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惊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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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芸起转回身，走出院子，看看天色，下午开工的时间也快到了，可别误了时间。就一溜小跑顺着原路而返，此刻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转拐之时，险些儿将迎面送什物的家人撞着。赶过到排戏的地方，见三三两两的人散在院中掉嗓撕腿，还刚赶上趟儿，倒略略松了口气。
到了未时，便看见家里班子的头儿请着朱莲芬出来，吆喝着大家预备排戏了，散在四处的人就过来收起午间的懒散劲儿，乱了半日，方才动了起来。丝竹盈耳间，觉得头都吵得两个大，排戏又不比演出，错了得重来，卡在一个地方是半天挪不动，听着叫人心里没个着落，猫抓似的。恨不得立时就挨过这一天。越是着急，越是觉得慢腾腾。等到薄暮已到，也不觉得拍了多少折。方一一散了。
秀芸站在这人的中央，看着四围的人三三两两而去，仿佛退潮一样，而自己却遗落在岸上，好不孤独。从人缝里望着朱莲芬和管家一处，自己便慢慢踱过去。
朱莲芬此刻正和那管家客气，睨见秀芸，道：“快和朱总管见礼！”
秀芸当下向那管家深施一礼，管家连忙扶起道：“二位爷客气了，请后面用饭吧！”
秀芸看那管家前面带路，自己也跟着朱莲芬，却是焦急不堪的扯着朱莲芬的袖子，想说又什么，却又没说，朱莲芬看着他一脸的焦躁，知道他想回去，不过此刻却不能推辞了去，只是轻轻拍了他一下。秀芸也只好捺头到了后厅，却见一桌子的饭菜，只有两个位子，他以为王爷会来，却是没有，坐下和朱莲芬一道用饭，急急忙忙的扒拉完，却没见朱莲芬动。嗫嚅道：“师父…”
朱莲芬看着秀芸刚说句：“别急！”就见那总管又来了，和朱莲芬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秀芸却见师父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那管家走过来道：“今儿晚上王爷留二位一宿，明儿在回去！”然后又再哈了下腰道：“小也，随我来。”
秀芸几乎是觉得有些惊恐的望着朱莲芬，却见师父很淡定地道：“王爷和我还有点事儿，你好好随着朱管家去歇着吧！”
秀芸只好惊疑不定地随那管家而去，自从上次曲解朱莲芬的一片心意，自己就觉得对朱莲芬是愧疚非常，请教戏的时候是言听计从，此刻也只好安慰着自己，今天到这里来，朱莲芬绝对没有害自己的意思。
此时不过刚到掌灯时分，闷在客房里，也着实觉得百无聊赖，好在深秋天早早就黑，略作盥洗，就睡下了，心中暗道好笑，如果那王爷真是冲着自己来的，还会把自己领到客房来？必定是找自己师父去的，不由暗暗替他师父难过。
秀芸今日并没有如何辛苦，反而看戏的时候还就这板凳打盹儿，本自不倦，加上有些个心事儿，不过一会儿间，就醒了。而听不过三更方过，辗转难睡，便披衣起身，趿拉着鞋来到院中。
院子不大，巴掌大的地盘里剩满秋月入水，竹动花移之间，影动这一院清光。秀芸觉着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就把这院子兜了一圈儿。自从打石头城被胡玉芯买上北京，他就是和一大帮子人一块住的，只有后来秀芝惹火了老胡，打算让自己挂牌的小半月，是自己一间房，那时候白天是做不完的功课，夜里还的出门此后客人，晚上回去几乎是倒头就睡。在尚书府里是起坐与长英一处，在后来在升平署里，更是十来人一起的通铺。乍然这样一人一院，真的觉得是无边的寂寞。白天夜深沉的唱腔又回旋在头脑中：“夜深沉，独自卧，醒来时，独自坐，有谁人，孤栖似我？
信步绕出院子后面，不觉一惊，这接着的所在倒是白天自己误打误撞走进去的那进院子。还是那样的带着几分沉寂之感。白天的好奇心，到了晚上，反而被激了起来。反正左右无人，又只是一墙之隔，秀芸大着胆子，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原来却是一进书房，秀芸生性其实是颇为聪慧的，卖身之前是个小小书香门第的种子，到了堂子里也还是喜欢做那些文墨功课的人，自从李家败落以来，几乎早就把这些东西丢生了，这寂寂长夜中，无意间到了一间书房中来，倒勾起了玩弄书卷的兴头来。趁着这月华斜穿朱，清辉满室，便踱步到书案边，不意桌上还放着打火的什物，当下一高兴，索性将那蜡烛一并点燃。
幽幽灯火下，看见书案上摆的都是些《左传》，《资治》等类，秀芸自来就没把心思放在过这些书上，自己要弄这些个经世致用的玩意儿，那的望着下辈子去了。书架上倒有不少书，却不敢乱翻，只好坐在太师椅子上出神。翻着案上废弃的些宣纸。都是写什么东西废了，就拿来试墨，打点稿子什么的。
从来墨迹纵横的怀素狂草中，依稀看见几个字，不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手都有些发抖了。正要去撕下那页纸，却觉得有一瘦长的影子投在案上。
“哼！刘三儿说是你，我还觉得多少有点滑稽！没料到却是真的！”
秀芸抬头间就看见是王爷，昏黄灯光下，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然而自己又做了什么，让那阿什么欣说什么是我？不觉几分茫然。愣在了当地。
王爷见他怔怔的，倒觉得有些可怜巴巴的模样，当下不又嘴角间溢出点笑意。此刻秀芸正自发慌，这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立马就被他抓住，当下连忙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道：“王爷，我就是晚上没事儿才来这儿瞎晃悠的，您别…”
王爷却没有接他的话茬，带着固有的傲气，慢慢踱到秀芸的身边，似笑非笑的看这依然还是手足无措的秀芸，被这样的气焰所摄，本来就跪在地上的秀芸把本来还抬起的头埋了下去，几乎是触到地上，觉得恭王的眼神也是有寒气的，刀子一样，就这么着刮上自己的背，越是这么想着，越是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四肢百骸都浸在冰水里似的。
冷冷地盯着这地上的小人儿看了一咳，奕欣拖过那张太师椅，自在地一撩袍角，坐在里面。又从书案上顺手拉过一本书，悠闲的翻着，这种僵持让秀芸觉得头皮发麻，虽然年纪不大，可自打从南京到此学艺卖身以来，也算和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了。然而今天却让他感到实在是难以对付，要不要告诉他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呢？可笑，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戏子废了纲常天伦？一时间他僵在那里全无主意！幽幽的烛光把房间里七零八碎的东西投在地上，一块大一块小，重重叠叠，浓浓淡淡，秀芸看这这些鬼魅般的影子，来来回回想起的就是刚才的那张被涂得也是这般凌乱的宣纸，心乱如麻！
僵了一会儿，秀芸反正是心不在焉，昏不守舍，反而不觉得了。奕欣故作坦然的翻着书，其实是在等着秀芸的话，此刻见地下的人却是稳然不语，倒称得自己虚伪了，莫不是被吓傻了？当下咳了一声，问：“你就不想解释一下么？嗯？”
秀芸却真觉得今天把他冤枉的够呛，本来就是乱转么？自己怎么解释？说自己有心事？听着都透着滑稽，只好连连叩首道：“小人真的是晚上吃饱了没事儿干，瞎转悠才误打误撞那到这里的，王爷不计小人过….”
奕欣却是对这样不关痛痒的答案感道厌烦，这种回答是敷衍，也是对他权威的蔑视！轻轻击了两掌，就看见有家人进来，哈着腰讨他的示下。
奕欣此刻手上都还拿着他那柄大折扇，顶着自己的下巴，抬头看着天花板，道：“去把刘三儿叫来！”
秀芸正自琢磨着这刘三儿和自己今天的事儿有着什么牵连，却看见不一会儿，那管家就引着一个小仆进来，大半夜的，还没怎么清醒透的样子！强忍着不去打那哈欠，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叫声：“王爷！”
此刻秀芸和那人对视，看着人形容也谈不上猥琐，但是卑下却是有的，粗布衣服短打扮，显然是府中的粗作下人，更觉得茫然，奕欣端着椅在被对这门，却也是和秀芸脸对脸，把折扇该盖在自己的脸上从扇子骨头缝儿里瞥着秀芸的脸，不紧不慢的道：“刘三儿，你说的人是他吗？”
“应该是…”
“嗯？”
不只是戏子有一咏三叹的本事，款儿大了，说话的方式自然要和别人不一样，拿些腔才行，这一哼间就是如此，大有百转千回之势，含着主人的各种情感，恩威并施的压下来。那刘三儿果然吓得鸡啄米介叩首不住，道：“回王爷的话，这屋子里灯暗。。。”
扇子从脸上来下来，把玩在手里，开开合合一回，然后“倏”的收拢，望烛台上一点。也不多话！
刘三儿犹豫片刻，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哈着腰去端过那烛台，明灭间看着奕欣的脸一半隐在影子里，一半被跳跃的灯火弄得倏忽不定，打了个寒颤，端起烛台刚一弯腰，忽然听王爷又道：“看仔细了！”
秀芸觉得手上一痛，原来是一滴蜡晃落在手上，红色的一点，莹润透亮！自己也配合的抬起头，去看着刘三儿。
他虽然害怕，但毕竟没觉得自己做过什么，所以看刘三儿的时候很是镇静，到是刘三儿的眼光有些游离，也许是灯火不定的原因吧？莫不刘三儿看自己也有几分不定？却听见刘三儿道：“就是他！”
秀芸心中惊诧，倒吸了一口凉气，跪在地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就是一晃，就和刚才的那支蜡烛差不多，似乎听见奕訢又重复地问了一句，得到的是刘三儿信誓旦旦的重复：“回王爷的话儿，真是这小子，今儿个往书房里来换洗幔子的时候就是这小子和奴才撞一满怀，当时我就觉着，嘿，咱府上小厮儿里头可没见过这样儿的，走个道儿西施似的，怎瞅怎一个…”
刘三儿还兀自说的舌灿莲花，却抖的见奕訢直起身子，一身的锦袍随着这一起就是“霍”一响，着实吃吓不浅，也不待他吩咐，赶紧收拾起不烂之舌，挥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慌慌地复又跪在地上！
秀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今儿晌午的事儿，不过当时自己可没敢往这书房里窜！却是一场误会，但是看这样子好像书房里今天却是出了件什么事儿，多半的要往自己头上算。念及此节，觉得贴在冰凉的青砖上的手心里一霎时间就腻满了潮热的汗，看着王爷投向自己的目光，更是惊慌，一低头就要磕下去，然而自己本没做什么事，这一磕倒像是求饶的样子，就是默认了？连忙收刹住，却觉得这一迟疑的模样更是不妥，僵在半道儿上，心中撞小鹿似的，慌乱间却似乎听见这王爷的一声嗤笑，越是这么着，越是知道这关不好过，索性也不再说什么，做什么了，干脆等着这王爷发落得了！
寂静的僵持！
“哗！”半圆的折扇突然打开，凝固的空气仿佛也就随着这一开间泄了，毕竟要发落了，总比刚才闷着好。却听那王爷对这跪在自己前面的刘三儿道：“小芸老板是皇上身边的供奉，你方才私底下不干不净的那篇话算怎么回事儿？这样唐突贵人，你怎么说？”
秀芸听闻此语，大觉刺耳，料是要先开销了这佣奴，做个样子给自己看，不过自己虽然和皇上相交不过一夜之欢，但是就这样当着家下人犯事儿开发，似乎不妥，正胡思乱想之际，已经听恭王喝道：“来呀，就这儿，抽二十篾条！”
从来墨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惊窥
