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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谑情 ...

  •   轿子刚停到门口,忍了一夜气的秀芝就过去一把抓过秀芸的头发,一牵一扯得拉到胡玉芯边,道:“师父,您可得给我做主,这算怎么一回事儿呀?他算个什么,就跑来搅局!”

      看看秀芸,又瞅瞅秀林,胡玉芯心里恨道:“有了一个出气的也就是了,还不够。”只淡淡地说:“人家李大少爷也都不说什么,今天也晚了,大家歇着,有什么,明儿再说!”

      醋意暴起,一耳光括在秀芸脸上,几乎是跳着脚在嚷,筵席上的风范早是一扫而空:“也亏李爷和我交清还好,不然可不出事了?师父,这样没个规矩,咱们堂子生意还做不做?以前芝儿要这样,你可不打死我?”看着师父眉头紧锁,赶忙补了一句:“再说,我也是为了他还,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有分寸规矩,谁也别得罪。您说,是不是这理儿?”

      胡玉芯听着这话,到又有三分道理,今夜秀芸固然机锋巧妙,博人赞赏,不过有越规矩,也是真的,倘若真得罪谁,更是不好玩儿。于是板着脸对秀芸道:“你师哥讲的可是不错。打你十下,晚上柴房里跪着去。”

      怕秀芝还要多事,道:“你打吧,我累了!”别过头对相帮道:“老王,你守着小芸子。”说完就走了。

      “三师弟,你还不快过来,大师哥给你长长记性!”这柔若无骨调子,秀林听了就知道要坏事,赶紧过来拉住秀芝衣角,嗫嚅道:“大师兄,算了吧!”

      “哼!你是什么东西,算了。你问问,是我要打他,还是师父教训这野种?打量我不知道似的,你们背后嚼的好舌头?”凶霸霸地盯着一边的秀芸:“这回没话说了吧?你要忤逆师父么?”

      “打就打,进了堂子,难不成还要长远处着?谁怕着你?”秀芸一个大步抬来板凳,率开秀林劝阻的手,褪了裤子,趴在凳子上。

      “你,你好小子。你找死!”秀芝脸色立红,青筋暴胀,调起藤条,劈了下来。

      在场的小喜,老王还有秀林都是一惊,平日胡玉芯大人,也不是这样的。藤条下处,红痕高起,中间血丝俨然。这才明白叫老王看着的其实不是秀芸,而是秀芝。

      “我看你再敢在爷爷我头上动土?”说着,藤条呼啸着,又是一下。

      此刻,秀芸脑中几乎空白,恨意满腔,怒气填胸,也不觉得痛,咬着板凳,打得一下,暗骂一声。

      秀芝几乎是使出全力,秀林看着板凳上的屁股一道一道的棱子,和随着责打而颤抖的臀峰,自己先就哭了起来。道:“师兄,你饶了他吧,这样打,太狠了。”

      秀芝其实文文弱弱的,这样卖力气抽人,自己都觉得累。揉着微微发酸的胳膊,道:“你问他,他要是服个软,我在这一日,他就别接客人一天。”

      秀林得了这话,如蒙大赦,老王听见却是眉头一皱,这也太不象话,但今夜不便多生事端,便默不作声。秀林蹲在秀芸耳边道:“你就服个软儿吧。”

      沉默!

      “啪!”---“你倒气硬!”

      “啪!”---“今儿就让你充好汉!”

      “啪啪!”---“我打不死你!”

      老王看着,实在是不能不说话了,抱着秀芝道:“大爷今晚怎么了,平日很讲理的呀!十下早过了,您必是有了酒,我这就……”说着,自己竟清清脆脆挨了一耳光!

      “有酒?我看你才有酒,喝了师父赏你的几杯猫尿,你教训起我来,什么道理,我就是道理,你把师父找来,评评理儿.”

      看着秀芸,一抬脚,踢下板凳,也不要章法了,背上,手臂,屁股,大腿,小腿,只管乱抽,边打边踢!

      秀芸听着他无法无天的话,暗自高兴,痛也不顾了,瞧着老王抽身离开,知道找师父去了,果然,老王和师父折了回来,正看见秀芝发疯一样的打人。

      秀芸可比小林聪明百倍,看见师父,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冲向胡玉芯,看着荷包抢下,掏出里面装的生鸦片,全部吃了下去,然后抱着胡玉芯的腿大哭起来。

      秀芝却对师父的到来视若未见,藤条照着秀芸打去,正遇着他坐地抱腿,竟然劈着胡玉芯,院里人早就全部赶来,抱着秀芝。

      “快,快去拿药,赶紧把烟吐出来,不然就完了!”

      “师父哇,小芸没福气,本打算跟着师父长长远远,有出息,今儿是不要活了!”

      “什么话,师父为你做主评理,也打还他就是了。”

      “唔唔~师父,人家说他就是理儿,就是天,别说您,官老爷也不怕的。唔唔~他说你还不是靠他吃饭的…”

      “什么话!”他在楼上就听见底下骂得不堪,老王又说一遍,自己被打了一下,秀芸添油加醋又是一遍,而且今天几个老爷都是喜欢秀芸,别出事才好。当下夺过条子,往秀芝身上打了几下,喝道:“锁起这疯狗!”又劝道:“这该吃药了吧!”也不等秀芸再多话,接过药一气灌下,不一会,尽数吐出。

      秀芝在老王和老李的拖曳下,连嚷带骂得走了。回头时遇上秀芸也看着他。

      四目相对,寒气,陡然在这融融春夜溢开。

      精致的小轿停在光裕堂的门口,有似木兰舟泊在杨柳岸。

      李长英至那日与秀芸一见,甚喜他敏言善应,隔三岔五往光裕堂来,名为请胡玉芯,柳师傅教他票两出戏,其实,都是为着秀芸而来。当个名义上的师兄,朝朝暮暮可以四目钩留。

      他喜欢秀芸那种较真儿的样子,小孩似的要强。拿着折扇排戏,全心的投入,目不一瞬的专注。李长英在一边做着相同的身段,眼睛却只含笑的流连在秀芸的身上。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呵!玉兔又早东升。”

      四平调下的杨妃雍容中风流暗蕴,秀芸端步向前,扇着泥金折扇,气度间似乎已被众星相拱。

      “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

      折扇轻展,横步慢踱,天井的一方碧蓝,被秀芸清越的歌声打开,碧落无限的广阔。

      “恰便似,嫦娥离月宫,奴似嫦娥离月宫……”

      戏就是一点不好,永远都在骗人,骗看客,也骗歌者,看戏的是傻子,提古人担忧,唱戏的

      是疯子,自欺自骗自伤怀!还要演得真切,戏子离开舞台,又还剩什么?

      秀芸是那种骗自己也要骗得滴水不漏的人,做起戏来,什么也不要了。等唱到贵妃酒醉时,李长英真切的看着他眼里星星点点的明亮,眉目间都是失落和寂寞。

      长英看着他,泥金折扇时开时合,沾着又一年春风里翻飞的飘絮,绮迷无限。人在,其中是如梦似幻。

      等到戏作到后来,李长英就不演了,光看秀芸。京剧里,饰杨妃要有青衣的唱功,还得有刀马旦的武功。下腰衔杯,矮身卧鱼,慢走醉步这些身段都吃功夫。

      一个上午过去了,终于收工,李长英随着秀芸回到房间,小巧简单的,李长英知道,在过些日子,等秀芸正式挂了牌子,这里就会慢慢精致典雅起来。

      长英坐在床上,秀芸捧着碟切云片婷婷而来,道:“李爷,尝尝我们自家做的点心!”

      长英没有接过糕点,而是把秀芸拉过来放在膝盖上,看着秀芸眉头微蹙,笑着:“怎么?小友不爱和在下亲热么?”

      “哪儿的话,人家天天盼着你来呢!”说着,把头往前凑凑,贴着耳朵道:“你不来,人家受苦受累,也没个说话的人儿?”

      “一定是叶老打你了?再不然是秀芝那小妮子,你不要怕,过不了多久,刘阁老就赎他走,到时你是你师父摇钱树,谁还敢难为你?”

      故意娇羞的别过头:“这是什么话?人家是师父,打徒弟一下,又有什么?”

      心中却想着打去年秋天那一场闹腾后面的日子,心中就是一抽一抽的难受。当时自己看着秀芝野兽似红的眼睛,心中是何等的得意,虽然吐得翻江倒海,却觉得是一口秽气也尽数吐出,从此天高地宽。后来将养在床上昏睡,迷蒙间看到来探病的秀林是一脸惊恐带着陌生的望着自己,本来想为这秀芝失宠的事儿高兴高兴,此刻浮到嘴角的笑意却被硬生生的敛住。秀林默默坐了一回,也就走了,自己闷闷的,无限的失落,向床里翻了个身,把头埋在被窝里,顺手掏出一快小镜子,对着里面的自己,妩媚的笑了一下,随即就是两行眼泪无声地滑落,那夜的自己,还是自己么?

      长英听着秀芸的顶撞也不以为忤,看着薄嗔佯怒,笑道:“秀芸真是好孩子,哈哈!”

      秀芸脸慢慢一红,“什么孩子不孩子”

      “你不是孩子么?”

      缠绵的侧过身,嘻嘻地望着长英,道:“大爷是读书人,什么都知道的,你说,刚才那卧鱼的身段,可不是做得不明不白,插在那儿?”

      “哈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问叶老头,这身段安这什么意思吧?他就打了你?”

      “你知道,你告诉我!”把头埋进怀里。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小芸儿蹲下嗅花时,像极了在做卧鱼!”

      “对对,原来是这样的呀!李少爷,你真是了不起,要不你当我师父得了!”

      看着秀芸孩子似的兴奋,李长英觉得好笑,演戏,是比逢场作戏更徒劳的付出,秀芸心眼不少,对这个,却是一丝不苟。

      “笑什么!”假意一推。

      突然李长英一用劲,把秀芸手里的碟子拿开,把人放在膝盖上,笑道:“刚才还叫师父,有这么给师父说话的?胡老板也不管管你。”说着把手望秀芸身上一拍!

      “哎哟!你!”连忙翻身握着李长英的手,含嗔的望着他,李长英刚才打得不重,也知道秀芸不过作戏而已,但是秀芸的语气中还是参杂着一丝惊慌。

      “怎么了。”说着就去接秀芸的汗巾。

      秀芸假意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手。

      长英褪下裤子,不由一惊,上面红肿未消的棱子左一道,又一道,底下还有青黄的板花,方才还有些戏谑之意,此刻不由叹道:“原来堂子里学戏这么苦,你师父也真够忍心!”

      秀芸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心事触动,泪也跟着滴下,此刻他是真心伤感,不是做作,反而不愿让长英看见,强自镇定笑道:“可不苦死了,谁像你们当个爷们儿取乐票戏似的,比划两下就得了?”

      长英也听出其中滋味,觉得秀芸话音有些颤抖,反而有些失落。听到秀芸取笑自己,抬手又往秀芸屁股上打了一下,假做羞恼,道:“怎么说话的这是?”

      说着,两人都笑了起来,堂子的事也是演戏,虚拟着爱情,还要吟诗以咏。这里的人,无论客人还是歌郎,也只有演戏时,才会抛开自己的烦恼。

      “哎哟,好痛的。”秀芸嬉笑道。

      “痛么?再打一下。”说着,长英解下随身折扇,往屁股上打去,看着那臀瓣圆润可爱,打一下就羞涩的泛起红晕,长英倒有些呆了。

      折扇虽然没什么威力。一下打在有伤的臀部,还是让秀芸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哼了一声。

      长英看出,也心痛起来,抱着秀芸道“痛不痛?”

      秋水般的眸子,娇媚的神态快要溢出,斜恨了李长英一眼,道:“痛是当然的,谁让你是我师父呢?”

      “呵呵,那我还打!”

      “你敢?”

      两人说着笑滚在一处,突然,秀芸瞥见门缝里,一双寒如利刃的眸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谑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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