟……”
      “有事就快说,别跟我套近乎。”
      细看下才发现,默如川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他一手扶着他那娇贵的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那群王八羔子养的,竟然敢踢本世子的腰!”

      “倒没什么。只是你好好的秀坊不呆,偏跑来这种地方,恐怕不合规矩吧?”长生言之凿凿,“万一沈未卿认出你来,要我再出手救你,价钱可不是当年那个数了。”

      默如川一听,当即三分气焰涨到了五分高,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长生手直哆嗦。
      “你,你好样的,……为了救你我腰都快让人踢断了,你还跟我谈钱,你,你好样的。”

      见他被气得一张脸惨白,还连着说了两遍“你,你好样的”,长生心里到底有些过意不去。不料他紧接着又说了一句:“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们忘川净养了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其实他这话并非针对长生,而是另有所指。点绛唇原有位名动天下的琵琶女,唤作珠玑。公子默乔装改扮初入王城的时候,最先结识的人物便是她。只可惜珠玑身为忘川的爪牙习惯了爱财不爱人,一口一个甜蜜饯儿心肝宝贝地叫着,隔天就吞了公子默身上的全部家当一脚把他踢出秀坊。
      好巧不巧的,他正走投无路,偏遇上了从忘川赶来的长生。一顿装疯卖傻死缠烂打,譬如“我死了你管谁要报酬”云云,长生也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当真让他重回秀坊,还赊了三天的账。
      长生从业以来,头一次见到替人办事还要管吃喝的雇主。不过好在没几天齐国就派人送来好几箱黄金白银,这才平息了此事。

      见默如川黑着一张脸饶是气得不轻,长生也没说出几句好听话来。
      “世子大爷,你想想清楚,我们这些忘川出身的不过都是些生意人罢了。所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不和你谈钱难道和你谈情说爱?”
      她一顿,笑得轻狂。
      “只怕这谈情说爱,你已经不敢了。”

      “你!”
      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长袖一甩,原以为默如川就此作罢了,谁知他更加理直气壮道。
      “桃息啊桃息,我在点绛唇这一年多里,待你可不错吧?”

      平心而论,默如川待长生是真心实意的好。表面上,他只是个燕赵皮货商人,出手阔绰,豪爽多金,常住点绛唇,每日与各路达官贵人相交,不甚繁忙。即便长生头一次任务失败,他也未曾怨言责罚,反而在日后不得不同住屋檐下的时间里与长生越走越近,甚至称兄道弟。

      善交际,打理各项关系,这是他最大的优点。只不过……
      长生反复回想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额上不由青筋乱跳:“姓默的,你适可而止吧。纹银三百两我一个铜子儿都没见着,倒是这一年全都耗在王城里任你差遣,我对你仁至义尽了。”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这次我了结了沈未卿,不给我个三五万两,我就把你和珠玑那些破事画成册子让齐国上下人手一本!”

      见他一张黑脸变得更黑,瞪着自己好半天没说话,长生不由地揣度对他重提珠玑会不会太过分了。她试探地斜眸看了眼柏寒,柏寒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朝她郑重地点点头。
      再难也得忍着啊。谁让这挨千刀的货就是不结账呢。

      “我还寻思是谁呢,大半夜在我这秀坊外叫嚷。”
      突然,前方传来一个妩媚动人的贵妇声音,打断了长生的思绪。
      “默公子,可是您回来了?”

      因是下着雨,今日的秀坊宾客格外少了些。那红衣妇人站在道路尽头,簪花翠珠,好生富贵。
      默如川气鼓鼓地别过脸,半句话都不肯再说了。见此,那妇人绞了圈红纱香帕,也不恼,眼畔含笑朝着长生一行人道:“这左盼右盼可算把你们盼回来了。要是再晚些,我就打算派人去搭把手了。”

      长生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怕是今日她落难之事已传得整个秀坊人尽皆知,不禁朝柏寒又是一瞪眼。
      柏寒默默转过头,自动屏蔽长生的白眼。

      “凤娘。”长生招呼道。
      凤娘将她上下好一番打量,又勾着唇角媚笑起来:“怎么,竟一处伤都没有?可让我好生失望。”
      “托你们的福。”
      “可别托我们的福。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是来看看你能被那姓沈的拧断条胳膊还是卸掉条腿。”
      她柔若无骨地挥了挥香帕,也不管这一行四人多少只耳朵,毫不留情面地讥讽道:“可别忘了,一年前你做毁的那桩生意,还是我们忘川史无前例头一遭。”

      道路尽头,一座飞檐彩楼映入眼帘,高不可视,直冲云霄。层层叠叠的灯幡布幔,煞是富丽堂皇,敞开的描金镶玉大门上悬着一匾,书有三个娟秀小字“点绛唇”。
      不得不承认,长生见了凤娘,整个人的气场就被压下去好几截。到底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王城这些日子,前前后后欠了凤娘数不清的人情。
      别人她不顾忌,凤娘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凤娘不慌不忙地迈进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形略微一顿,转头看向歧不言。
      “这位公子可是今晚也要住在秀坊?”
      既不多问,也不好奇,语气是礼貌又招牌的客套。
      长生接过话去:“自然。”

      凤娘看看歧不言,又看看长生,不觉意味深长地笑了。
      “我见公子受伤,怎么也不先包扎了?”
      “……路上匆忙,本顾不上的。”长生托辞道,“还要麻烦姐姐找些金创药来。”

      “这个不难。”凤娘说着,又转向默如川,“不知默公子的云水阁可否容人借宿一宿?我这秀坊净是些女儿家,人多地方小,如今客房偏又满了,其余的屋子,多一间都万万腾不出的。”
      默如川刚要开口答话,长生却抢先一步回绝了她。
      “不可。我与他同睡一间就是了。”

      话音未落,几个人同时看着长生,无一例外地:“……”

      长生又看了眼柏寒:“随便找个屋子挤一挤吧。若不嫌弃,我们三个同睡一间也是可以的。”
      不待她说完,柏寒就连连摇头:“……我守夜,我今晚守夜。主子不用管我。”
      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仿佛长生的屋子此刻就是个修罗场。

      长生点点头,算是默许,便径自带着歧不言往楼上厢房去了。对这种事,歧不言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半刻也未停留就跟了上去。两人很快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五味杂陈的三个人面面相觑。
      “那闷葫芦不是桃子的故人吗?”默如川一腔愤慨,“敢情是这样的故人啊。”
      “……他们平日里当真以兄妹相称。”柏寒觉得现在是个人都不信这话了。
      “行了行了,别在这自欺欺人了。凤娘,你就让他们这样睡一起了?秀坊的规矩还要不要了?”
      柏寒忍不住白眼:“这时候想起秀坊的规矩了?”

      凤娘没说话,看着两人背影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开口道:“这事大公子可知道?”
      她这一问,才提醒了另外两个人。忘川的规矩有三不留,是当年大公子亲口定下的。即动情者不留,滥杀者不留,叛亲者不留。因这忘川几乎全都是女子的天下,动情尤为大忌。

      柏寒自是心知肚明,答了句:“知道。”
      凤娘惊了惊:“怎么,公子没有罚她?”

      柏寒一顿,眼神晦暗了几分,叹气:“罚了。”
      两人看着她,均是一脸不信。柏寒自觉没什么可说的了,干脆转身下楼,出门守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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