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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五章 ...

  •   有句话说得好。狭路相逢,敢下黑手者,必先眼红……

      “唰”的一声,露水刀把迅速凝结出红棕色气焰,石兰根本不给对面开口辩解的机会,动若脱兔般双腿蹬地弹跳而起,一下子蹦出邓从能掌握的范围。

      “小十!”邓从不知道石兰为何会蹭的露出杀意,张林却伸手将邓从欲揽下石兰的动作阻止:“让她去。”

      邓从眼见石兰以毫无道理的飞速,扑进“玉石说”的人群中,伸手捞出一个带兜帽的男人。

      石兰的眼睛赤红如烈焰,与之鲜明对比的是,男人白纸般惨淡的面色。男人半只眼被黑色眼罩结实地盖住,眼下被石兰从“玉石说”人里单拎出来,也只是略显病态地笑着:“你的心乱了。”

      “总比你眼瞎了要强。”石兰精准无疑地切中男人的要害。

      那方惨白的脸色转而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男人用力捏住石兰纤细却坚决的手腕,只听骨骼“噼里啪啦”发出不似人声的恐怖响动,而承受非人剧痛的石兰依然面不改色。

      男人咀嚼牙齿吐出几个字:“石兰,你教我好找。”

      “姚”“克”“明”

      石兰亦字字句句的回:“是我在找你才对。”

      眼前戴兜帽被戳瞎一只眼的男人,正是害死陈刘叔的凶手。

      石兰曾发誓,若有朝一日再见这男人,必不会只戳瞎眼这么简单。

      而姚克明也发过誓,他在姚家不止一次因身体里流淌着非世家人的血脉,而饱受欺辱。

      是娇花,就不该被凡人从枝头摘下,沦落到人世间浮灰蒙尘。姚克明亲眼目睹,自己那本该娇若艳阳的尊贵母亲,在委身一介凡人后,变得与普通女人一般无二。

      见她眼中的光由炽烈变得婉转,尽管看他的时候,亲切而温暖。可他只觉浑身冰冷。为什么要从枝头掉落?他想不通。

      在姚家这座名为“世家”的囚笼,他曾抵死挣扎过,为血脉里细微可笑的凡人之血。

      看着吧,他会成为所有人仰望不及的天上。

      成为能掌握阴晴的白云,明目张胆,俯视下界,再大声的嘲讽:“看啊,你们这些凡人,不都得困于世俗。”

      而他,永远不会做世俗。他发誓。

      如果不是面前的女人,他早该展翅高飞!

      是她。既母亲之后,把自己拉下尘!

      姚克明嘶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死?凡人血脉不就该如此嘛,能有什么用,早死早超生该多好。”他疯到极致,竟用手揪扯自己的头发,满声哀怨,“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垃圾人就该被汲取生命,成为那些天才的养分。为什么要挣扎,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死心呢!”

      石兰的手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姚克明捏出像烈焰烧尽的灰烬裂纹。

      没有人阻止。“玉石说”的萧合和薛柔一动不动,连跟随身后的张林也在静静旁观,只有邓从忧心石兰的境遇:“张林,我不懂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十就算出事,也不能在我的地盘。”至少黑绝师父断不会放过他。

      邓从仿似忆起昔日不好的往事,对黑绝师父的畏惧瞬间冲破张林的拦截,眼瞅他结印的速度正跟姚克明最后下的杀招,比拼时间。张林只是朝他不慌不忙的摇头,看得邓从老血都要喷溅一地:“太岁爷!再不帮忙就晚了!那可是我师妹啊!”

      “师妹”二字伴随着喘气声如仙乐般落在石兰耳畔。

      石兰在如此困境下,仍轻轻偏过头,对邓从道:“师兄,我没事。”

      傻姑娘。邓从结的刀伐印,刚要落在姚克明紧紧攥住石兰的手上,那方比刀伐印的宝相厉光更甚的是石兰整个右臂。

      正以成倍暴涨的气焰变成铁锈般猩红的颜色。

      有句老话说,刀无钢不快,符无煞不灵。阴阳先生的营生,便是握笔在手,聚神,念咒,一笔画下,行如流水,最后结煞。

      煞成,则符灵。

      更别说石兰那被殃填满的右臂,只听她冷厉而专注的喊出一个“杀”字,直将姚克明倒飞着轰出十米开外!

      在场之人,一片死寂。

      石兰长发飞扬,眉眼如霜,整个人却是明媚的赤红色。

      张林方才舒缓眉头。邓从惊得目瞪口呆。

      石兰轰飞姚克明的地方,形成两道火焰墙壁,铺出一条仅为石兰踩上的“烈焰之道”。

      “哒”“哒”——她的步调始终不紧不慢,仿佛被蒙上布的钟鼓,敲在所有人的耳朵里。如果说先前的石兰毫无存在感,仅凭着厚脸皮,跟在赫赫有名的邓判官和令人闻风丧胆的张千岁身后。那此刻石兰挺直脊梁走向姚克明的身影,早已被烈焰渲染成太阳般的夺目之光。

      一战成名!

      张林长舒一口气。乳虎啸谷,亦能引得百兽震惶。他愿造出山林,放她游荡,任她潜藏,等她长出利齿,撕裂锋芒。

      石兰捏住姚克明的下巴,昔日温吞的眉眼被血色映染殊色:“照你说的,凡人就该死?凭什么天才就能享尽优渥的资源,而平凡之人就该被裹挟至死?不愿将就活着,有什么错?”

      姚克明呛出一口血沫:“你本该好好学着适应。”

      “适应什么?”

      “贵贱。”

      懂了。过往一幕幕,如极光掠影。

      “即便天分贵贱、三六九等,我偏要争一争这世间的阳光、雨露和气运。”

      三绝师父说,人无信仰不立根。

      石兰自小长在深山里,被云山雾罩遮掩眼界,看不清浮云背后的天地,该是何等的巍峨高远。信仰于她,空乏至极。

      直到遇见江离,遇见张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天纵奇才,掌握世间绝大多数的气运,虽步履艰辛,但走在被所有凡人让行的道路上,享受尽善尽美的资源。

      她本该注定是那些被抢夺阳光的微小尘埃,做这个和谐大社会的齿轮,被旋转起来的风吞没在时间和空间的长河里,就像宇宙中那些早已黯淡的星辰灰烬,活得卑微勤恳,哪怕丝毫不好看、完美。

      她想明白了。曾听张灵短暂说起过,天上的星光都是由那些憧憬变成太阳的星星爆炸、燃烧后发出的火焰,在跨越时间和空间之后,方才落在人们的眼里。

      正如张灵的眼睛。灰而不濛。

      如果注定要做尘埃,她想做一颗星星。

      如果待她死后也能发出微弱星光,方不负在人间踉跄走一遭。

      乖巧也好,无知也罢,她不要被区区几个词定义着,她要的道心,不在心,在道。

      石兰决定了。她要走一条星光大道。

      邓从亲眼见原本沉闷的姑娘,眼神如刃,变得拔尖、出挑。

      想来她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心。

      但见石兰毫不客气地用右臂擂在姚克明身上,眼神坚定平常的可怕,邓从打心底觉得寒意入骨。

      换作寻常人而言,如果心中少了那几分柔软,便会变得极为突兀、扎眼,成为人口中的叛逆和不耻,将被世人唾沫、谩骂和抵触。

      这种情况在上世纪六十年代,表现得淋漓尽致。

      肩戴红袖章,便能脚踏山河,指点江山,甚至,将拔尖视作怪异,将渴望湮没在泥泞里……那时候,人要活得一样,才能称作集体。而作为一份子,稍有奢求,便为异类,是阻碍社会变得更美好的存在。

      就像剔除腰间盘上的骨刺,一刀剜之,然而却实打实的忘了,这根骨刺不是一日形成,是长期不为正道的积累所致。

      就好像,如果不原谅悔悟的人,便不为善良。

      可笑啊。唐僧师徒四人西天取经还要历练九九八十一难呢,而坏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呵。

      这令人厌恶的世俗。

      邓从停下结印的斗决,从西装上衣口袋,翻出一包被捏扁的烟盒。单手抖了抖,伸头含住那颗即将被抖出的烟条。想了想,舌头一抵,将碰到嘴边的烟条重新推回去,重新用手抽了一根出来,对着地面的烈焰,点燃烟头,只是紧紧掐着,目光重新放在石兰身上:“我说小十啊,咱们师门没好的,一个赛一个的抠门,一个比一个的无耻,可要说护犊子,旁人要说比咱们更甚。我邓有道,第一个不答应。”

      邓从伸手,从掌心再次喷出青色气焰,封住“玉石说”救援的举动。

      “我剁的他丫满地找头!”厉声裹挟着强大的气场,让见状要劝和的人纷纷止步。

      “确实。”张林意料之中的笑道:“一个比一个蛮不讲理。但,我喜欢。”

      得到邓从和张林的肯定,石兰的拳头毫不省劲地擂在姚克明身上。“你这个垃圾!垃圾!”姚克明由最初的痛骂,转为哀嚎:“贱种,有本事你杀了我!”

      石兰倏然停下发泄在姚克明的拳头,一双明眸静若弦月的看着姚克明咳出血沫。她竟然停下来了?姚克明以为她怕了。是啊,纵然垃圾有模有样地学人,那也终究不是人,纠结规矩,定格方圆。哪像他,什么血亲,通通烧个干净!

      要不是石兰毁他眼睛,他堂堂姚克明怎会沦落到……

      “啪嗒”——

      姚克明眼里明晃晃的轻蔑,还未像脸上的血色一样,避退干净。比身体落地声音更先到的,是他的头颅被人踢皮球似的,踢离躯干,一路滚下白壁玉龙,坠落无尽深渊。

      血水彻底将石兰的双眼染红,原来恶人的血也是有余温的。

      可她还未亲手了断这个令她头回感到恨意的人。

      便被人抢先一步,捷足先登,将他踢得尸首分离。

      石兰抬眼,映人眼帘的,是萧合毫不在意的神情。仿佛在说,到底是素人,做事始终不够决心。

      然而这个令姚克明尸首异处的人,即便正是那个带姚克明来到阴市的人,萧合的眼中也没有丝毫的迟疑。

      萧合笑容随和,甚至大方地朝石兰伸出手,掌纹浅淡而绵密。

      “让石先生费心了,我们自己的人,不劳您动手。”

      石兰怒极反笑:“你说姚克明是你们的人,那他身上欠的人命,你们背不背?”

      萧合知道石兰必不肯将手递给他,也不强求,偏头抚摸盘踞在他肩上的青蛇。

      这青蛇,一段时间未见,已被他填喂得大了不少,如今吐露芯子,亲昵地蹭了蹭萧合的手,而后,蛇尾勾住萧合的脖颈,身子如龙画虎地朝石兰探出。

      一团雾气正中石兰的面门,耳畔俩道身影疾驰,是张林和邓从合力将石兰从蛇口中捞回。未等石兰惊魂小定,腹中传出突兀的“咕噜噜”声,紧接着,宛若被吹气般胀大。

      张林蹲下身,石兰口耳鼻喉尽流血水,当即面色戾然:“青蛇蛊?”

      萧合哈哈大笑:“术业有专攻,张太岁不懂巫蛊之术,可别胡乱诬陷。”满脸写着“我就是不承认,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你出身世家,别被这等腌臜伎俩破了名声,看我的,老子非让他吐出来解蛊之法不可。”邓从丢掉在指尖慢慢明灭的烟头,将西装外套一脱,往身后一搭,整个人给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张林只是低笑出声:“什么名声,什么世家,还不都一样。”

      完了完了。连张家千岁都跟那素人丫头学着,变得不正常。

      围观的术士皆发出一声叹息。

      尽管薛柔对萧合的阴阳怪气十二分厌恶,可萧合毕竟和自己一同为那位大人办事,不好在明面上划分界限。尤其在众多术士面前,若是将萧合孤立,怕是也不好交代。薛柔二话没说,上前几步,和萧合一臂之距,却已然表明态度。

      玉石说,和石全石美,不管有没有姚克明的事,都注定做不成盟友。

      薛柔想劝说张林不要掺和此事:“张……”话音未落,身后潜伏已久的土夫子李广志,学着石兰那般飞过去,以手成刃,当头朝石兰的后脑劈下去。

      “嘭的”巨响,比刚才姚克明倒飞十米还要恐怖,李广志整个人被轰到天上,而方才还在石兰身侧的张林,转眼出现在李广志的正上方。

      “快回来!”薛柔破音,嘶声大喊。

      可惜晚了。那可是,张千岁啊……

      从没想过区区几秒钟会给人光阴鸿蒙的错觉,李广志被拍到白壁玉龙身上抠都抠不下来。血肉模糊的一团,压根分不清五官。

      半空中,那道身影,如莅天光,犹如神明。

      “还不都一样。”张林喃喃自语。

      自他出生起,便是拥有六界瞳。一诞生即入白衣境,先天开天眼通,可观极远万物,哪怕是尘靡芥子。他的非凡为众人仰视。只有张林自己,从不觉得。

      他白衣猎猎,眉眼如尘,众人仰望下,无不感叹:看啊,这就是神,神的脸上,真的有悲悯。

      人群中闪烁着艳羡和仰慕,甚至是虔诚,张林哑口无言。

      还不都一样。

      人们将有些人作为救赎,使他们替自己背负重任,砥砺前行。

      这些仰慕的眼光和虔诚的举动,即将化作鞭子,抽打在他身上,逼着他一步步,成神。

      恍惚间,人群中有个白衣黑裤的身影,朝他伸出手。

      “飞那么高做什么。”石兰艰难道。

      张林怔忪。

      “快下来。”石兰捂着翻江倒海的肚子,再也坚持不住,歪倒在地。

      啊,熟悉的白壁玉龙,熟悉的悸动,要是它活着该有多好,啃一口,指定很香。不知道能不能治肚子疼。

      听到石兰的心声,张林哑然失笑。由天上降临他的人间。

      “你不是肚子疼,是萧合的青蛇蛊。”如是说道。

      石兰很想说一句。原来如此。可是肚子太疼了。意识也跟着模糊。

      弥留之际好像看见,有人一手拿着两串糖葫芦,由人群外费力地挤进来,是消失许久的王为!

      “呀,师妹,怎么躺地上了,困了么?”

      石兰吐血。王为你大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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