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安秋》银河少女啾啾啾

7、柒 雪与聒噪的青蛙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哭呢？手紧紧地攥着胸口的衣服，心底好像被巨大的塞子堵住了，情绪的热气怎么也释放不出来。是……悲伤吗？我为什么悲伤呢……
　　安秋愣愣看着被层层轻纱重幕覆盖的雕花木床的床顶，这么想着，却毫无头绪。
　　安秋在书房里哭得脱力，最后是被易景桓裹着裘毛大衣抱回自己的房间的，等着侍候的人睡眼朦胧的，还没看清少爷怀抱里的东西，就被下令可以回去休息了。不过这也三更天了，若不抓紧睡觉明早早起也有够呛。
　　少爷的房间烧得更为暖和，那温在炉子上的开水冒出点热气，整个屋子也盈了些说不出的温暖。
　　当安秋感受到少爷拿着用热水泡过后的面巾给自己哭肿的眼皮热敷消肿时，那肌肤上的温度还是让人感到不真实。
　　易景桓看着小孩儿迷迷糊糊的眼皮里透出的一点点警惕，又好气又好笑，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发地温柔。
　　“好点了吗？”几乎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私语，缱绻轻柔。
　　“……”安秋将脖颈往被子里缩了一缩，只留下一双红通通的眼睛使劲地盯着易景桓。
　　“好啦别担心的，舌头已经没事了。”易景桓一眼看透安秋的小心思。
　　安秋的眼睛一眯，如释重负的表情坦白易现。
　　猝不及防的，易景桓在安秋的额上印下一吻。
　　安秋的瞳仁骤然放大，随即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钻进被子里，死死地扯住。
　　易景桓去掀那覆着小孩儿的被子，刚刚进房间的时候碰到安秋的手，冰凉得不像话，吹了那么久的风，也不知会不会受寒。
　　安秋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在被子里，被窝里稀少的空气让安秋本就乱乱糟糟的头绪更是分不清南北了。
　　试了几次，易景桓是被小孩儿那会儿哭得虚弱的样子吓着了，也不敢用劲，只好隔着被子去抚弄小孩儿的头。手一触碰间，明显地感受到安秋犹如小动物一般惊诧地一缩。
　　“感觉好受些了吗？”
　　“嗯……”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会不会冷？”
　　“不会……”声音里一点点小小的沙哑，哭得太久的缘故。
　　说来安秋还感到有些丢人，明明十四岁了又不是童稚小儿，还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一抽一噎的样子大概要被少爷笑话了。
　　被子拱出小小的一团，易景桓俯下身身，隔着张大被子把安秋整个人环住，清隽温润的嗓音：
　　“我刚才是认真的。”
　　那被子里本来抗拒的挣扎一僵，那嗓音继续道：
　　“嗯，再说一遍，我喜欢安秋。”
　　整个房间寂静无声，偶尔有雪压断树枝发出轻微咔嚓的声音也在这静谧里无比清晰。
　　那被子的里小人儿静默良久，终于像个土拨鼠一样在被窝里刨出一个小口，也只是把眼睛露在外面，红红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易景桓又忍不住想去亲弄那个少年。好像是无数日夜里的念想成真，点滴的思量是今天都无法偿还的。
　　但是……还是不要吓到小孩儿的好吧……
　　安秋钻出了被窝，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少爷好看的脸在自己的眼前无限的放大，想说的话也忘记了开口。
　　易景桓撩起乱糟糟地覆盖在少年眉眼的头发，带着好像被水细细磨过的低沉温润：“那么，你的回答是什么？”
　　安秋攥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瑟缩地想钻回被窝，却没有。少爷迎上来的目光那么热忱，可是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回应他的吧。
　　那目光黯了黯，整个人都在属于那个人的身影下笼罩着。
　　易景桓也不说话，却很想叹气，最终很珍惜地似的，把安秋的头往自己的怀里揽一揽。
　　那个人的心跳在安秋的耳畔无限地放大。
　　“那么，我换一种问法好不好。安秋会讨厌我现在这样抱着你吗？”
　　安秋脸红了红，少爷的身体很温暖，头顶上方的声音也是清亮温柔的，语音里的疼惜，让他小小的心房盛满暖洋洋的水。
　　易景桓见少年不做声，心里凉了半截，也不能不识趣地这样赖着，正打算离开，但怀里好像有几不可闻的“不会……”的答应声？
　　几乎像是听到了战场进击之前的振奋鼓声，安秋能感受到少爷身上散发的满满喜悦感。
　　糟糕……脸好像热得更厉害了。
　　“那么，安秋会讨厌被亲吻吗？”
　　安秋回想之前，却被回忆吓了一跳，也不敢继续，只好闭上眼睛不回答。
　　“嗯……比如像这样。”安秋还没把这句话反应出来，就被唇上温暖干燥地一点惊地一缩，慌张地忘记维持闭眼的形态，却在对上少爷墨漆般的眼眸时迅速垂下眼。
　　心里像被电击过，酥酥麻麻的，紧张地只知道攥紧手里的被子了。
　　沉默在一个无答案的问题里盘亘。良久，安秋感觉到一直搂着自己的手松了力，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覆盖着自己的身影渐渐隐去。
　　那个人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安秋盯着垂在自己手旁的白色衣袖，心里扑通扑通的，有只聒噪的青蛙在里面又跳又叫的：“快去抓住他呀！快去抓住他呀！你这个胆小鬼！”
　　自己会讨厌么，自己会讨厌么？
　　好像并没………就在那一瞬，就在那个人快要走掉的那一瞬，安秋笃定了似的，把手伸出来，虽然只是怯怯地拽住一个衣角，却用力地连指尖都微微发热。
　　那个人的身影一顿，停滞了很久，猛然地转过身，安秋的手立刻失了力，飞也似地连手带人地钻回了被窝。
　　太……矫情了，像女孩儿一样。安秋挫败地想，像个鸵鸟一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在那人重新抱回自己的那一刻，心脏跳了空白的那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