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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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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火扑哧扑哧,我将烤好的鱼递与公子和切原。公子静静吃着,不发一言。火光忽明忽暗,山石的影子忽高忽低,摩挲着公子修长的颈。他睫毛微微低垂,似月夜下寂寂的花阴,静谧而醉人。纵是与公子朝夕相对的我,也觉得心跳得失了节律。
切原盯着公子出神,半晌,突然狠狠咬了口烤鱼,费力地咽下。他站起身,挨着公子坐下,蹭了蹭他,“龙马。”
“干什么?”
“你真好看。”
公子毫不吝啬地,赏了他一个嫌弃的白眼。
我帮公子铺好草,纵是初夏,恐山中夜晚霜露重,便让切原把衣服脱下来给公子当被子。切原脱下衣服,替公子盖上,自己也躺在公子身旁。
夜渐渐深沉,山风从洞口灌入,我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身子。忽然,身上多了一层衣服,睁开眼,竟是公子。
切原也哆嗦了一下,公子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衣服,盖在切原和自己身上。
切原闭着眼,将公子一把搂过,眼见公子要掰开他的手,却将头埋在公子胸口,“这样暖和些。”
公子无奈,只得由了他去。
瞥见切原咧着嘴偷偷窃笑,“这个无赖。”我心中暗骂。
才躺下没多久,公子忽又坐起身,摇了摇切原。切原睁开眼,也顿时坐起来,他二人握着剑,轻轻跺到洞口边,公子将我护在身后,见切原打算出洞,一把将他拉住:“不知是冲谁来,先不要轻举妄动。”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世子府和质子府上都没有,那两个人一定还在外面。”
“他们不是要去橘林吗?我们埋伏了四个时辰都没见人,再怎么闲庭信步也该到了吧。而且这里已经过了橘林,为什么找这里。”
“也许是声东击西,主上让我们再找找,黄昏时,有樵夫说在这一片看到两位贵公子带着一美女,应该就是他们。”
公子和切原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是冲着公子和切原来的无疑。
“看那边,那边树上是不是栓着三匹马。”
只见公子轻轻一跃,已不见人,洞外两人瞬间没了声音。
公子回到洞中,“快走,菜菜子你的马别要了,和我乘一匹。”
我出了洞,洞口躺着两个人,脖子被切开,血流了一地。一剑封侯,连同声带也一起被割断。
上了马,切原找不到回去的路,公子无奈,只能顺着溪流往下走,一路上遇到几个寻他们刺客,切原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风从山谷穿过,公子骑术极为精湛,在这山石遍地、水曲树重的山涧之侧,马竟能踏着泥,踩着石头,在溪水边飞奔。就连切原也只能勉强跟上。
背紧贴着公子,他将我圈在怀中。本就穿得不厚,公子之前又将长袍留在洞中,此时只穿了件贴身的直裾,束着腰带。他的体温透过丝缎,一点点渗入,温润的气息在耳边萦绕。我几乎能感到他紧致的肌肤,和那有节律的心跳。
转过头,见切原策着马,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在这生死关头,他还有这心思。
嘶——公子拉住缰绳,忽然停下马,手搭着剑柄。切原也停下来,立在公子身侧:“你觉得有多少人?”
“大概有五六十。”公子让马往后退了几步,仔细听了一阵,“他们还没察觉我们,估计是下山的每个口都有埋伏。小心些,有不少弓箭手。”
“那怎么办?冲过去?”切原望向公子。
“不,他们在树上,地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又是骑马,难以防护周全,如若弃马,恐怕更难逃出。”
公子看了看四周,将马退回林中,抬起头,望了望树梢,唇角微微勾起。纵身一跃,从树上摘了几十个果子。
“切原,你有多少支箭,全部给我。”
“带的不多,不到二十支。”切原递与公子。
“菜菜子,把你的裙裾割下,扯成棉条。”
公子将树叶穿在箭上,缠上棉条,又将方才摘下的果子劈开,果汁流出来,侵入棉条与树叶。见我与切原愣在一旁,“你们俩也似我这般,这是毛褶子树,又叫油树,果子里都是油。”
我与切原忙如法炮制,不多时就将箭全数绑好。
重新上马,走到方才停马之处。公子点燃三支箭,将火褶子与箭筒递与我,“每三支一起点,不要停。”
风在耳边疾驰,乱箭从面颊擦过,公子将火箭射入树干,树顿时燃了起来,树上的人有的衣服着火,有的躲避火苗,射向我们的箭也没了准头。我一边点着箭,一边递与公子。不知为何,分明生死一瞬,性命一线之间,看着公子一箭又一箭,火光穿过月华,熊熊的火焰,溶溶的月色,俱映在公子琥珀般的眼眸中,马蹄踏过溪水,林火惊起飞鸟,我竟没有一点心慌的感觉。树一路烧过去,终于冲破了峡谷口。
刚出峡谷,就有三十余人将公子与切原团团围住。对峙了一阵,那三十余人排成阵型,齐齐向公子与切原攻来。
虽能应付,但阵型难破,何况公子还一手护着我。正是胶着之时,凌厉的剑风从头顶劈下,不是对着公子,而是对着——我,我闭上眼,砰,剑被挡了回去。
那不是一般剑客,身形极快,招式也颇为奇怪,前所未见。公子与切原一边破阵,一边应付那剑客,渐渐吃力起来。
那三十余人的剑阵,虽被公子和切原杀掉了十余人,但剩下的也毫不紊乱。纠缠之中,又不断有其他人发现,加入剑阵,好不棘手。公子皱了皱眉,在我耳边低语:“趴在马上。”
公子脚点了点马背,跳在半空中,那招式奇怪的剑客一瞬似消失一般,却又突然闪现,从公子后方攻来。公子凌空侧身,冲切原喊道:“把剑给我。”
切原正对付剑阵,将剑一抛,公子稳稳接住。只见公子右手的剑划过那剑客腰部,血喷洒而出,月光下红得透明。血还未落下,公子左手已刺死几个攻向切原与我的刺客,一翻身,双剑齐下,十余人纷纷倒地,阵法已破。
此时几滴水落到我脸上,我伸手擦了擦,是血,是方才那身形极快的剑客之血。砰,那剑客也跌落到地上。公子稳稳落在切原马背上,唇角勾着笑,将剑递与切原。
切原抬起头,望着公子,月光下,公子立于马背,林风拂起公子墨绿的发丝,如轻云蔽月,月华皎洁,公子丰神俊逸,似流风回雪。明眸灼灼,丹唇皓齿,切原笑了笑,伸出手,覆住公子递剑的手,用力一拉。
唔……切原的唇已紧紧压着公子,一手托着公子的头,费力撬开那微合的唇齿,一手接过剑,刺死了几个勉强攻来的刺客。
“你疯啦?”公子被放开,面颊微微泛红,眼中尚余惊诧之色。
“就是特别想亲你,死也无憾。”切原厚颜无耻,说着又吻了上去。
嗖,几只箭突然从谷中穿来,公子想挥剑应付,却被切原抱住,动弹不得,切原反手砍掉从后背射来的箭。不料与之同时飞来几把飞刀,速度极快,切原一惊,方才那剑客受了重伤,却没死,耗尽力气甩出这几把刀。
将公子按倒在马上,手一挥,几把飞刀落地,却漏掉一把,眼看就要刺中公子肩膀。切原俯身护住。
砰,飞刀被什么东西一击,落在地上。
公子将切原推起,望着地面,满面震惊。方才击落飞刀的东西滚了滚,停了下来,是一个橘子。
怕追兵再来,切原抱紧公子,拉了拉缰绳,马又飞驰起来。
“菜菜子,你自己跟上。”切原大笑着喊了一声。我皱了皱眉,这个人,一定是在嫉恨方才公子与我同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