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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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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卿脸上的表情又开始微妙起来。
“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长生继续道,“你愿不愿饶我性命倒是其次,南楚的那颗麒麟珠,我必得手不可。”
听到这,沈未卿不禁意味深长地凝住了视线,眼神变得晦暗难明。
“难怪你药倒了我,却不急于逃走。原来是在找麒麟珠。”
他看了眼扔在桌边的那根金镶玉长簪,似笑非笑:“你找错地方了。《桃女浣纱图》后面的暗箱,是空的。”
那长簪本是打开暗箱的锁匙,长生自然也知道。却见沈未卿像是终于捉住了长生的弱点一般,信手掂量了一下簪子,又掷回桌面上,眼底满是讥诮。
“你想要那珠子并不难。倒不必麻烦你去摆平公子默,我现在就能把它赏给你。”
长生不免动容。
“王爷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沈未卿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让我睡了你,说不定我一开心……”
沈未卿话没说完,就见长生弯唇低声哈哈笑起来。她笑得极是轻盈,眉目却不经意由此匀展开,一张脸顿时温暖如春,看得沈未卿又是一晃神。
这个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多年势利场跌宕沉浮诡谲如他,竟也无端对眼前的女子生出一丝惧意。想起三年前两人初识,往事历历在目,那时的桃息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眼前人这副模样。
可她偏偏又如此轻松自在地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分明是桃息才会有的。
“王爷又何必饥不择食。论床上功夫,我与忘川其他女子相比可称是下下等,若真与王爷同房,王爷未必会开心。”
沈未卿被这番话瞬间拉回现实,心中莫名一股怒气,脸上反倒阴测测冷声一笑。
“开不开心,我就是要睡了你。”
好歹沈未卿出身名门望族又是当朝亲王,总不至于徒手就要上来扒衣服。他知道迷香丸对长生没用,就换了软骨散,直接涂在长生的百会穴上。确定药物发挥作用,他才解开长生,吩咐侍女丫鬟按照从前的惯例给她沐浴更衣。
那丫鬟侍女一进门,皆是熟面孔,见了长生就一阵眼眶红,差点没掉下泪。
“桃息姑娘,当真是您……整整一年了,奴婢们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长生思前想后好一阵沉默。
“你是七巧?”
丫鬟:“……奴婢是六桂。”
长生:“啊……”
又转向旁边的丫鬟:“那你定是七巧了。”
“咳。”走到门口的沈未卿像是听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本王府里没有叫七巧的丫鬟。”
长生:“……”
***
这厢长生刚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进了浴房,就听王府守夜的不紧不慢敲响了梆子。
梆,梆,梆。三更天了。
来的路上,长生脑子里几乎一秒也没闲着,前前后后盘算了有三十多种逃生方式,又一个个否决。她不喜欢做亏本买卖。没拿到麒麟珠,到底是个梗在心头的结。
不料梆子声刚一落,长生胸口忽而一揪,涌上一阵极是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就听围墙那面一声震耳巨响,房外顿时嘈杂起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中隐约能听见家丁护院们在喊:“不好了,有刺客!”
刺客?
这倒有趣了,王爷府里还有除她以外的刺客?
像是听到了长生的心声,又几声巨响后,就听半空中有人对着王府大院大声叫骂:“姓沈的,你个好不要脸的东西!你敢动桃息一根头发,我就炸得你沈王府断子绝孙!”
长生的脸立马就黑了。再看身边两个丫鬟,皆吓得瑟瑟发抖:“……谁,谁这么胆大包天,敢在沈王府作乱?”
“怕不是君侯府那伙反贼……完了完了,我们还是先躲起来吧!”
“……不对啊,我怎么听见,那刺客刚刚叫了咱们桃息姑娘的名讳?”
两人齐齐看过来,眼神抖得像未出月子的小绵羊。
长生慢吞吞撩水泼在颈项上:“桃息夫人的名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两人刚要张口辩解,就见窗外一道寒光闪过,楠木制的窗框生生撕开一道口子,也不知是什么制成的暗器,凌厉无比,折射着房内的光线,闪烁成一道雷电,直直嵌进长生背后的墙面上。
长生定睛一看,暗器尾端有细小的坠子,脆生生的,似玉非玉,隐约可见上面刻着一个形态诡异的符号。
两个小丫鬟哪见过这种世面,齐刷刷抱头哀嚎四处找地方躲。长生猛地从水池中站起身,动作迅速果决地从屏风上扯下衣物裹好自己,一把将暗器拔了下来。
那符号长生认识,是卜文中的“宫”字。
“……桃,桃息姑娘……你,你不是中了软骨散吗?”
桌子底下传来瑟瑟的颤音。
长生莞尔一笑:“是啊。”
“那……那你怎么……”
“嘘。”长生朝二人比了个手势,见两只小绵羊终于安静下来,便将半湿的头发尽数挽在脑后,用那暗器当发簪随手一别。
“这才乖嘛。你们也不想被我杀掉对吧?很麻烦的。”
看两个小丫头吓得顿时连哭腔都没了,长生无端想笑,却听哐当一声,屋门不知被谁一脚踹开来,浓凉的夜风霎时涌进水气弥漫的浴房,纱幔肆意翩飞,挤挤挨挨地遮了长生的眼。隐隐约约的,她听见柏寒的声音,还是那么冷静沉着,没有一丝变化。
“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下一秒,就有山一样的黑影扑压而来,带着长生久违的气息,不由分说裹起她便向屋外冲去。出了门才发现,方才那番阵仗已然惊动了沈未卿豢养的影卫,这院落里三层外三层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房顶那声音仍在骂骂咧咧:“姓沈的,要杀要剐你冲爷爷来,绑一个女人你算什么英雄好汉!你……”顿了顿,像是一眼瞧见了安然无恙的长生,整个人都欢愉起来,“桃息!你没事吧!”
长生瞄了眼一手牢牢裹着她的黑影,刚要答话,那声音便又开始叫骂道:“歧不言你还要不要脸了,谁让你抱着我家桃子的?”
长生抬起头,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她只能看见歧不言脸上那张坚硬冰冷的黑色面具。月光裁剪出他轮廓硬朗的侧面,分明是无可挑剔的线条,但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见过他面具下的真容。
长生打小就认识他。有种说法是他幼年不幸毁了容,这才出此下策。不过长生一向是不信的。歧不言这个人,可不是那种破了相就整日哭哭啼啼的世家公子,他戴面具完全别有用心。
“先生,请务必带主子先走,属下自有脱身之法。”
柏寒边对歧不言说着,边抽出那把她寸步不离的皎月弯刀。长生这才回过神,得空环视四周,算上屋顶那个,她,柏寒,歧不言,笼统也就……四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这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送死?
容不得她吐槽,已经有影卫举剑刺了上来。歧不言是何等人物,对付这些喽啰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要一味护着长生,难免力不从心。长生只觉得四周陷进一片刀光剑影,时不时有暗器利刃几乎贴着她的眼皮子擦过去,饶是她干多了刀尖舔血的买卖,也不由出得一身冷汗。
乱战中,忽听柏寒一声大喝“小心!”,长生还来不及细看,便觉歧不言裹着她一个旋身,那交手的影卫来势汹汹,剑锋所指,竟原是朝长生而去。柏寒刚要挺身挡过来,便见歧不言忽地双目一冷,似是觉察到影卫对长生的觊觎,整个人气势大变,暴戾横起,毫不迟疑地从袖口抽出一枚暗器,笔直地刺进那影卫可怜的左心口。
顿时鲜血喷溅而出,落在歧不言整洁无暇的衣袖上。
长生和柏寒同时愣住了。
歧不言这个人,看上去覆着面具凶神恶煞,其实不然。天宫中人从不杀生,更何况他大半辈子都呆在那里与世隔绝,眼下已成为一宫之主。说句实话,从小到大,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蚂蚁他都未曾掐死过,长生总觉得他活脱脱就是个在世唐僧。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有洁癖啊。
柏寒是个聪明人,二话不说举着弯刀便朝反方向杀去,有多远就杀多远,留下长生和众影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可怜那些影卫似是被歧不言突然间的凶狠惊到了,一时竟不知是接着打,还是赶紧撤。
“阿言,生气了?”
手起刀落,又一个影卫“啊”的一声喜进黄泉,找孟婆喝汤去了。
“你看你这又是何必,我一点儿事都没有啊。”
“呃!”被杀影卫×2。
“……好吧好吧,我保证,以后绝不单独行动,万事好商量。”
“啊呃!”被杀影卫×3。
“……”
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长生决定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屋顶上那位像是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掌随性拍开一名护院,一脚又踢下去一只家丁,边打边抽空朝长生翻白眼:“你还敢有以后?”
长生隔着影卫一片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没好气地朝他喊:“姓默的,不是为了那几百两破银子,你当我愿意来蹚浑水?”
“少拿我当借口!你不就是想要那个破珠子吗,你要真稀罕,我给你买个七八十来箱回来,让你天天不重样换着带!”说着,默如川纵身一跃,索性从屋顶跳下来,朝长生这边汇合。
可惜长生的思绪全被他那几句话带飞了。七八十来箱麒麟珠。听上去十足的诱惑力啊。
要是真有七八十来箱,她早一刀把沈未卿那个死变态给劈死喂狗了,还用这么费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