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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计赚 ...

  •   幢幢的黑影,迷乱的晃在自己眼前的地上,手拽着衣角,握得都是汗,腻起在手心儿里。自从上北京而来,受罚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是今天却是出奇的觉得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王爷是“外人”的缘故,但是这个理由是自己都难以接受的,在光裕堂干的是什么?不就是给“外人”当“内人”么?

      没敢去看这王府里的规矩是怎样的,不知道呆会儿自己可受的住,耳边只听见篾条抽在人身上清脆的声响,听着心突突的乱跳。却是一声不闻受刑的人呻吟!地上有一角袍影一起一伏,是扇子优雅而动的余韵,晃荡得秀芸眼前都是昏眩。他还想着如何撇清这档子事儿,却像想捧起地上一滩子水,两手无论如何都拾掇不起来。篾条舞动的黑影搅得满室都是碎影,宣纸上狰狞的墨迹又浮现在眼前,心,乱如麻!

      象牙的扇骨碰在下颐上,似乎听得到骨头撞骨头的声音,吓得秀芸一站,头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抬,正对上奕訢映着昏焰的眸子!

      “小芸老板!说说吧,您到这儿有什么公干啊?”

      “我…我……”

      “哼!可要本王请出你师父。这几日朝中正不清净,我说着呢?”抵在下巴上的扇子陡的挪开,轻轻一抖一抬,潇洒里透着逼人的气势和果断。秀芸从这“霍拉”的一响中,听出这王爷玩归玩儿,要讲究起正经事来时,下手,恐未容情!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朱莲芬的身份!

      动如脱兔,立刻上前扑住正要站起身子的奕訢,蛇一样蜷伏在脚边,眼神,媚的像猫儿相似,不敢自信可以凭这个就打动的了这千岁之躯,但是总要试一试,虽然是男孩子,但是多年的训练,他的心态是女人的,靠直觉来行事!

      “王爷…我…”

      毕竟是久经沧海,自然不会为这一点子媚态就动软了心,关系重大事儿上,最是拿的稳。自己自幼并非受宠于皇室,也是一步步爬上而今的位子,冷眼饶有兴味的看着秀芸的做派,戏子!

      “王爷,我是有着事儿想求着您,我不知道该怎么这……只要您拉扯芸儿一把…我来世…不,我这辈子都给您…”突然泪水长流,自己有什么资格许诺这些?来世是飘渺,无从着落;今生却更是凄绝,此刻是真情所至,哭得毫无保留,哽咽着,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抑是说与恭王听?“不…不…您就当是积德吧!奴才实在是没什么可报答的…王爷!”

      恭亲王本料着他要折便“什么身不由己”,“也是受人指使”等语,心道这样卑微的人,除了替着别人办事儿,也没有理由到这浪尖儿上来玩儿,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却听见他道是有求于己,倒出于意料之外。微微在嘴角拉了一个弧,却是马上敛住,道:“你一个小小的俳优歌伶,有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倒还要本王替你出头?可见是当面撒谎!”说着回头对家人道:“去,把朱老板叫来!让着这二人对质对质。我还就不信了,什么阿物而还能混得进本王府中来!”说着时,手中的扇子却是一摆!

      “王爷,您别动我师父哇!我…我就是为着师父的事儿才…才…来的!”说着心里不住地惭愧,现在他是一想起朱莲芬心中就是一阵阵的酸楚,此刻却只好把他搬出来挡着,想着又是一阵伤心。

      “你师父的事儿不是都结了么?我自会关照他的。又劳动你为他求什么事?”

      “王爷!可是王爷今儿才说了要给师父他老人家讨个公道!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把账算在一个小傀儡身上就是了么?”声音之大,底气之足,自己都是吓了一跳,心中揣着鹿儿时的,气都要透不过来了!

      “啪!”

      折扇打在椅子的扶手上,劲力到处,翻飞起一层木屑,似雾似烟!“你这是和本王说话么?嗯?”

      秀芸猛可的一抬头,直逼逼地对着奕訢,觉得是一股彻骨的寒气顶着他说这翻话的,为谁?为朱莲芬,为长英,为自己?抑或是为所有他这样卑贱的生命?“奴才知道就是师父也不过是王爷玩的物儿,也自知做我们这行的都是贱命!所以也不敢直来求着王爷,所以深夜来此,就是想在这王府之内寻摸一二关系,日后为师父的事儿说说话!王爷如若不信,如若不管,秀芸也无法可想,就任凭您处置得了!”一口气说完,方幽怨无限的叹口气道:“但求无罪我师父。”哀哀怨怨,也真是唱惯了戏的人,一般是意气灌注浩浩荡荡的唱完一断西皮原板,或是呖呖数完一段子流水,锣鼓声中,用无限悠长的一句散板来结束这一段感慨!

      无言相顾,自己却是没有很把一个戏子往心上摆过,就是玩玩儿,自己还肯关照他一,二已经算是对的起人了。人各有命,谁也怨不得谁!这点,就是朱莲芬自己也是知道的,虽是饱啖炎凉,但是残喘着也还是有饭可吃,有梦可作的人!此刻是山河飘摇,有战事的地方是烧杀淫掠,饿殍孤魂,已经是比着他们好多了的日子!“好死不如赖活!”是个凡人都有偷生的一念,谁说“艰难为一死?”,那不是秀芸莲芬这样的人考虑的事儿!

      摆一摆手,让别的人都退下了,饱汉不知饿汉饥,戏子的苦处是只有戏子自己知道的,他又何尝不知这个理儿?但是他不可能去了解,他又不是风月公子,自有别的事情要他操心。只是像秀芸这样敢把话挑明了说在自己耳朵里,却是不多。站起身来,走到书案边,把翻得有些乱了得纸页重新归置了一下,对着如洗秋空道:“那你又是怎么着盘算的?”

      次日清早,朱莲芬看着秀芸的眼睛红丝儿一根是一根,一脸的倦容,兴头却比昨日要好得多了。帮着自己鞍前马后的排戏,也肯和家里小班儿的戏子说说聊聊,不在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颇为满意。一连三日,都是奕訢再三的留宿,虽然是其本人是再也没有露面。好在这戏是这里排好后也要留给自己班子里的,倒无需太急切着回去!这里白天是爷俩儿忙得脚不离地儿。到了夜里却是各怀心事入梦。长夜迟迟,辗转得秀芸四处挂心,一边是长英,一边是莲芬!

      算到这戏排到收稍儿,大家都是长松一口气儿。家里的班头和莲芬秀芸是不住口的客气着,连连夸着二人如何如何技艺高妙,匠心独运,二人正自谦谢,却是那管家来传话,说是明儿晚上王爷连着几个篾片相公和几个“风流”学士先来看看彩,也算是开个筵犒劳犒劳各位老板和朱,江二位连日耽搁辛苦!众人忙忙应承下来,朱莲芬恐这秀芸没见过世面,又惦记着三庆班儿里那位,正待交待他几句,却看着这孩子的眼里有着一丝儿光,急不可耐的模样。忽然自失的一笑,他不就是应酬行里出身的么?只等明日玳瑁筵开,自己也可以看看这曾和贵介公子缠绵不尽的小哥郎有什么样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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