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异人组》白茶霁夜

22、第二二章

　　薛柔闹过，本就无人问津的护身翡翠，更卖不出去了。

　　“我价值三十万的原石啊！”陈刘叔干哭。

　　人们越是质疑，围观的人越多，护身翡翠越显不善，石兰就越稳。陈刘叔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日子一久，也知道这姑娘心思坚硬，不比常人。抱着再试试看的想法，半个月后，事情迎来转机。

　　先前买过护身翡翠的人登门，说是护身翡翠莫名滚烫，小孩啼哭不止，尤其对家中东南角。石兰依着他描述的情况，推断出有鬼怪作祟。带着小布袋，风风火火的赶到人家家里，开殃榜，送鬼魂。

　　都是拿手的活。

　　类似的事源源不断，终于洗清护身翡翠的嫌疑，也让石兰小有名气。

　　期间，陆陆续续来人试探，石兰白天很忙，晚上还要提起精神应对，久而久之，招架不住，有次昏睡过去，传来轻微的异动。等再醒来，被人轻轻抱起，一抬头，是张林精致若刻的下巴。

　　“我睡着了？”她呓语般的发问，给夜色蒙上一层倦意。

　　“嗯。”简单的回应。她已经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张林的气息糅杂着浓浓的睡意，让石兰渐渐迷失。

　　张林见石兰睡熟，她连日来的疲惫，他都看在眼里。伸手，掩好被，不经意的温暖，揉乱眸间的清冷高贵。

　　只是片刻，又无比镇定。

　　最近月色很浓，总有不平之事到来……

　　石兰的护身翡翠卖得风风火火，由最初不屑的五块钱，如今炒到十万之多。

　　陈刘叔笑得眼纹都要跑到脑后，看石兰何止顺眼，简直当招财兔似的供着。知道她乐意吃胡萝卜，买了一堆回来，逢人就说石兰好，连口味都那么独特。

　　石兰汗。

　　石兰手里的护身翡翠都是挑人卖的，为防止再出现薛柔这类人，凡是买下护身翡翠的人，都有本小册子。里面有翡翠的成色和出处。

　　第一批护身翡翠卖得差不多了，石兰留下三颗：陈刘叔、张林和她的。

　　陈刘叔年纪大，不爱穿金戴玉，接过护身翡翠，造例塞进鞋底里，也不嫌硌得慌。剩下两个，石兰用自己的头发掺着金线，穿成锁骨链和手链。

　　护身翡翠最初是摔碎的，大小不一。石兰挑了个小拇指头大小的，戴在脖子上。又给张林系上手链。

　　“成。”她欣喜道。

　　陈刘叔嚼着槟榔，闲看一眼，笑了：“你俩这是情侣链啊。”

　　石兰顿：“我呸。”张林笑而不语。

　　‘石全石美’的生意如火如荼，石兰准备制作第二批护身翡翠。由于翡翠原石不多，陈刘叔跑遍全城，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都被姚家买走了。

　　姚家远不是寻常人家。

　　作为远近闻名的阴阳世界，子弟众多，仗着扎根金陵城数千年，肆意妄为，无人撼动。姚家不像清高的张家、神秘的萨家和日益衰败的许家，十分接地气，和政府、地痞均打交道，三教九流，云云众多，也不管好的坏的、黑的白的，通通收为己用。

　　几个家族子弟也是张扬跋扈，做出很多无法无天的恶事。其中最有名气、引发各界最多关注的一件事是，姚正明酒后飙车，开进一家幼儿园，碾压数名儿童和教师，最后只判了个缓刑。

　　这件事一出，人民叫嚣着要为死去的孩子和老师讨还公道，却在第二天，热搜、头版纷纷被撤了下来，幼儿园园长竟站出来承认错误，姚正明躲在车里冷眼旁观。这事最后以幼儿园园长服刑十年、姚正明缓刑两年终结。有关真相，只用了寥寥几笔书写，就把数条人命藏送干净。

　　这就是姚家。

　　天师门生，人间地狱。

　　提到姚家，陈刘叔明显不淡定，恨得牙痒痒：“挨咒的一家！”

　　“陈刘叔，您认识？”记得先前，陈刘叔就骗姚家一个年轻人买下血丝冰糯种翡翠，也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死没死？

　　“别提这家人！我恨！”八字胡呼呼喘，看来真有怨怼。石兰又问，什么样的恨。

　　“最恨之恨。”陈刘叔这么说。

　　石兰不再追问下去，张林翻阅报纸，找出当年姚正明犯案的新闻。真的只有几篇报道。唯一一个敢说真话的，是个叫“俞敏红”的记者。

　　“俞敏红，1982年生，出生金陵，金陵高校硕士学历，原本是金陵报社最具潜力的当家主编，后来自己开了家报社，专门报道姚家的丑事。”

　　“你们干什么？”陈刘叔摸不着头脑，只看到张林和石兰若有所思。

　　“陈刘叔，姚家和您不对付？”张林问。想来姚家买断翡翠石，一是想断绝护身翡翠的买卖，二有可能想通过打压‘石全石美’，逼迫陈刘叔什么。

　　陈刘叔卡壳，张林眯了眯眼，很耐心的等待答复。

　　尴尬一时，石兰制作护身翡翠，耗费许多精力，都有些困了。陈刘叔这才承认，姚家确实跟自己有过节。

　　陈刘叔虽心性奸诈，露着老流氓的气质，但也想好好做生意，将来买个房养老。只是姚家几次打压，让他在金陵城抬不起头，别说做生意了，连上门的人都少。哪还有活路。

　　想了想，只有骗人吧。

　　“你骗人，姚家就不阻挠你了？”在黑绝师父不辞辛苦的灌溉下，石兰已然将“骗人”当成正经行业。张林无奈的摇头，他也是受过熏陶的小白鼠，怎会不知道黑绝师父的独到之处。

　　要说老流氓陈刘叔和老混混黑绝师父，像的不是一星半点。尤其骨子里莫名的骄傲放纵，就像用同一柄刀刻出来似的。

　　只是陈刘叔在石兰面前，总表现出流氓无赖、无理取闹。他既不想说，张林也不会问。

　　陈刘叔深恶痛绝的道：“我骗人，他们才开心呢。这样我一辈子都只是个老流氓、老骗子，永远在……”轻微顿挫：“抬不起头。”

　　石兰明白，也就是说“找姚家买翡翠石”这条路，已经不可能了。

　　“没事。”她安慰陈刘叔，尾音有苦恼。陈刘叔听后，心思微颤，支吾着，如果石兰真的很需要翡翠石，他也会去找姚家……这样提议被石兰一口回绝，素净的脸上泛出红晕，是急的。

　　“我不会让您低头。”

　　陈刘叔笑笑：“也不算低头。我手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诱惑一下就好。”

　　“那也不行。”明显抬高音量，话一快，口音就跑出来了。脸憋得通红，以为自己是逼迫陈刘叔，着急比划。

　　“你说什么呢？”

　　张林看着，淡淡的替她解释：“她想说，护身翡翠没你重要。”

　　陈刘叔一怔，随着姑娘用力点头，内心像伸进一双无形的手，重重一扯。“谁要你重视了。”他这么赌气说着，恶狠狠的瞪着，还是偏过头，咽下涌动的哽咽。

　　石兰纳闷，伸出手，摸向陈刘叔额头，由于吐字不准，含糊问着：“你发骚（烧）了？”

　　张林愕然，而后，笑到直不起腰。

　　陈刘叔脸黑，指着石兰鼻子骂：“我就不该把这丫头捡回来。”

　　石兰抽抽鼻子，小声辩白：“我是找上门的。张林才是捡回来的。您老糊涂了。”

　　陈刘叔呼哧带喘的气，张林莞尔的笑，石兰满头黑线，摔门进屋，继续琢磨怎么改进护身翡翠。

　　屋里笑闹声，门外路灯忽闪，站着一个身姿欣长的男人。套头的黑色卫衣，休闲的裤子，一头柔软蓬松的黑发，盖不住尖尖而狡黠的耳朵。目光复杂，想看透屋里摇曳的身影。

　　顾小奶奶闲庭信步的走来，嗑着瓜子，拌着嘴：“进去看看？”

　　“走开。”少年褪去青涩模样，声音略显冰冷，仍挡不住骨子里的不耐。

　　“总是这么放心不下，还不如把她带在身边。”顾小奶奶也是无语。

　　这几年，日子过得坎坷，蟠龙眼没要回，还差点搭上一条命。如果不是少年根骨奇佳，有仙家保佑，早在女魔头手底下死上七八回了。俨然没把他当儿子，连小狗小猫都不如。

　　这让少年火大、气愤，吃尽苦头，最终成就现在的冷峻诡谲。

　　他变得太多，她好像还停留原地。江离这么想，心里五味驳杂，有嫉妒，有担忧，有愧疚，有希冀。他既酸她无知无畏，不知险恶，又盼她永生如此。不要沾染污垢，平淡的一生最好。

　　“闹心。”顾小奶奶不知怎么滴，想起顾瑜。

　　江离不置可否，耸耸肩，揽过顾小奶奶的肩，薄唇现邪笑，拿她打趣：“要不，我给你揉揉。”

　　顽劣的小子。顾小奶奶白他一眼：“小奶奶我不接受撩，要么生孩子，要么滚远点。”开玩笑，小奶奶何时让人拿捏过。

　　江离连连称是，漂亮的五官渡上一层薄薄的月色，白白的绒毛清晰可见。

　　屋里传来姑娘敞亮的语调，好像巫山浸透的风骨。

　　“我想到对付姚家的办法了。”她的欣喜溢于言表，江离不难想象，此刻她定是弯了眼，柔了眉，比往常要美。

　　他这么想着，嘴角含笑，顾小奶奶看在眼里，无声叹息。

　　只是他的笑刚刚荡起，就被屋里一道温柔平和的男声打落：“我想的，应该跟你差不多。”是张林。

　　笑意瞬间消散，江离的面庞恢复冷峻，身姿在朦胧的灯光下宛如攀升妖冶的花，夜色化在眉间，黑着脸，抬脚就走。顾小奶奶讶异，扔掉手里的瓜子，跟着喊：“好好的，又抽啥风啊！”

　　江离走几步，又猛地折回来，对着电线杆就是一脚，怒了：“丫的挡我光了。”

　　顾小奶奶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