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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打开五味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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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生夫妻两个升职后的第二天,陈美华的老公就找到单位,见王经理没在,就径直进了黄文生办公室。
黄文生正坐在办公桌旁在那微笑着,玩味着。一个明亮的月亮,两颗隔空相望的星星,蓝色的天幕下,一座飞满喜鹊的桥,桥两端站着他美丽绝伦的老婆和满头银发的马老板,他们一人手持一颗男宝,含情脉脉向桥上走来……每当他将马老板与老婆手持男宝鹊桥相会的情景在头脑里过滤一遍,心就既兴奋也疼痛,他恨自己不是马老板。
“好啊!打人凶手不但逍遥法外还升职了,这是什么社会啊?”一个粗壮刚猛的充满愤激情绪的声音在屋里震响,陈美华老公身高体壮,满脸横肉象座铁塔站立在屋中央,双脚叉开来。
黄文生和几个姐姐一齐将眼光投向他,都惊得缩了脖子。上次在医院走廊他只是瞪了一眼黄文生,就把他给瞪跑了,想向陈姐道歉也不敢道了。
黄文生知道此人是向着自己来的,于是壮着胆站起来,将椅子挪了挪,向来人说:“你哪位?有事吗?”
“当然有事了,我老婆还在医院呢,你这打完就拉倒了?”他攥起拳头,向黄文生走去。
黄文生不自觉地后退两步,有些磕巴道:“没拉倒,我是要向你们道歉的。”他望着来人的两个拳头。
“书呆子也学会打人了,打了人还提了职,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来人与黄文生更近了,几乎脸对脸,黄文生再也无处退,只能紧紧地挨着办公桌边沿身子向后仰,黄文生从未打过架,都是被人打了,所以一碰到这架式,就自然起反应,浑身直哆嗦,他紧盯着他,说不出话。
见黄文生这个熊样,来人缓缓地后退了一下,挠了一下头,眼睛望向屋里的其它各位,用手指着黄文生的脑袋说:“你看这熊样,你们能听他的吗?”
众人无语。
黄文生有强烈的被压迫感,不敢说一句话,他怕他一巴掌打过来把他打扁。
王经理的脚步把黄文生给救了,王姐非常适时地指一指外面,说:“王经理来了。”
来人一个跨步就出了屋,黄文生扑通一声坐回座位,几个姐姐向屋门口送出一声呸,七嘴八舌道:“看吧,有好戏看了”
王经理好象认识陈美华老公,见到他后直点头,说:“来了,马兄弟,咋这么有时间呢?”
“不来不行了,再不来我老婆要被你们欺负死了。”这个马兄弟瓮声瓮气地说。
进了办公室,王经理没叮嘱关门,因此门是敞开着的。
落了座,王经理与马兄弟隔桌相对,大眼瞪小眼。一个横眉怒目,一个不怒而威。
“谁欺负你老婆了?你看见那个欺负你老婆的人了吧,你看他象欺负人的人吗?”黄文生虽然坐在屋里,但他的耳朵大张着,他在捕捉他们的动静,不但他听,屋里的人都在张着耳朵听。
“人是可貌相的吗?书呆子咋还当官了呢?我老婆这么多年没少伺候你吧,结果呢?”
“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跟我好好唠嗑我奉陪,如果你不好好唠,我会把你赶出去。”
“我知道你行,黑白两道都行,可是我不怕,我不信国家没有法律,上天没有公理,一个那么欺负女同事的人你不收拾他还提他,他跟你什么关系?给你什么好处了?”
黄文生的头深深地埋在桌子上,这个马兄弟的话他字字听进了耳,他在向王经理发难,在向自己提了个严峻的问题,是啊,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为啥他打了她没受到惩罚却升职了?为啥说要缓一下升职却很快就升了?他弄不明白。
“我怎么做还要跟你解释一下吗?你算什么?我告诉你,别没自知之明。”
“看这样我不整你你不知咋回事,还记着那小子给你送红包的事吧?”
黄文生及屋里的人都坐直了身子,一动不动地听着。
“什么红包?”
“就是你老丈人没那天,在殡仪馆休息室,那小子给你送的红包,难道你忘了?”
几个姐姐将眼睛齐刷刷地向黄文生射去。
“哦,我想起来了,是给我送了个包,可那不是红包,你知道那里装着什么吗?”
“装着什么?”
“需要我告诉你吗?”王经理突然将声音提高了八度,大拍桌子道:“人呢,给我把他打出去。”
几个年轻小伙子蜂拥而上,上来就对陈美华老公一顿拳打脚踢,铁塔似的汉子也受不了人多势众,几下就被打倒在地,倒在地上仍破口大骂,骂王经理不得好死,人面兽心。
王经理催促赶紧将人带走,眼不见为净。
黄文生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哆嗦得拿不成个,真难为情啊!这个官当的,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文生悄悄地步入王经理办公室,又是鞠躬又是挠头,“王经理,真不好意思,让你跟着受罪……”
“没事,这人真他妈没素质,敢在我这喷粪?他没见我马王爷长着三只眼吗?”王经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谢谢你,简直是排除万难提我们夫妻俩。”黄文生涨红了脸,不停地搓着手。
阳光从窗户直直地射进来,正好射在王经理脸上,他手掌横在眼眉上,眯着眼说:“没事,别怕他,还反天了。我认为行的我就提拔,咋的?还得问问他行不行?笑话。”
黄文生此时既诚惶诚恐又感激涕零,这个在他看来是那样专横凶暴的人没想到对他能这样亲善,他真该感谢天感谢地才是。
黄文生去了王经理办公室后,几个大姐象炸了马蜂窝似地议论开来,都感觉不可思议,都大叹自己咋不生个美面?可是接着就有人笑,说生了美面你也没那命。
黄文生回屋后,屋里的人就都不言语了。
下班之前,耿文娟给黄文生打电话,要他下班后陪她一起去陈美华家。
两家距离没多远,穿过一个横街就是,可是这个横街却象这个城市的微缩。车水马龙,商铺林立,各种招牌亮闪闪,人们都行色匆匆,在这个都市里走着各自的路。
黄文生和耿文娟都心事重重,愁云满面。
走到路中间,耿文娟突然想起什么,立即停住,给陈美华打电话,半天才接,这才知道陈美毕一直住院没回家。于是她又拖着黄文生向医院走去。
黄文生心里象打开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没有一样味道不真真切切,他蹲下身想吐,却干呕半天也没吐出来,他既怕又恨又悔,可是看到耿文娟那坚定的表情他又直起腰向前走,前面就是火焰山他也得面对,别无选择。
医院到了,马兄弟虽然虎着个脸,却并没难为他们。陈美华状态不好,颜面腊黄,更加地瘦了,眼睛也凹陷了。
黄文生把鲜花和水果放在一边,蹲下身来,与床上侧着身子的陈美华说话,“陈姐,都是我不好,害你遭罪。”
陈美华不说话,屋里静极。
“陈姐,你说话啊,你那样愿意说话,咋不说了呢?”黄文生突然放出悲声。
“不说了,啥也不说了。”陈美华慨叹了一声,声音细若游丝。
耿文娟也蹲下身,轻声说:“陈姐,他是书呆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美华瞄了一眼黄文生,轻轻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说:“他也不容易。”
黄文生顿觉心酸不已,眼泪夺眶而出,低着头趴在床沿,久久不能抬起来。
耿文娟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只是用眼扫着身边这两人。
“这都什么世道啊?我真他妈恨啊!”陈美华喘着粗气用力捶着床,有些歇斯底里。
“陈姐,要不你打我吧!”黄文生扑通一声跪下来,握住陈姐的手,求她打他。
陈美华惊得一叫。护士这时过来厉声喊道:“不要让病人太激动,刚刚吐过血,是不是想让她死啊。”
黄文生没想到陈美华吐血了,在他看来,人只有要死时才会吐血,他急问道:“护士,她怎么会吐血呢?”
“气的呗,气大伤身也伤心,心里装着血啊,心伤了,血就出来了。”护士是这样解释的。
黄文生大叫着:“都怨我啊,都怨我啊,我罪该万死。”
这时马兄弟过来,双手按住黄文生,皱着眉道:“别在这瞎喊了行不,你罪该万死我们还能杀了你啊?跟你没关系,知道吧?你没那么大的能耐让我老婆吐血,走吧,走吧,别在这装孙子了。”
黄文生一步一回头地出了病房,走在路上仍一直抹眼泪。耿文娟没有理他,在半路上,她嘱他回去再将脚本润色一下,明天马老板要看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