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异人组》白茶霁夜

54、第五四章

　　瘦子鬼修根本不给她周旋的机会：“废话少说，没钱进什么斗魂场。规矩不能破，要么拿钱，要么烧纸。”

　　石兰凝噎。烧吧烧吧，通通烧干净才好。

　　王为料到石兰会碰壁，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紫水晶。胖子鬼修立马眉开眼笑地接过：“这不还有明事理的人嘛。进吧进吧。”

　　“没有钱，可以拿宝物去换。尤其是金石玉器。”张林边走边解释。

　　石兰偏头看他：“你好像对斗魂场并不陌生。”

　　张林淡笑：“斗魂场算是世家子弟出山的必修课。”

　　原来如此。等石兰真正踏进白壁玉龙境地，惊现各种术士和山海异兽。这里比阴市更像个温泉小镇，泉眼即是白壁玉龙的眼睛。由泉眼往尾部望去，鹿角、牛耳、驼头、蛇颈、蜃腹、鱼鳞、鹰爪、虎掌。十分霸气。

　　来往的异兽和术士踩在白壁玉龙身上，在各处盘踞坐卧，像是选择一块洞天福地，无不在闭目修炼。

　　偶有空地，还被酒水吧台挤占，调酒师是个成精的大象。粗重的手指倒挺灵活，调出的酒散发嫣红。

　　吧台旁有个干瘦阴沉的男人朝王为颔首：“少主。”

　　石兰一行人走近，只见男人抽着旱烟，看人的目光阴恻恻的。与王为耳语几句，王为旋即面露诧异，道了句“我去去就回”。

　　便匆匆离开。

　　男人跟在王为身后还算恭敬，等他们走远，石兰终于想起在哪见过这双阴沉的眼睛。

　　白首山下。王铁贵！

　　“那是王为母族的人。”张林再次心有灵犀道：“湘西王家。”

　　王为早说过母族是王家，王家擅长赶尸，能与阴山派结亲不足为奇，只是王铁贵称他为少主，可见当初这家人能留在白首山下，也有王为的授意。

　　“原来很早之前，黑绝师父便为我铺好了后路。”石兰悟道。

　　邓从酸酸的说：“你醒悟得还不算太晚。”

　　石兰等人在吧台坐下，调酒师热情地向石兰推荐：“美女，来一杯血红的玛格丽特吗？”

　　石兰淡道：“我不吃人。”

　　“……”玛格丽特不是人。

　　“我看到有本小说里写过。”

　　调酒师哈哈大笑：“美女，你成功吸引了我。”

　　邓从轻车熟路地点了一杯“此时可待”。

　　片刻功夫，一杯清到看不见颜色的酒递给邓从。

　　调酒师仍不死心地向石兰靠近:“美女，喜欢喝什么酒？”

　　“米酒。”张林替石兰答道。

　　“我问你了么，小白脸？”说完捋起袖子，露出钢筋粗细的二头肌，抖动威胁。

　　“哦？”张林眉目微沉。瞬息间，调酒师惊恐地看见自双脚长出粗壮的藤蔓，由下盘旋而上，眼看就要刺穿他引以为傲的象体。直到邓从喊停，方从心悸中回过神，失声喊道：“你！你是张千岁！”

　　张千岁？石兰汗颜。什么中二的名号。

　　听过道上的人称张林为“人间太岁神”，怎么到阴市混成了“张千岁”？平白把别人叫大千岁可不好。

　　调酒师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忽而鸦雀无声，闭目修炼的术士和异兽瞪圆双目，都想瞧瞧这个“张千岁”。

　　张林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石兰只好端起米酒窝在小角落里，看张林淡然面对和邓从疲于应付。她有时候觉得，没有存在感也并非坏事，至少面临这种场合不用手足无措。

　　石兰突然想起哥哥石韬，若是他面对旁人的艳羡和仰慕，必然口若悬河、毫不胆怯。他确实是个出色的人。

　　这么想着，石兰手中的酒杯渐渐空了，头昏呼呼的，看来阴市的米酒也特别醉人，她东倒西歪地摸索着，要往人群里的张林走去。然而脚步绵软，让她疲惫又倦怠，一个不小心，歪倒在地。

　　匍匐在白壁玉龙的身上，明明白龙已经死去已久，但冥冥之中，又仿佛让石兰触地的脸感受到一丝丝韧性。龙啊，果然强大，死而不僵，不愧为上古灵兽。

　　如果没有龙汉祖劫，这样傲视天地的存在，怕是没有人类的出路吧。

　　石兰脑海反复回响邓从说的事，盘古开天分阴阳，四圣大战定乾坤，巫与妖传道造人……等等！

　　石兰用双手支撑瘫软的身子，醉眼迷离地望向来时路，石桥玉墩。

　　再看脚下和对面，白龙金乌。

　　最后目光放在中间的阴阳交汇之地，没错，白炁黑殃。

　　石兰霎时酒醒三分，这一路的景致，正好对应三次量劫。

　　这个斗魂场指定不简单。

　　“张林……”话到嘴边分外嘶哑，没把张林唤回头，倒让路过的小孩张口应声：“你叫我？”

　　四目相对，是个和张林有几分像的孩子。大约十岁。

　　石兰听靳晨不止一次描述过，小时候的张林如何矜贵娇气，长得粉雕玉琢像尊小菩萨，可惜性格冷淡又孤僻。石兰便在心中幻想那样的小张林，该有多娇嗔可爱。

　　没想到眼前的小孩，完完全全还原石兰心中的小张林。

　　他仅仅往那一站，负手而立，便有股“疏风朗月”的气质。

　　小“张林”见石兰不答，拖拽椅子的动作都这么容止闲雅。

　　他将椅子放在石兰面前，石兰顺势朝他伸出手，小“张林”只是翻个白眼，便安稳舒适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的看着石兰：“你这女人好生奇怪，叫我作甚？”

　　他明明眼神冷淡，偏叫人生不出厌恶的心思。

　　豆蔻青色的衬衣，手腕松松挽起，简洁，略带一尘不染。

　　他的眼睛和张林不同。张林的眼睛像天空的镜子，而他的眼睛更似甘洌的泉水。

　　被他一看，石兰立刻酒醒大半，盘膝而坐，以咳嗽掩饰尴尬：“我没叫你。”

　　小“张林”不依不饶：“你刚才分明喊了我的名字。”

　　“张林？”石兰试探的喊。

　　小“张林”露出果然的眼神。

　　石兰再次试探道：“树林的林？”

　　小“张林”鄙夷，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地上一笔一画。

　　张领。

　　原来是同音字。石兰倏然想到张灵，再看看眼前小版的“张林”，一股不好的念头由心中萌生：不会吧。

　　但见张领满面狐疑看她，白净的脸蛋下面已有分明的棱角，长手长脚的酷小子果然很耐看。石兰笑自己变得疑心病，小男孩怎么可能跟两身术有关。再说张林得有多闲，没事就分个身玩，忍者都没这么累。

　　张领瞧她不说话，还自顾自冲自己傻笑，又翻个白眼：“傻娘们。”

　　嘿，这小脾气。石兰微微皱眉，不等她发作，坐在椅子上的小子一个转身，已然绕到石兰身后：“我走了。”

　　石兰的酒意彻底醒转，瞠目结舌地目送男孩离开。

　　那边张林在邓从的掩护下，总算钻出热情高涨的人群：“斗魂场快开始了。你可以试一试。”

　　“大放厥词！”邓从骂骂咧咧。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可惜，石兰没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也不会有。

　　“好，试一试。”

　　“不自量力！”邓从当即给石兰甩去一个脑瓜崩。意料之外的结实，敲得他的手指肿起来：“你还真是头铁啊。”

　　石兰摸摸脑袋，石父也这么说。她自小筋骨好，头最铁。“谢谢夸奖。”师兄果真慧眼如炬。

　　邓从简直要气吐血。师父啊师父，开导谈不上，现在给咱们的傻妞开瓢行不？

　　来到白壁玉龙腹部，和龙鳞地界不同，腹部踩起来像鹅卵石，石兰和张林都有些吃痛，邓从却丝毫没事，他一改刚才的恼怒，甚至顾不得瞪石兰，只将目光放在对面。

　　石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黑足金乌上飘的都是鬼魂。”张林咬破手指，将血抹在石兰的眼皮上。果不其然，对面全是阿飘。

　　看来那边就是鬼界了。

　　石兰不明白在这种阴阳交汇之地搞斗魂场的意义:“斗魂，斗什么魂？”

　　“你知道先天一炁，化三清，生五行，死后成殃吗？”

　　“知道。”害，谜语人王为絮絮叨叨一夜，不就是这么简单的理儿嘛。

　　“那你知道阴市是专门为以少阴为首的阴山派鬼修所建，用鬼魂煞气修炼殃法的？”

　　“知道。”

　　“鬼修需求煞气修炼，除了在阴市皇宫替枉死的鬼魂还愿，让鬼魂了无遗憾，心甘情愿地奉出煞气。还有另一种方式……”指向对面同样兴奋不已的鬼界：“就是和鬼斗魂。”

　　“知、不知道。”石兰慌忙摇头。和鬼斗魂？闻所未闻。

　　“替鬼还愿，固然能获取煞气，但过程曲折又漫长。”

　　石兰表示理解。毕竟有些鬼比王为还絮叨，换她也受不了。

　　她在石全石美卖护身灵石的时候，就碰到一个特别聒噪的鬼，把她耳朵说得直冒青烟。

　　要不是石兰感念他死状极其凄惨，生前赚得锅满瓢漫，死后却被给他戴绿帽的媳妇埋在淤塘，日日夜夜看着曾经心爱的妻子和第三者欢声笑语，而自己只能被难以爬出的淤泥掩盖吞噬，石兰早就大笔一挥，开殃榜简单送走了之。

　　她也不想被鬼烦啊，可是他将卡号密码告诉她了唉。

　　替鬼还愿赚取煞气。石兰摇头。她可没多少时日。

　　张林了然石兰现在的处境，继续道:

　　“与鬼斗魂，是最快获取煞气修炼的办法。”

　　“斗魂场一旦开启，各界之人皆可报名。而且周围有无数镜头，会将斗魂场上的战况传至人间。人间的异人们自能看到。”

　　石兰举手。张林化身成优秀班主任，任她提问：“你为什么总能猜到我的想法？我明明没有开口。”

　　这个问题由邓从同学来答：“因为他开了他心通。”

　　“说人话。”

　　“俗称，心灵感应。”

　　“……”看来她对异人圈子还是所知甚少，竟然在今夜之前不自量力的认为，快要追赶上这些天纵之才的步伐。

　　“术士修炼，初通炁，次通神，终通灵。万通成真，道备登宸。故而将术士以着装颜色分为三个等级，青衣、白衣和玄衣。顾名思义，青衣在练炁时期，白衣在练神时期，玄衣在练灵时期。”

　　“所以你青衣相师的名号，仅仅停留在第一个等级，最低的等级？”石兰瘪嘴。

　　“无知。”邓从翻个大大的白眼：“我好歹是最强青衣。能比肩寻常的白衣。再说青衣也分品级的，一品练炁、二品筑基、三品金丹。”

　　“强强强。”

　　“青衣往上为白衣。有五品。即一品天眼通可观极远事物、二品天耳通可听极远音声、三品他心通可知众生心念造作、四品神境通可不受时空限制、五品宿命通可知宿业现报。得五品神通者方为小乘境界。”

　　石兰直呼大师。邓从的形象瞬间高深莫测起来。

　　“如果想再精进一步，就要在五通的基础上，兼得六品漏尽通。所谓漏尽通……”邓从摇头晃脑。

　　张林接道：“据说能破除执念烦恼，脱离轮回。”

　　石兰瞠目：“那不就登仙了？”

　　邓从无语：“离登仙还差得远呢，白衣之上还有玄衣。修得六通入玄衣境界，玄衣境可分神、合体，若想到大乘羽衣境，得修满十通。”

　　石兰认认真真听完，充满希望的问：“那我现在是什么境界？”

　　邓从露出一排好牙：“青衣一品。练炁境，哦不，是练殃境～”

　　石兰不肯死心：“那你是什么境界？”

　　“虽说是青衣三品，可匹敌白衣三品。”

　　“我这一路骂你的话，你也能听到？”大事不妙。

　　“你、说、呢。”邓从咬牙。

　　“嘿嘿。”石兰看向张林，“他呢？什么境界？”

　　小白脸，十分无公害。

　　邓从也好奇的盯着张林。

　　不知谁在身后念叨：“张太岁，三年前便达到白衣五品。”

　　石兰和邓从齐刷刷的回头。

　　真是冤家路窄。身后站着一排，玉石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