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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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这一幕，长生脑子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也怨不得她。大红的绫罗绸缎攀顶绕梁，不计其数的点点红烛后是足以霸占整个视野的描金喜字。锦衣华服的绝美男子负手独立在满屋盛放的赤红牡丹丛中，深情缱绻低眉注视着长生，缓缓勾唇浅笑，刹那间魅惑了红尘众生。
“桃息，别来无恙。”
长生一脸淡定地看着他逐渐邪魅扭曲直至崩坏的笑容，又低头看了看被五花大绑捆得像串腌腊肉的自己。
她十分确定，这家伙在外一年整仁义礼智信是丢得一干二净，估计现在完全步入变态晚期，就算神仙下凡也拯救不能。
长生不由拧眉：“沈王爷，你这又是何必。”
那姓沈的莞尔一笑，修长手指漫不经心在前襟一勾，顿时褪去了绣着团云暗纹的长袍。他不慌不忙漫步靠过来，待走到长生面前，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下层纱衣了。
“息儿如此客套，令本王好生心寒啊。你可是忘了，一年前我们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只是……”他顿了一顿，笑得狂妄，周身散出冷森森的邪气，诡异得让长生无端打了个寒颤，“只是本王动情吻你的时候，你却在本王心口刺了一刀。”
纱织的长衣到底轻浮，微微在长生眼前敞开来，露出男子坚实光洁的胸膛。一道狰狞的暗红刀疤横在白皙的肌肤上，反倒为他徒增几分妖冶。
长生摇了摇头，叹气：“左右这刀是刺偏了，你又未曾丢了性命。”
说起这件事，长生就更无奈了。来之前她只听说大晋沈姜王沈未卿阴险狡诈，擅弄权谋，却不料他天生一副美若冠玉的好皮相，才貌双绝放浪多情，直接导致她动手的时候眼珠子一晃，那刀生生偏出了半寸。
现在可好。这家伙没死透，才过了一年就满血复活回来找她，看那架势完全就是“整不死你我不姓沈”。
沈未卿听她厚颜无耻的感慨，倒也不恼，一手拢起她满头青丝，紧接着，便见他略一低头，毫不留情咬在长生瓷白如玉的颈项上。
“所以本王重新为你备下一个洞房花烛夜，报答你当年的恩情。告诉我，可还满意？”
很快，他留下的牙印便开始向外渗出血。长生却丝毫感觉不到似地，甚是轻佻地挪揄道：“你为何不愿吻我的唇？怕我再拿刀捅你？”
沈未卿扬眉，兴味盎然地嗤笑：“你在勾.引本王？”
长生也笑，露出纯良无害的两颗虎牙：“那王爷可要小心了。只怕下一秒我又要抹了你的脖子。”
大晋沈家，从沈未卿往上数三代，无一不是当朝权臣。沈字号钱庄遍布天下，足有上百年历史，要论富可敌国，沈家谦称第二，没人敢做第一。
再说这沈未卿，此人自小在宫中长大，受先帝盛宠，九岁得封沈姜王。从晋朝开代以来，这都是千百年头一回，沈家虽为外姓，实则与皇亲国戚不相上下。于是，这位沈王爷打小就是个遍地横着走的螃蟹，十几岁就能把整个王城搅得翻云覆雨。
举个例子。孝康三年，城东出了个曲水桃园，主家在市面上订下的价钱不过七八十两，他看着喜欢，硬生生抬到五百两。结果太原王氏那不知死活的嫡长子非要和他一较高下，前脚刚下了银帖，后脚沈家的杂役就到了，说是钱庄生意近日来好不景气，王家那些十年期的通货银钱，兑算下来今年的红利可是要贬值三成有余。
为了区区一个曲水桃园，王家眼看着就要赔进去百万两银子，老太爷气得直发陈病，亲自押着长孙去给沈王爷赔不是。这么一闹，王城所有世家贵族都长了教训，此后沈王爷想要的东西，谁都不敢再打半分主意。
因此，敢像长生这样和沈未卿讲话的，无非只有两种人。
死人，将死之人。
沈王爷顿了顿，看着长生冷笑一声，明知是在故意激他，却还是捏着长生的下颌，将她那双点了胭脂的唇瓣堵了个严实。
于是，长生在他用舌撬开自己的牙关之前，迅速咬破了藏于舌下小巧玲珑的迷香药丸。
唇齿厮磨不过两秒。沈未卿揽着长生的腰，动作忽然一滞，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颓然倒地。
见惯了他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冷不丁以如此不雅的姿势滚下床去，让长生不由地好笑。她不温不燥解开绳索，从芙蓉暖帐里站起身，又不温不燥拭着嘴唇：“罢了罢了。总归我对不住你在先，这便宜就让你白占了。”
平日里所见公子闺秀，大多发乎情止乎礼，沈未卿这样的着实也算稀罕。说句不好听的，他和那些红尘卖笑毫无三观的娼妓没什么两样了。偏偏沈家权势滔天，他发起狠来祸害良家妇女，也要做得明目张胆。
不过长生这次是有意被他捉去。来之前她细致入微地上了妆，甚至还挑了沈未卿当年最喜欢的那套暗花石榴裙。她在秀坊的花楼中翩翩而过，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沈未卿看她的眼神，就跟淬了三昧真火的炸雷一般，不断在空气中迸裂出爱恨交织的火花以及酸臭味。
于是不到一刻钟，沈姜王的影卫就把她给绑走了。
好歹行走江湖数年，旁门左道长生也学了不少。就算用捆仙索都不见得有效，几根绳子怎么可能绑得住她。
无非是，她将计就计陪他演戏罢了。
长生整了整衣衫，俯下身，摸到沈未卿发冠上金镶玉的长簪，顺势抽下来。刚要离身去找那副《桃女浣纱图》，就有一只手骤然攥住她的小臂。
“息儿，你以为我这春秋一载，只是在幽冥宫虚度光阴吗。”
长生愣住，回头，却见沈未卿如墨如画的五官沉浸在一片扭曲阴暗之中。方才迷离惑人的美艳被迅速滋生的冷冽所取代，眼底暗自涌动着堪比魔魇的邪煞阴鸷。
所谓判若两人。
长生收回视线，心想，见了鬼了。
青天白日的，她大抵是真的见了鬼了。
***
沈未卿不知道，“桃息”不过是长生借用的假名。
世人皆知，大晋沈姜王素来淡薄女色，却独独对一人情有独钟。那就是齐国出了名的倾世美姬桃息夫人。
齐人有词，“浮生一梦，惊世洛阳仙”，讲的便是这位薄命红颜。为了她，沈王爷不惜花费黄金万两，从黑市买下了那幅失传已久的《桃女浣纱图》。此图出自齐国公子蔺之手，画的正是桃息夫人。只可惜美则美矣，桃息夫人早在一百多年前便离了世，死时仅仅年方三六。
一时间，沈王爷迷恋画中人的趣闻轶事在王城内传了个遍。不少戏班子还搬出了“君生我未生”这套，略一改笔，把沈王爷唱成了情深一片的至诚公子，大江南北的着实火了一把。
也正因如此，当齐国世子公子默初次在忘川见到长生的女人相，便不由拍案叫绝，直呼天助我也。
长生的眉眼，像极了桃息夫人。
牡丹堆砌的洞房内，长生手脚上皆锁了镣铐，粗壮的绳索缠了她足有四五圈。她微挑眉头，打量着处境惨不忍睹的自己，心中感慨万千。
大意失荆州啊。早知道这家伙如此难缠，倒不如当初斩草除根，至少能从公子默手里领个赏钱。
“本王倒是好奇。你咬破了迷香丸，却能安然无恙？”沈未卿于茶榻边落座，手里把玩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迷香丸，竟和长生用的那颗一模一样，“到底是忘川的人，本事不小。”
长生看着他，不说话。
沈未卿收起药丸，目光一凛，那一副戏谑调笑我见犹怜的模样荡然无存。
“我问，你答。若有欺瞒，我就把你手脚都砍了，做成挂饰嵌在墙上。”
他若无其事地指着正对面的墙壁：“就在那，好不好？以后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你。”
长生忍不住一阵恶寒。瞧瞧他说的那些话，莫不是在幽冥宫呆久了，把无相那些恶趣味给学来了。
这边他已然开门见山地问道：“谁是你的雇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长生当即应了句：“齐国世子公子默。”
许是没想到她能回答得如此爽快，沈未卿倒怔了一怔，才又问：“为何？”
这也不怪他疑惑，齐国那地方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又经三代贤王治世，正是国力强盛的时候，就算是想挑起事端试探大晋，也犯不着雇忘川的人来刺杀区区一个外姓王爷。长生无趣地耸耸肩：“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旁的你问我也是不知。”
沈未卿冷眼打量长生，见她面色沈谧，不像是说谎，却也无法全信。他本就天性多疑，如今又横遭背叛。长生的为人，实在挑战了他的忍耐极限。
他斟茶，捻动描金花的青瓷碗盖：“公子默给了你多少钱。”
“不多，纹银三百两。”
那端茶的白净玉手登时夸张地抖了一下：“三百两。”
要知道，他这沈姜王府上上下下，随便一只古董花瓶都价值连城。为了区区三百两，这女人竟然挖空心思要取他性命。
沈未卿黑着一张脸把茶杯丢在桌子上：“好，很好。我改变主意了，我看干脆把你眼睛一起剜了，反正你要它也是无用。”
“别生气嘛。价钱是低了点，不过人总有个三病五灾的，一年前我正是不好过的时候，缺钱得紧，别说三百两，就是五十两也无可厚非。”长生道，“你也不是什么难办的角色，我记得我人到王城不过两个月，就被你接进了王府。”
一连串神补刀。
沈未卿的脸更黑了。
长生见他半晌不说话，心想这厮怕是和从前一样，那种一点就着的臭脾气，真是丝毫没变。
不过他生气是好事。他越生气，长生就越好应对。说不定他气着气着，倒能让长生从中间找到办法脱身。
于是长生直接无视他的脸色，岔开话题。
“看来一年前，沈王爷是在幽冥宫见到了宫主无相？”她讥笑道，“我正寻思你身上的伤为何好得这么快。无相这见钱眼开的本事，倒跟我不相上下。”
见她这般顾左右而言他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沈未卿不由地恼怒，一掌拍得那四方茶桌瑟瑟发响。
“桃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可知我一声令下，别说是你，整个忘川我都能夷为平地！”
长生看着他余怒未消的一张脸，风轻云淡地笑了。
“沈王爷，你当真不想知道公子默为何要杀你吗？”
沈未卿自知以死相逼也不见得有效，但碍于王爷的面子，总要杀杀她的威风。只是她忽然开口反问了这么一句话，倒让沈未卿有些应接不暇。
“你这话什么意思。”
“给我三天时间，我可为王爷寻得答案。”
“三天？”
沈未卿狐疑地看着她：“你如何寻得。”
长生微微笑：“摆平公子默。就像当年摆平王爷一样。”
沈未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